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明州,深夜,俱寂,十數名玄甲軍如同幽靈般扼守在幾條街道的交叉口,他們的任務是防守放哨。
無論是盡忠職守的官兵捕快,還是聞風而動的武者遊俠,亦或是滿地亂闖的醉鬼閒漢,都是他們的任務目標,他們的使命,就是將這些不知死活的人趕走,阻止他們向某個方向前進——用刀或者死亡。
他們警惕地掃視著街道,確保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發生,但是突然,街頭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那個人眼神清明,一頭短髮,身穿白色的西夷風衣,表情平靜,既不害怕也不驚奇,而是笑道:“找到了。”
這支玄甲軍的隊正張弓搭箭,喝道:“止步,滾!”
那年輕人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夔牛冑,噬光盔,玄刀,烈弓,冠軍操典,玄甲軍士,爾等為王先驅,爾等與王同仇,可認得我麼?”
那隊正二話不說,就要放箭,但對面的人抬了抬手,隨即,恐怖的氣機牽動著破空而出的鋒銳咆哮直擊,剎那間,那隊正連人帶馬,被打得高高飛起,鮮血狂飆,一路飛出了十數丈,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了。
孫朗收回了手,淡淡道:“還能留下全屍,不差。”
其他甲士見狀大驚,就要舉刀廝殺,孫朗瞬息而至,抬手一抓,將一人揪下馬來,抬腳一頓,踏作兩截,右手接過死者手中玄刀,刀光一閃,三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千錘百煉的玄刀也崩成了十數塊廢鐵。
刀柄飛出,直接破開厚重的甲胄,將另一名甲士的身上轟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洞,孫朗順勢抓起一隻戰馬的後蹄,將重逾千斤的馬匹舞將起來,向前疾衝,又有幾人遭遇了降維打擊,轉眼功夫,這一支玄甲軍被殺得乾乾淨淨,孫朗抓住最後一名倖存者,按著他跪在地上。
他笑容溫和,柔聲道:“叫。”
那玄甲軍士已經被殺得膽寒,聞言還要保持最後一絲天下精銳的尊嚴,但孫朗卻沒有什麼耐心,他右手微一用力。
那人剎那間雙眼暴突,全身皮膚詭異地鼓起,然後,仰天慘嚎,那聲音已經如此淒慘,如此巨大,以至於超越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沿著寂靜的街道,一路傳向了遠方,路的盡頭。
孫朗一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叫的不錯。”
最後一名玄甲軍無力地栽倒在血泊中,孫朗閉上眼睛,聆聽大地。
那聲音遙遙傳出,果然得到了回應,玄甲軍的冠軍操典上教得很清楚,這群榆木疙瘩肯定會老實照做。
收到友軍的求救信號,和聽到友軍臨死時淒厲的哀嚎,在這種重要性極高的機密行動中,這兩種情況採取的行動是不一樣的。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找到了。”
他縱身而起,向著前方疾衝,他聽到了小隊騎兵奔襲的聲音,不是朝著這裡,而是另一個方向,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這已經是多久了?”
熊二慢條斯理道。
胡守信被圍在核心,揮舞著搶來的長矛,他身上已經染滿了鮮血,依然勇不可當,勢若瘋虎,只是人力有時而窮,失去了帝兵又沒有戰馬的他,不過是一名身手高強的武者——武者在軍隊面前,終究是無力的。
那十二名夜行者守在屋頂兩側,防止胡守信躍到房頂,從兩邊逃竄,六十名玄甲軍下馬,結成陣勢,在狹窄的街道中步步為營,從兩側向胡守信擠壓過去,另外一百名玄甲軍駐馬以待,如果胡守信扭頭就跑,那就該他們上場。
但這樣一個鐵桶般的陣勢,佔據地形優勢,發揮人數優勢,將一切的優勢發揮到了極點,還沒有拿下區區一個胡守信。
熊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是從容,但心中卻隱隱有些莫名的焦躁,他尋思道:“要么,再讓騎兵沖一次?”
