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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寶劍》第270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要學會搶答哦!

 迷迷糊糊,似夢似醒,不知身在何方,周圍一片黑暗,疲倦和疼痛襲向心頭,孔仲吾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但耳邊寂寂無聲,只能聽到心臟砰砰地跳動。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空氣混濁而嗆鼻,充滿了腐爛與污濁的味道,這裡似乎是個菜窖。

 神智恢復之後,後腦傳來一陣陣疼痛,早年在市井間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自己好像被敲了悶棍……隨即他想起來,不久之前,他決定跟同伴一起動手,去將昏厥於地的農夫帶走,然後記憶就此斷片,再次睜開眼睛,他就已經被吊在了這裡。

 真是報應……他想。

 昨天,他為了謀奪何家的家傳武學,還將何家家主秘密綁架回府,吊起來嚴刑拷打,沒想到一天之後,就遭了現世報,只是抓住他的人到底是誰呢?

 剎那間,他心中一片冰涼,想到了一個最可怕的可能性,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這果然是一個陷阱!那等待著我的……

 “善哉,善哉。”就在這時,這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了得意的聲音,“雖然沒有抓到正主,卻有意外驚喜……哈哈哈哈,當年爺身為黎明殺雞第一釣魚王,被我幹死的偷電賊摞在一起都能填平臨沂四院了,今天只是牛刀小試,設下了一個小圈套,就釣到了兩個蠢蟊賊,可見魯鎮民風甚是淳樸啊… …”

 火光亮起,照亮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孔仲吾一看,卻鬆了口氣——那人正是在魯鎮立下擂台、又帶走單四嫂的那個男人,如果是他的話,那至少……

 他腦海內的這念頭剛剛升起,就見到眼前的男人擺了擺手:“好了,左邊這個,割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不要一點肥的在裡面,右邊這個,挑十斤肥肉,細細切做臊子,不要一點精的在裡面。切完之後,記得把剩下的掛在樹上,洒家要拿來餵三角哥。”

 言罷,他身後就轉出一個女人,身材高挑,容顏英氣,手中持著一柄剔骨尖刀,微微瞇了瞇眼睛,孔仲吾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冰冷殺機撲面而來,就像是被凶狠殘忍的惡狼給盯上了似的,這是發自靈魂的戰慄,武者的神識告訴自己,這是無法面對的強敵。

 孔仲吾剛想開口,旁邊就傳來了震天價的喊聲:“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的肉並不好吃啊!”

 原來是謝阿貴,他也醒過來了,而且非常識相地就大聲討饒,孫朗笑瞇瞇地上前幾步,笑道:“你叫我好漢,心里肯定在罵我孫子,說,到底誰是孫子?”

 謝阿貴生得乾瘦,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咕咕亂轉,聽孫朗這麼說,先是微微一驚,立刻堆起了笑臉:“爺,爺,我是孫子,我是蟲豸,蟲豸總行了吧!”

 孫朗點著頭:“嗯,你可算是第一個自輕自賤的人了,除了自輕自賤不算之外,餘下的就是第一個了,狀元不也是第一個嗎?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謝阿貴張大了嘴巴:“你……你……”

 孫朗卻不理他,打量著兩個人,笑了笑:“二位,可認識我嗎?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啊……”

 孔仲吾倒也光棍——如今單四嫂和閏土都在,拼命否認自己的身份已經沒有了意義,反而會被對方看輕,他長嘆了一聲:“我就是孔仲吾,這位……周少俠?事到如今,落入您的手中,我們也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便請示下。”

 孫朗點了點頭:“兩位在魯鎮,可謂是民怨如沸啊,大家談起你們來,皆願生啖你肉……我正在想,其實也不必嚴刑拷打你們,只需要將你們的武功廢掉,然後把你們往街頭一扔,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你們能不能想到?”

 別說是謝阿貴了,就算是頗有城府的孔仲吾,都忍不住微微色變。他們曾經都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受慣了白眼和欺辱,也知道弱者的惡意是多麼可怕,所以他們一朝得勢,自然反過來變本加厲地回敬那些曾經欺辱過他們的人……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們如今所擁有的安身立命之本——一身強大的武功。

 那麼,如果這一切突然失去,就像美夢醒來,自己重新跌到了泥潭之中,那些昔日討好敬畏他們的人們,到底會如何對待他們呢?

