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修羅場第一定律

　“幾位勿複多言，此事極其荒唐！”

　戚冠岩站起身來，揮手道：“軍國大事，豈能兒戲，各位異想天開，荒謬絕倫，戚某不敢從命，這就請回吧！”

　銀落她們聞言，一時有些洩氣，沒想到這個計劃的第一步就遭到了挫折，她們不禁將目光投到計劃的主使者身上一一喂，你這法子到底行不行？

　魯淑仁卻沒有半分失望之色，起身道：“戚將軍，我們已經將此事的因由說給你聽了，以您的智慧和才幹，應該能聽出來，我們所言非虛……”

　“那也不行。”戚冠岩的語氣非常果決，沒有一絲迴旋的餘地，“魯國手，您雖然是天元袍澤，但終究不是軍中戰將，這戰場之上，千變萬化，事先想要的對策韜略，倒有八成是用不上的，你這個計劃，太過想當然了！”

　他沉吟了一番，又搖頭道：“不行，不行，出動大軍，非同小可，必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容易引起騷動，除非元帥親自下令，否則明州不會調動一兵一卒……諸位，請回吧，不要做讓元帥擔心的事情。”

　魯淑仁微微嘆了口氣，看向了張銀落與趙飛凰：“既然戚將軍不願意幫忙，那我們就不勉強了……再想別的辦法吧。”

　銀落與趙小姐不明其意，但注意到了魯阿姨的臉色，也跟著一起身來，準備離開，突然聽戚冠岩道：“幾位都是明事理、有見識的女中豪傑，切莫效仿那俗氣女子，熱血上頭，不顧一切，搞出大亂子。”

　魯淑仁回過頭來，淡淡一笑：“多謝關心，我們自然知道。”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戚冠岩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元帥，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就在這時，房頂突然想起了一聲笑：“算你有點良心。”

　戚冠岩嚇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吐出口氣來：“原來是趙將軍。”

　片刻之後，老趙從後門翻了進來，戚冠岩與她見禮，而她只是擺了擺手，宋州大將軍趙雲龍的不拘小節，也是跟孫朗學的。

　她咪著眼睛，望著銀落等人離開的方向：“她們想幹什麼？居然想要請你調動兵馬，做出兵鋒南下的姿態……這不是瘋了嗎？”

　戚冠岩斜了她一眼一一還不是為了元帥那破事？

　雖然魯淑仁百般遮掩她的真實目的，可戚將軍也不是傻瓜，怎麼看不出她的用意？無非是搞點莫名其妙的大動靜，讓元帥一驚一乍，茫然之下回身查看，然後被她們堵了個正著……真是毒辣啊。

　他猶豫了一下，就將這事跟趙雲龍略略說了，老趙聞言一驚：“哎喲？那孫朗猝不及防之下，豈不是會被這幾個賤人吊起來打？”

　……哇！我記得你之前還一口一個趙小姐張姑娘魯阿姨的叫，客氣得不得了呢，現在居然變成賤人了！你的敵我關系判定還真是好懂啊！

　戚大將軍正在心裡吐槽，就聽到趙雲龍說：“不行，我得偷偷跟上去看看，她們又在謀劃什麼陰謀……”

　然後她就一溜煙跟了上去，步履輕盈，動作專業，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戚冠岩看她的步伐身形很是眼熟，隨即醒悟，然後搖頭笑道：“元帥到底教了她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趙將軍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他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然後笑了笑：“算了，與我無關，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元帥，你的事兒發了，能不能過了這關，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這邊魯淑仁三人一離開，趙飛凰就低聲抱怨道：“沒成功啊，魯大師，我早說了這事不靠譜，戚將軍是天元名將，怎麼肯聽我們的差遣，況且那個主意也並不高明……這明州一界，他只會聽孫郎的話啦。”

　魯大師側耳傾聽，片刻之後，露出了深沉的笑容。

　她語調平靜道：“不要擔心，這也是意料之中，我猜啊，戚冠岩估計看出我們的用意了，所以才乾淨利落地拒絕。他們都是男人，男人啊，總是同流合污，互相遮掩狐朋狗友的醜事……”

　銀落驚道：“那他豈不是會送信給孫朗，讓他注意提防？”