剛剛已經試過一次了,但騎兵衝鋒雖然天崩地裂,勢不可擋,但對於胡守信這種老兵油子來說,威脅其實不大。
只因為這廝身為神箭手,論起逃命、閃避和招架功夫來,不說天下無雙,也算是天下少有,剛剛那一波馬踏聯營,被他直接滾到在地,竟然從容閃過了一百精騎總共四百條腿的亂踏,還用貼身的護身短刀破開了數匹戰馬的馬腹,砍瘸了十幾條馬腿,差點釀成了一場交通事故。
他尋思了片刻,還是決定攻心為上,笑道:“胡將軍,還不束手就擒嗎?”
胡守信揮矛逼退了玄甲軍又一波試探性的攻擊,哈哈大笑道:“熊二,覺得拖得久了,夜長夢多,所以要用攻心計了?”
這廝話真多!
熊二心中勃然大怒,嘴上卻笑呵呵道:“胡將軍,你知道的,這十二位夜行人還沒有出手,玄甲軍的攻擊也沒有全力以赴,小弟已經處處留情,兄長卻殺人不眨眼,如此屠戮軍中同袍,真是令人齒冷。”
胡守信拄著長矛,笑道:“賊廝鳥,論打仗,我是你祖宗!玄甲軍的冠軍操典你以為我沒看過嗎?玄甲軍成軍極難,訓練士卒的成本高昂,所以戰鬥方針是步步為營,非危急關頭,不得忘死搏命,你怕老子我拼死一戰,讓玄甲軍死的太多,回你主子那邊不好交代,所以要用這種軟刀子割肉的辦法,不斷地消磨我的氣力,你打的不就是這種主意嗎?”
他重重地一頓長矛,大笑道:“龜兒子,別白廢心機了,當心一個鬧不好,你自己也得折在這明州城!”
熊二怒極反笑:“真是不知死活,死到臨頭也嘴硬!胡守信,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血能流……玄甲軍,繼續攻擊!耗死他!”
兩側玄甲軍得令,大聲應諾,舉起手中的兵器,踏著整齊的步點向胡守信壓過來,老胡虎吼一聲,橫起手中的鐵矛。
熊二冷冷地望著浴血廝殺的胡守信,又看了看沉默地站在屋頂兩側的十二名夜行者,心中暗自咬牙,這一群王八蛋,事先吹得天花亂墜,彷彿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結果看胡守信失去帝兵依然勇不可當,竟然二話不說就慫了,想要讓玄甲軍去打頭陣消耗胡守信的氣力,然後再去摘桃子……
真他媽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這些怪物,早就不是人了……
不過熊二還真沒辦法把他們怎麼樣,甚至帝姬殿下有時都要仰仗他們,畢竟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有用了……
所以熊二將軍尋思片刻,不禁有些洩氣,這些怪物無論是划水還是出言不遜,只要能好好完成任務,就不會被追究責任,而自己如果讓玄甲軍消耗太大,恐怕也會惹得帝姬不快,真是……
他只好繼續他的攻心之策:“胡將軍啊,如今已經塵埃落定了,這明州城裡,沒人救得了你!小弟也不瞞你,今天兄長你非死不可,但死後的結果,也有很大不同的,兄長你想負隅頑抗、死於刀劍之下,還是自覺罪孽深重、無顏以見陛下、一死相謝呢!”
見胡守信充耳不聞,他大聲道:“這兩者結果可是大大不同的!前者,那就是冥頑不靈的叛逆反賊!死了之後還要被奪回封賞,追究九族的!您忍心看著妻女受到牽連嗎?您忍心看著手下的遊俠被波及嗎?”
胡守信哈哈大笑:“我無愧于心,無罪之有,為什麼要承認這莫名其妙的罪名?至於我的妻女下屬,自然有天元袍澤照顧,無須擔心!爾等圍攻天元功臣,讓我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抱上天策府的大腿,也屁用沒有!熊二,你別以為有帝姬護著,你就能高枕無憂了,我死之後,你就等著帝國半壁武臣,一個個來找你麻煩吧!”