 兩人想到了那樣的景象,不禁狠狠地打了個寒噤,眼中閃過了恐懼和抗拒,他們轉過頭來,對視了一眼,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苦澀和決意——寧可自殺,也不要重新回到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哪怕這意味著自己已經變成了力量的奴隸。

 孫朗拍著手,點頭道:“看得出來,你們在害怕,在恐懼,因為這一身武骨,就是你們的安身立命之本,是一切成就和自信的源頭,力量這種東西,實在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但是一朝失去,你們還擁有什麼?恐怕只有瘋狂的報復,那些曾經被你們欺壓和傷害過的人,會將你們帶給他們的一切,都加倍奉還……”

 他語氣幽幽,深邃而低沉,淡淡道:“所以,如果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還會這樣傷害魯鎮的人們嗎?”

 這個問題,問得兩人同時一怔,孔仲吾和謝阿貴又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驚奇以及淡淡的……不屑。

 孔仲吾話少,但心思轉得很快,這個問題的關鍵,不是說出心中的答案,而是說出對方想要聽的答案……聽他的語氣,不過是以勝利者的力量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給自己宣講一些毫無用處毫無意義的大道理,滿足自己的道德虛榮心,簡而言之,就是希望自己能夠“悔改”吧,所以,正確的答案應該是……

 他抬起頭來,臉上浮現出了悲傷、悔恨和愧疚,顯然,作為一名演員,他是成功的,他眼中漸漸浮現淚光,輕聲道:“我……”

 “當然會!”這樣嘹亮的聲音喊了出來,卻不是出自他口,孔仲吾驚了一下,然後猛然回頭,一副“你他媽是不是傻—逼”的表情。

 謝阿貴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閃爍著賭徒式的瘋狂和決然,迎著孫朗高深莫測的眼神,他惡狠狠道:“再來一次,我也會這樣在他們面前顯擺!在他們面前闊!炫耀著他們沒有的東西!搶奪著他們有的東西!那些人,又算是什麼東西,算是什麼好人嗎?錯了,錯了,他們絕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之所以在你面前顯得善良和友愛,只是因為他們沒有作惡的力量!他們的惡意只會針對比他們更弱小的人!比如說曾經的我,比如說曾經的他!”

 他用力地扭著身體,以至於被吊著的身體在空中不斷地搖晃,謝阿貴死死地看著孫朗,厲聲道:“今天你把我們給殺了,這魯鎮的父老鄉親們,當然會拍手稱慶!但你以為是什麼?是因為魯鎮除了兩個禍害?不,不是的,他們高興的,只是比他們有權有錢有本領的人遭了殃罷了!之前魯家垮的時候,他們也高興!今天我們死了,他們也會高興!明天何家梁家死了,他們也會高興!他們就是在看熱鬧而已,一群豬狗一般麻木的人!”

 彷彿是在發洩自己心中積壓了數十年的不滿一般,他瘋狂地咆哮著:“可笑這群蠢豬!我扳倒趙四之後,一個個從往日的不屑一顧,變成了笑臉相迎,哈哈哈哈,他們在指望什麼?指望著我是戲文裡的那群大俠嗎?將地主村霸的土地和財富全都平分給這些窮苦鄉親?去你媽媽的!欺負我的有你!嘲笑我的有你!幫你扳倒趙四的沒有你!最後湊出來要分好處的卻有你!你們他媽的算老幾啊?想要田,想要錢,為什麼不自己去搶!為什麼不自己去拿?一輩子只等強者的施捨,一輩子只等待著所謂的大俠,這種傢伙,活該一輩子被踩到泥裡!”