　魯大師笑道：“怎麼可能，孫朗現在身在敵營，戚冠岩的信使怎麼會到那邊？而且，戚冠岩是個專一的人，雖然心裡向著孫朗，但心底恐怕不太瞧得上孫朗的花花腸子，頂多在職責之內回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趙小姐問道：“可他就算兩不相幫，我們也無計可施啊。說到底，我們手中沒有軍權，也指揮不動軍隊，實在太吃虧了。”

　“這恐怕就是孫朗有恃無恐的原因了……哼。 ”魯淑仁說道，“不過不用擔心，攻破一個堅固的城堡，固然需要龐大的軍力，但如果內部有裡應外合的有利支援，那麼所需要的兵力就會大大減小……不用戚冠岩也行！”

　銀落聞言，眼神一亮，低聲道：“您是說……”

　“這事要分清主次，雖然我們看那兩個女人不爽，但罪魁禍首是誰？肯定是孫朗無疑，誰讓他這麼不檢點的，一定要讓他吃點苦頭。”魯淑仁殺氣騰騰道，“孫朗之前也對我說過，攘外必先安內！”

　趙小姐有些措手不及：“喂，這麼說你已經……”

　魯大師點頭笑道：“是，我當年好歹是軍中有點名氣的醫生，在戰爭時期，有些本領的醫生可是最容易結善緣的，剛巧，這次的欽差衛隊裡，我也有那麼一點善緣在，通過這條線，成功地與那兩個女人接上頭了……”

　她的聲音有些得意：“讓那兩個女人先拖住孫朗，麻痺他的警惕心，然後我們周詳佈置一二，與她們倆裡應外合，將他誘出去，讓他吃一次天羅地網，好好地收拾收拾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跳來跳去！”

　銀落慢慢道：“聽起來可行……已經聯繫上了嗎？” “是的，看時間，應該聯繫上了，不過，要先等對面傳回來消息才行，畢竟，她們那邊，也得好好準備一下……”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遠去，旁邊一處假山的背後，趙雲龍探出了腦袋。

　老趙吐了吐舌頭，嘆息道：“真歹毒啊，她們果然在算計孫朗，這魯阿姨嘴上罵人兇，手底下更兇，想把孫朗嚇死嗎？”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撓著手邊的假山，劃得碎石屑四處飛濺，一邊自言自語道：“她們有點語焉不詳，有些事情還沒說清楚，不過也沒辦法，總不能將她們全都捆起來逼問一番吧？這樣不僅會暴露，還會把關係搞僵，以後與她們見面也尷尬，孫朗肯定也會為難……”

　於是趙大將軍想了一會兒，然後做出了決定：“這麼大的事情，我得趕緊通風報信去，讓孫朗小心提防著……”

　“哼……不管是新人還是舊人，先來的還是後到的，無論是薛寶釵還是張銀落，全都不是好東西。”她一邊離開，一邊自言自語，“全都想著怎麼欺負孫朗，真是壞透了，都比不上我，我總是待他最好……”

　這邊趙雲龍離開明州，跑去找孫朗報信不提。

　柴刀三人組回到了臨時會議室，庫瑞爾還在喝酒，畢竟這裡是靖安侯府，趙小姐是當家人，一聲令下，府中美酒敞開了供應，真是樂壞了毛妹。

　一一當然，趙小姐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是別有用心的。

　毛妹睜著半醉的眼睛，瞅了瞅她們三個，笑道：“回來啦？談的怎麼樣了？事情可都辦妥了嗎？”

　魯淑仁嘆道：“別提了，戚冠岩不肯幫忙，不過事情有了轉機。”

　庫瑞爾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若無其事道：“什麼轉機啊？”

　魯大師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天助我也，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敢說，你一定猜不到。”

　庫瑞爾醉醺醺道：“別賣關子，要說就趕緊說。”

　魯大師笑道：“是帝姬，趙小姐剛剛收到了一封信，竟然是帝姬秘密派人送來的，信中也沒有說別的，就說孫朗在欽差大營這邊遇到了舊愛，準備破鏡重圓，擇日就要回家成婚……”

　庫瑞爾擺手道： “這明顯……明顯是想挑事……”

　“這確實是她不懷好意。”魯淑仁說道，“但這也是我們的機會不是？我們商議了一下，就讓趙小姐以孫朗的妻室的身份回一封疾言厲色的譴責信，斥責帝姬無事生非、胡說八道，然後再……”

　“……”庫瑞爾打了個哈欠，“原來還是要打嘴仗，你們帝國人，花花腸子多，繞來繞去的，明明打一架就能解決的問題，拖成這樣……”

