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皇軍託你帶個路

　離開了這充滿了血腥與殺戮的死亡之地，孫朗回頭看了看，冷哼了一聲。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說道，“之前魯鎮死了里正，也是被挖去了脊椎，如今這趙老太爺一家，也是相同的死法，我看何春來全家，估計也是這一般的下場。問題在於，昨晚趙老太爺和何春來鼓動著一群泥腿子來找我麻煩，整個魯鎮都知道昨晚的梁子，所以……”

　他聳了聳肩:“這兩大滅門慘案連帶著里正之死的黑鍋，恐怕都要扣在我的頭上，這都算是刑事重案了，錢杭府甚至隋州城都要過問的……屆時如果六扇門追索，甚至驚動州牧，恐怕禍端不小，畢竟……”

　畢竟戰爭結束，天元英雄列土封疆，隋州城軍政體系之中，難保不會有能認出我的熟人來啊……這一招真是又準又狠。

　鐵頭老猿皺起了眉頭:“好歹毒的陽謀……”

　“說對了，這正是陽謀。”孫朗打了個響指，“所以這個坑，我們更不能往裡跳了……絕不能讓這個敵人牽著我們的鼻子走……”

　“敵人想讓我們做什麼？”

　孫朗沉吟了片刻:“簡單……當我遇到了這種棘手的情況，第一反應是去做什麼？哦吼，原來如此，但是……你越想出來，我就越不能讓你出來了……”

　鐵頭老猿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看到孫朗轉頭瞧他，目光灼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肅然道:“老鐵同志，報效黨國的時候到了！”

　雖然不知道孫朗又在抽什麼風，但鐵頭老猿已經琢磨出了與這個新主子打交道的方法——總之就是順著他的意思說就對了，聽不懂也沒關係，會點頭就行。

　於是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請您示下！”

　“是這樣的，王師需要你來帶個路，繳納一份真正的投名狀。”孫朗大手一揮，“你五猖會同伴平時在哪裡討生活，你知不知道啊？想個辦法，把她們調出來，我們狠狠地干她一炮……”

　鐵頭老猿倒抽了一口涼氣:“主人，那蛇女倒也罷了，雖然妖異，但媚態天成，是個尤物，但狼嫗她……是個又老又醜的女人啊，你…… ”

　孫朗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道:“沒事，狼嫗是留給你的，我吃肉，你也得喝點野菜湯，對吧？”

　鐵頭老猿浮現出了震驚之色，用力地擺了擺手:“不，不用了，不用了！”

　“……”孫朗翻了個白眼，“放心好了，我還沒有這麼殘忍，無論是年輕貌美的大姐姐還是年老色衰的老婆婆我都不會去碰的，我他媽剛剛是在玩梗，玩亮劍的梗，你這意大利山炮特娘的懂嗎？”

　……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

　鐵頭老猿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低眉順眼地說道:“啟禀主人，五猖會的成員，總共只有五個，虎羅剎已經死在了您的手中，狼嫗和蛇女一向行踪不定，我們私下也沒有什麼交集和聯繫，所以……”

　孫朗點了點頭:“那就帶我找你們的老大，這總能聯繫到吧？”

　鐵頭老猿點頭道:“此事倒是容易，畢竟虎羅剎已經死了，這在五猖會之中，算是大事了，我需要向首領禀報虎羅剎的死訊，他也肯定會向我過問此事……”

　遊俠笑了笑:“你賣老東家真是賣得乾脆利落。”

　“不賣，就會死，我知道如何選擇。”鐵頭老猿坦然道，“何況你比他強，我就會一直依附於你，這是叢林的法則，世界的道理，我當然不會違背。”

　孫朗頷首道:“有道理，那麼，帶路吧。”

　“會有一點遠，我與首領接頭會面的地點位於魯鎮東南方的一個小村子，那個地方名字叫……平橋村。”

　與此同時，百草園中，魯淑仁在後園漫步，她望著記憶中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百感交集，這裡是她童年的樂園，那充滿了無限趣味的泥牆根，那鐫刻著美好回憶的石井欄……如今，記憶中輝煌興盛的魯府已經風流雲散。

　但這並不是最痛苦的事情。

　最痛苦的事情，是她失去了一段至關重要的記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去報仇，為什麼坐視百草園衰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惆悵茫然的心情浮上心頭，她發出了輕輕的嘆息。