 他說完之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讓孔仲吾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短暫的沉默之後,孫朗吧唧吧唧地鼓起了掌:“言之有理,將舊時代農民階級的局限性和新時代的先進革命綱領解釋得很清楚,無產階級要砸斷自己的鐐銬,做自己的主人,要團結起來,共同努力,不能將希望寄託於舊勢力的妥協,這種綏靖政策堅決要不得的。想不到謝同志你作為一介潑皮,居然將這事看得如此清楚,這充分論證了流氓才是最堅定的革命者這一論據……呃,好吧,這句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不過你很幸運,因為你說了實話。”孫朗的表情變得很誠懇,“你賭對了,很棒哦。”

 謝阿貴的表情很複雜,那是混合了慶幸和忌憚的神色……孤注一擲的賭博雖然為自己取得了生的希望,但卻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人,果然是個喜怒無常、心機難測、而且非觀念異於常人的邪門之極的棘手傢伙!

 孫朗的目光又落在了剛剛想要開口說話的孔仲吾身上,淡淡道:“你……也挺幸運的。雖然你想開口,但卻被你同伴勇敢的行為所打斷,這間接救了你一命……因為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精湛演技,也會猜到你想說什麼,很抱歉因為我昔日的經歷,讓我對那些愛啊正義啊寬恕啊之類的心靈雞湯很不感冒,畢竟我三觀是長歪了的,所以可以預見的,如果你打算說出來的那些話講出了口,我多半……嗯,你不會想知道的。”

 孫朗就站在孔仲吾面前,絮絮叨叨,左扯右扯,但言語之間的殺氣,卻若有若無的,不斷衝擊著孔仲吾的心理防線。孔二爺的心臟砰砰亂跳,甚至不敢直視眼前這年輕人的雙眼,跟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打交道,實在令他的心臟不堪重負——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看不到未來的恐懼。

 “不過呢……也有不好的一點。”孫朗後退了兩步,笑吟吟道,“你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剛剛的那個問題,由你的朋友回答出來了,所以我下面這個問題,理所當然地就該輪到你來回答了……這個問題,難度可是很大的哦,因為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我想听到什麼,而在於你想不想說……”

 孔仲吾突然想到了什麼,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震怖和驚惶。

 謝阿貴的表情也微微一變。

 但孫朗沒有給他們倆串聯的機會,擺了擺手:“將這位謝朋友叉出去。”

 趙雲龍應聲而動,先是隨手一揮,一股鋒銳氣勁破空而出,斬斷了謝阿貴的繩索,然後,一桿乾草叉破空直刺,叉住了謝阿貴的兩邊腋下,趙雲龍將軍就這麼面無表情地叉著謝阿貴,向地窖的通道走去。

 謝阿貴剛想說點什麼,孫朗又追加了一句:“他要是想逃,說話,亂看,大叫,乃至做出任何可疑或者你瞧著不順眼的舉動……”

 遊俠思忖了片刻,向著趙將軍說道:“那就鋸睾睾。”

 謝阿貴雖然不知道“鋸睾睾”是什麼,但男性的本能,依然讓他覺得二弟一縮,不由夾緊了雙腿,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很快,這間陰冷潮濕的地窖,只剩下了孫朗和孔仲吾兩人。

 而孔仲吾,此時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在莫名被擒之後,他的心情數度大起大落,那種性命被掌握在別人手中的絕望感,那種在生死之間轉了個圈的後怕……眼前的男人,不僅實力強勁,而且心計之深沉、手段之冷酷,短短一段交談,就將他的心理防線逼得一潰再潰,如今謝阿貴離去,只剩下自己獨自一人面對著喜怒無常的對方……他此時已經心中了然,接下來,自己已經無法說出什麼謊話,做出什麼隱瞞了。

 因為恐懼已經根植於心靈之中,時刻提醒著,此刻掌握著生殺權柄的人,到底是誰。

 他看了一眼孫朗,略微艱難地開口:“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先問一下……如果剛才是我先說的,那你真的會殺我嗎?”

 “你傻啊。”孫朗聳了聳肩,“如果你剛剛先回答的問題,那此時被叉出去吹風的,就是你了……傻孩子,搶答這項技能,可是很重要的。”

 孔仲吾苦笑了一聲,只感到遍體生寒,無話可說。

 “那麼……”孫朗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刀的鋒利眼神:“孔仲吾,關於你突飛猛進的武學修養,關於百草園,關於飛蜈蚣,關於更多更多的……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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