　她嘟囔著，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最後，勻稱的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幾人無語地看著她，魯淑仁問銀落：“斯拉羅人都這麼搞笑嗎？”

　張銀落撇了撇嘴：“不用管她，她就是個酒鬼。”

　趙飛凰扇了扇鼻子：“這裡酒氣好濃……我們換間屋子擬一下回信，然後商討一下下一步的應對吧……”

　她們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離開了這間屋子，將庫瑞爾扔在了裡面，腳步聲慢慢地遠去了。

　過了一會兒，庫瑞爾的頭慢慢抬了起來，她就像是冰原狡猾的雪狼一樣，警惕地左看右看，發現確實沒人之後，冷笑了一聲。

　“愚蠢的帝國人……不知道你們在爭什麼，也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

　她是化外蠻夷之民，無論是考慮問題的方式還是三觀，都與帝國人相差甚遠，之前之所以耐著性子聽她們扯淡，理由只有一個。

　“他娘的……”她拍了拍臉頰，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點醉意，毛妹不屑地撇了撇嘴，“什麼先來後到，什麼舊情人，什麼不爽的，這些關我屁事？既然關我屁事，我為什麼要陪你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她是天生的獵人，極地冰原的寵兒，永遠都站在強者那邊。

　“你們都想算計孫朗，那豈不是能襯托出我的忠誠與好處？ ”庫瑞爾冷笑了幾聲，慢慢地挪向後門，“這個用漢語來講，就是雪中送炭，孫朗肯定會非常感激我的，甚至還會……哼哼哼哼……”

　過了一段時間，隔著兩座院牆之外的一座小園中，徐青鸞把守在外面，張銀落、趙飛凰與魯淑仁在裡面正襟危坐，銀落在擺弄著一個小小的機械裝置，在復雜的構造元件與火焰紋路中央，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在發光。

　片刻之後，銀落抬起頭來，用肯定的語氣說：“她走了！”

　其他兩人重重地吐了口氣。

　“真是麻煩。”魯淑仁說道，“無法說服戚冠岩，沒有直屬武裝力量，我們能夠調動的資源極其有限，只能因勢利導了。趙雲龍對孫朗死心塌地，幾乎沒有私心，庫瑞爾身為蠻夷，視節操為無物，這兩個人跟我們不是一路的，但未必不能為我們所用，哼……”

　趙小姐笑著恭維道：“魯姐姐能夠看透這些，真的很厲害啊。”

　魯淑仁看了她一眼，對這一聲“魯姐姐”很是滿意一一算你識相，她心裡說道，以後說不定，倒是可以給你一點點好處。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在座的其他兩個女孩子，她們容姿端麗，各有乾秋，是世上難得的美人，簡直是我見猶憐，只是可惜，可惜……

　她心中冷笑了一聲，你們啊，不過是給她人做嫁衣裳，這事就算是成功了，又能怎麼樣？

　張銀落說話最少，她擺弄著桌子上的那個機械裝置，心中卻在盤算其他的事情一一這事要怎麼收場呢？嗯，孫朗肯定會被好好地嚇一次，這是他活該，誰讓他招惹完這個就招惹那個，不過……還是有點不好吧……

　他會不會生氣呢？嗯，肯定是不捨得生氣的，但表面上還會裝出生氣的樣子，那麼就稍稍補償他一下吧？我也總不能仗著那個優勢，變得太悠然了，否則亂七八糟的女人肯定會越來越多的……

　不過說起來啊……魯大師出計，趙小姐出力，我好像做的貢獻最少，看起來最後得便宜的還是我，會不會有點過分呢……

　嘿嘿嘿嘿嘿……

　她在心裡傻笑起來。

　趙小姐也在偷偷打量這兩個人。

　魯淑仁，沒有什麼威脅，最大的威脅來自於奶牛，這家夥有一副好牌，不過呢，你們覺得勝券在握，未嘗不是我的機會　　

　一一孫郎，這樣的場面肯定很可怕吧，你肯定很無助吧，這時候，還是我最心疼你，還是我最可靠，我也該偷偷做點事情了呢，嘻嘻……

　於是，三位團結一心的女中豪傑，同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們的計劃，計劃的變數，各自的打算，如此種種，都會在最終的修羅場中一一呈現，並由男性當事人親身感受。

　如果他有心的話，可以將所有的感受匯總起來，寫一篇論文，並且推導出一個定律一一可以稱其為修羅場第一定律。

　嗯……前提是他，還有那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