第六百五十五章 塔諾西

　哇，真成主播了耶。

　孫朗簡直笑到不行。

　原因很簡單。

　這“死國矣”的發音，在日語中是“好厲害”的意思，在小日本那骯髒的文化入侵的環境下，已經漸漸成為中文網絡世界尤其是死宅間的流行用語，基本上是對很厲害的人或事物發表不明覺厲的驚嘆，多用來惡意賣萌。

　所以在如今的場合下，由上千武林大漢對瘋狂帶節奏的楊大俠發出此種驚嘆，完全合情合理，極其貼切。

　一一宛如一群死宅在為偶像應援。

　一一塔諾西。

　孫朗笑爆。

　但比較悲傷的是，他雖然做了如此因吹絲停的事情，但是，沒有能聽懂這個梗，沒有人因此而得到樂趣，沒有人像他這樣因惡作劇得逞而開懷大笑。

　他們只知道“死國矣”是一句滿懷悲壯與逼格的豪邁口號，而不知這個發音還有其他的含義。

　沒有人明白和懂得。

　這件事情注定只是孫朗在這個世界所做的諸多自娛自樂的蛋疼之事的一件，沒有人能夠分享他的喜悅，他確實可以將這件事情拿回去講給銀落聽，講給老趙聽，他知道女孩子們也同樣會露出溫柔的笑意，同樣會覺得有趣，但卻永遠不會得到與他相同的快樂與愉悅。

　因為她們不懂，僅此而已……而微笑是因為，無論孫朗說什麼，她們都會笑吧……

　在震天響的“死國矣”的口號中，孫朗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無聲地嘆了口氣。

　沒有人能夠分享他的快樂。

　但是……

　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

　能夠聽懂這個梗的，除他自己之外，肯定還有一個人。

　換個角度來說，沒有比這件事情更棒的問候與提醒了，提醒她說……我在這裡，我來了。

　孫朗悄然後退，身形靈巧變幻，悄無聲息地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台上的楊大俠心情有些複雜。

　怎麼說呢……你如果將某件事情謀劃得很詳細、很天衣無縫，當出現了你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就越會無所適從。

　楊天都聽到台下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死國矣”，覺得頗有些手足無措。

　以他的文化水平，當然能聽出“死國矣”就是“那就為國家而死吧”的意思，講道理，他也覺得這口號很帶感，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楊大俠一邊露出溫和謙遜的笑容，一邊密切關注台下的某個方向，他聽得清清楚楚，最初的那聲“死國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但台下人海茫茫，就算聽到了方位，又怎能在電光火石間鎖定具體的人？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這一句“死國矣”有什麼問題，意思都一樣，對吧？好像也沒有什麼犯忌諱的典故……難道是我多慮了？

　就在這時，他耳朵一動。

　傳音入密……有人以上等內功凝音成線，對著楊天都低語。

　楊大俠聞言，神色微微一動一一改變原計劃？換個說法，不出面了？又怎麼啦？難道跟剛剛這句話有關？

　原本計劃好的套路臨時變更，這讓他有些不滿，不過他就算再不滿，也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資格，人家說怎麼做，他就得怎麼做。

　所以他以極快的速度在心中過了一遍說辭，然後雙手虛壓，揚聲道：“安靜，大家安靜，好讓眾位兄弟得知，楊某不是個只會說些敗興之話的庸人，白家固然是強敵，我們此行固然是要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的，但大家不必太過煩惱，咱們可也不是去玉石俱焚、以卵擊石的......”

　人群中有事先講好的托兒高聲道：“咱們可不怕，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楊大俠劍法高妙、世間罕見，就算真打起來，也是您先動手啊。”

　楊天都聞言哈哈一笑：“這位兄弟說的是，既然此次楊某厚著臉皮爭了諸位前輩的先，他們是世外高人禮讓於我，讓我這俗人今天出了風頭，那麼到時候楊某自然也要爭一爭先的，楊某只要還站著，就沒有各位兄弟出手的份兒！”

　台下又是一片叫好聲。

　在熱鬧而喜慶的氛圍中，另一個大嗓門的托兒又喊道：“那楊大俠，您之前說了那番話，難道有什麼好消息嗎？”

　楊大俠拍手道：“是啊，我來問問各位，當日在懷川，白羽威行凶殺人，他武功高強、所向披靡，無人可當其鋒，最後又怎麼離開了？”

　台下的一些明白人心中說道一一廢話，當然是那老東西拿到神劍，然後心滿意足地跑路了，否則我們他媽的來幹什麼？

　但更多的吃瓜群眾卻大聲喊道： “是一位大英雄出手，擊退了那老賊！”