熊二愣了一下,然後狂笑道:“找我麻煩?他們別自顧不暇就謝天謝地了!胡守信,你以為以帝姬的才智,會考慮不到這種事情?”
胡守信架開刺來的幾道槍矛,將鐵矛舞成一道光輪,將玄甲軍逼退,聞言大喝道:“你說什麼?”
熊二大聲道:“你指望著他們有機會照顧你的妻女?做夢吧!胡守信,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我實話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負隅頑抗,你的妻女,你的下屬,根本活不過今晚!”
胡守信心中一震,厲聲道:“放屁!”
熊二大笑道:“怎麼,覺得我在說謊?實話告訴你,秦惠是我們的人!此時此刻,你那忠義樓裡的遊俠,恐怕已經被捆成一團了!你妻女的位置,恐怕也被秦惠打探清楚了!你不信嗎?你不信,我就讓你看看!”
他厲聲道:“來人!給我去忠義樓,將那群遊俠抓過來,當著胡守信的面一刀一個!然後再去抓他的老婆孩子……”
胡守信怒吼道:“熊英!一人做事一人當,莫要牽連無辜!”
熊英笑道:“你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按律當誅九族,什麼叫牽連無辜!”
胡守信悲憤交加,咆哮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我會在百年之後,在滿堂子孫的環繞下,壽終正寢,死後還有諡號哩!”熊英笑得無比暢快,“而你,你今晚就要死掉,以反賊的名義,沒有任何追贈,死的無聲無息,沒有人會記住你!你的妻子,你的女兒,你的下屬,你的朋友,都要給你陪葬!就在今晚!就在今晚!”
胡守信雙目怒瞪,怒火熊熊,厲聲道:“你……”
突然,十二名夜行人動了起來!
他們身形疾閃,配合默契,認准了最佳的出手時機,不動則已,一動則如迅疾烈火,從各個方位向胡守信齊齊發起攻擊!
胡守信怒吼一聲,揮矛狂攻,力道如同泰山橫壓,強得出奇,但他此時怒火盈胸,這幾招空有力量卻智略不足,警惕心與權衡大大減弱,片刻之後,就被瞧出破綻,為首一名夜行人喝道:“封!”
砰的一聲,胡守信奮起神力揮出的一矛被八名夜行人聯手擋下,其他四人分成兩路,如鬼魅一般悄然從後面逼近,攻向老胡兩肋。
危急關頭,還是戰場上練就的戰鬥本能救了老胡一名,他感覺到危機臨近,立刻放開鐵矛,回身擋開兩掌,但其餘兩掌依然悄然印在了他的小腹。
一聲悶響,胡守信鮮血狂噴,身形暴退,與此同時,先前合力架開那一擊猛攻的八人也化解了那龐大的力道,調息完畢,此時勝負已見端倪,他們不願冒進,以免挨到胡守信垂死前的反撲一擊,而是將胡守信團團圍住。
胡守信嘔出了幾口血,眼冒金星,他望著四周,沒有兵器,沒有戰友,他兩手空空,眼前的人明明也是帝國的軍人,卻要殺他而後快。
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明明忠心耿耿,明明心懷至誠……
為什麼……
絕望,茫然,無助,還有憤怒。
在這樣的絕境中,他的心卻突然空靈起來,也許是自知死期將至,平時不敢想的事情,平時不敢直面的問題,此時此刻,豁然而解。
他望著蒼茫的夜空,輕輕一嘆。
孫朗……原來如此。
我還真是……蠢啊。
慢慢的,兩行眼淚,從老胡的眼中滑落。
熊英見到大勢已定,剛想說些什麼,卻看到了胡守信的眼淚,他先是感到滑稽,想要得意洋洋地諷刺兩句,但不知為什麼,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堵。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這句詩用在這裡雖然不甚貼切,但同為帝國軍人,他看到那叱吒風雲、天下聞名的天元虎將在絕境之後的清淚長流,不禁有些唏噓。
他緩緩道:“你哭什麼?”