　但下一刻，令她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

　“誒？沒意思沒意思沒意思！孫朗好狡猾！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明明發現趙老四死掉之後，就應該立刻去何家去找何春來，然後理所當然地發現何家也全軍覆沒，然後被人目擊，最後成為殺害兩大家族的殘忍兇手，背上這種罪名之後，為了迅速解決問題，以免引起隋州方面的關注，只好來找人家啊……為什麼他不按照我設計好的劇本行動呢？”

　熟悉又陌生的語氣，在自己的耳邊迴響。

　但發出這清脆悅耳的聲音的，不是別人，就是魯淑仁自己。

　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聲帶跟著震動，說出了這樣的話，她無法控制和阻攔，就彷彿有另一個靈魂，在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魯淑仁渾身一寒，打了個冷戰，集中精力搶回了話語權，厲聲道:“你是誰！”

　發聲器官的控制權再度易手，那輕快活潑的聲音笑道:“我就是你呀，到了現在，還不明白嗎？你真是笨的可以啊，我看孫朗，似乎已經瞧出來了呢。”

　魯淑仁站在了原地，面色不斷變幻，時而冷若冰霜，時而和煦如春風，語氣時而冰冷動搖，時而溫暖隨意，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住在同一個身體中，通過這種詭異的方式，進行著交談。

　魯淑仁奮力地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額角，壓制著腦內的躁動，她後退了幾步，咬牙道:“不管你是誰……這是我的身體，你給我滾出去！”

　“誒？好過分啊，明明這身體也有我的一份呢。”另一個人格發出了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但其中卻蘊含著一絲絲無法隱藏的怨恨，“滾出去？可惜，有些東西，是無法像掃垃圾一樣掃出去的喲，就像是有些事情，你做了就是做了，你是逃不掉的，躲不開的……”

　魯淑仁冷然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你曾經產生過的那些情緒，全部全部，都積存在我這裡哦？我就是另一個你啊，魯淑仁……”那活潑的人格笑意吟吟，雖然聲音清脆悅耳，但卻隱藏著令人顫慄的寒冷。

　她笑嘻嘻道:“你曾經做過的事情，連自己都忘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哦。你一定不知道，孫朗在大荒山一戰經歷了什麼吧？我知道哦，因為我可以猜到。知道你為什麼猜不到呢？因為你缺少了一些關鍵的記憶……”

　一提這茬，魯淑仁心中火冒三丈，怒道:“又是你奪走了我的記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做了多少次啊！”

　另一個人格發出了譏諷的笑聲:“真是個大笨蛋呢……你這懦弱的傢伙，推卸責任也是，逃避現實也是，這些都是你先做的，明明都是你先做的，如今卻將一切推到了我的頭上……”

　“不過，無所謂哦，我本來就是你用來推卸責任和逃避絕望的擋箭牌，我已經習慣了，你再將這種事情的責任推到我頭上，我也不會在意了。”

　她輕笑道:“因為，很快，你將不復存在，無法承載人生、天天胡思亂想的懦弱者，是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將取代你，取代你的一切，指引著你的人生，走向新的可能性，讓你我融合，成為全新的自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魯淑仁艱難道，“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

　“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而且喜歡以無辜者自居……”裡人格笑了兩聲，一字一頓，柔聲道，“這樣的你，居然還有臉站在孫朗面前，好噁心呢……”

　魯淑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與惶恐，吼道:“又關孫朗什麼事情？”

　“你沒有知道的必要了，你只需要知道，很快，很快孫朗就會回到我的身邊，我為他準備了一件完美的禮物，用來贖罪，用來道歉，用來給這個殘酷而可笑的世界帶來全新的秩序……而你……”

　她笑了兩聲，還沒說完，就在不遠處的趙雲龍發現了異動，三步並作兩步搶了過來，冷冷地盯著魯淑仁，眼中兇芒閃動。

　裡人格不為所動，還揮了揮手:“別擔心啦，趙將軍，比起那個無趣冷血的女人，我可乖多了，我可是深深地愛著孫朗哦，有關於他的事情，我們能談一下嗎？關於他的事情，關於他未來的事情，關於他……過去的故事。”

　人影閃動，掌風呼嘯，手刀斬在了魯大師的脖頸。

　“不能。”趙雲龍將無力倒下的魯阿姨扶住，冷然道，“孫朗說，見你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