　根據當日倖存者言之鑿鑿的證言，確實有一個白衣男子從天而降，然後楸著白羽威一頓暴捶，差點把一座山都打塌了，這話放在外面是沒人信的一一開什麼玩笑，白羽威，金曜劍聖，被一個人按著暴打？哪有這麼猛的人，他是誰，天下第一高手嗎？

　要不然，那白羽威就是假的。

　可懷川的倖存者卻相信那是真的，當日在懷川或者後來去懷川看過當日戰場的人也相信那是真的，因為懷川群山的山口依然遍布著亂七八糟的戰鬥痕跡，那是以人力完全無法抹平的痕跡，溝壑縱橫，碎石遍布，就像是發生了一場地震一般。

　不管外面的吃瓜群眾信不信，反正親歷懷川之事的人信了，而謀劃這一切的人……也希望大家都信。

　於是，這個說法就成了主流，有一位路過的興趣使然的強者擊退了白羽威。

　不過那個強者的武功其實沒有強過白羽威太多，之所以能擊退，很大程度上還是由於金曜劍聖已經拿到了神劍，所以不願意戀戰。

　一一這樣的話，堂堂金曜劍聖被人按住暴打的戰力BUG就能解釋清楚了。

　聽著下面的人吵吵囔嚷的回答，楊天都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他大聲道：“正是如此！那位仗義出手的大俠客、大英雄，在危急關頭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大傢伙兒都該承他的情！他能夠打退白羽威，武功自然是很了不起的，如果有他幫忙，那咱們的大事就更容易做成，是不是啊？”

　台下有人喊道： “可那位大俠卻從來沒有露過面啊！”

　又有人叫道：“楊大哥，小弟知道你從不說空話，你這麼講，是不是已經……”

　楊天都哈哈笑道：“是的，翟兄弟懂我！好讓眾兄弟知道，那位擊退白羽威的大英雄……已經到了錦遠了！”

　此言一出，眾皆大曄。

　孫朗藏在人群中，瞇起了眼睛，打量著左右，沒有人注意到他，也就是說，是瞎雞巴扯淡的？

　是你的回應？哼……天真，看看你能玩出什麼把戲。

　他甚至頗帶惡意地想一一如果下一刻楊天都對著台下拱手，說這位大英雄就在台下，請現身一見之類的……然後我抬手就是一罐頭，那又會怎樣？

　此時台下眾人議論紛紛，很多人都大聲喊道：“那這位英雄現在何處？楊大俠快請他老人家出來相見！”

　楊天都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拱手行禮道：“諸位稍安勿躁，你們看，當日那位大俠擊退白羽威之後，不也是沒有出面相見嗎？他如此武功，是天下頂尖的人物，這種大宗師和世外高人，自然是不喜熱鬧、不愛見我們這等凡夫俗子的……但他老人家已經答應出手，在後日白家堡之行，助我們一臂之力！”

　孫朗怔了一下，微微一笑——哦吼吼，真是哦摩西羅伊。

　台下亂糟糟的，聽到這話之後，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激動的有，好奇的有，懷疑的也有，所有人都看著楊天都，亂糟糟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和疑問。

　但楊天都沒法一一回答他。

　楊大俠甚至覺得很蛋疼——

　開始商量好的劇本不是這樣的啊，怎麼突然就變卦了？倉促改變計劃本來就不太合適，會弄得後患無窮，容易露出破綻，就像現在。

　可惜，他沒有說三道四的資格，既然變了卦，他就得順著說下去，將所有的事情都編圓了。

　他一邊請大家安靜，一邊又回答了幾個呼聲很高的問題，譬如那位大英雄在哪兒，他對這事有什麼想法和看法，他老人家要怎麼做之類的。

　大概就是那位前輩鐵肩擔道義，為了江湖公義出手，不願揚名，也不求回報……諸如此類的廢話。

　然後楊大俠就果斷甩鍋了一一他帶了這麼長時間的節奏，發了這麼長時間的言，是要給其他的前輩一些刷臉刷聲望的時間了。

　畢竟各大門派的代表也要講一下話，表明一下各自門派對這事的態度什麼的……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將鍋甩掉的楊天都匆匆下台，帶著得體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走向休息區，他彬彬有禮，笑容令人如沐舂風，與台上那個慷慨陳詞、意氣風發的豪俠又不太一樣，彷彿他之前只是做了一點點微小的工作。

　孫朗注意著楊天都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向他那個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