胡守信依然站得筆直,輕聲道:“我的夫人,快要臨盆了,我的第二個孩子,我見不到了,還有我的女兒,真想再聽聽她的笑聲,再把她放在我的肩上,還有一個小兄弟,我死了之後,他會不會傷心呢,我這輩子,真是活得稀里糊塗,從來不知道他想要什麼,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總是這麼,一廂情願地做著一個早就應該醒來的夢……還有……”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低聲道:“您原來早就已經死了啊,元帥……是末將糊塗了,是末將糊塗了……”
是的,他早應該意識到的。
那位當年天下無雙的大元帥,早已經死去了。
他找到的人叫孫朗,是一個不想跟帝國與過去有任何關係的孫朗。
但他卻一廂情願地認為,孫朗只是在鬧彆扭,孫朗的憤怒是源於當初帝國的強迫,孫朗只是與皇家有些誤會,他還是將孫朗當成了當初那位功蓋當世的天元劍聖,殊不知他從最開始就錯了。
從八年前到現在,也許孫朗只是想做孫朗,但無論是戰時還是戰後,自己都把他當成元帥來看待。
“……放你娘的屁。”
這是……幻聽嗎?
胡守信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抬起頭來。
聲音來自前方,層層的甲士與騎兵的後面,很遠的地方。
但聲音卻遙遙傳來。
“老子功勞這麼大,怎麼捨得死?肯定要在朝中大模大樣地豎著,結黨營私,貪污受賄,一手遮天,獨攬大權,熬死狗皇帝之後,立個儲君,把持朝政,架空幼帝,出入要三十二人抬的大轎,沒事就去皇宮後院裡睡,閒了就說身體不舒服,讓小皇帝給我跪侍湯藥,有興致了就讓小皇帝背馬哲,逼他承認社會主義好——淦你娘,這些事兒張居正做的,我做不得?”
依然是看不見人,但胡守信的身子卻晃了晃,嘆息了一聲。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喜是悲。
因為他隱隱覺得……孫朗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不同於胡守信的悲喜交加,熊英的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
他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震耳欲聾的雷鳴一般,一時之間,耳朵裡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他不會聽錯的,他不會忘記的,雖然過了幾年,但熊英卻永遠不會忘記那聲音,但是……
但是他又多麼希望,自己聽錯了。
他甚至想摀住耳朵,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樣。
但熊二不去聽,那聲音卻自己找上了他。
“啊,二蛋子啊,二蛋子。”那個人輕嘆道,“埋了兩年的爺爺還了魂,這麼喜慶的事兒,你就不過來磕個頭嗎?”
熊英的脖子就像是銹住了一般,一格一格地轉過頭。
他望著長街那一邊的人。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這個膽大包天的人卻將頭髮胡剪一氣,剪成了怪異的短髮,帝國有華服之美,他卻穿著一身怪異的西夷衣服,他身為天元功勳,天下武臣之首,竟然沒有半點威儀姿態,一臉吊兒郎當。
這人,看起來就像是那些四夷開邊、被蠻夷的風土人情沖昏了頭腦,打扮得離經叛道,忘了父母祖宗的沒出息的浪蕩子一樣。
但這人,卻是天元時代最為耀眼奪目的一顆將星。
位極人臣,功蓋當代。
三個天下第一。
嘴唇在發抖。
身體在發抖。
靈魂在發抖。
驀然,他瘋狂地喊道:“玄甲軍!突擊!突擊!殺了他!”
然後他回頭怒吼道:“夜行者!快點抓住胡守信!抓住胡守信!”
那些玄甲軍並不知道不速之客的身份,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於是他們調轉馬頭,齊聲呼嘯,放平長槍,拔出戰刀,搭起弓箭,向著敵人衝去!
好的,阻擋他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行了!
熊英轉過頭——接下來,就是擒住胡守信,然後……
十二名夜行人對視一眼,同時沖天而起,向著四面八方逃竄!
——王八蛋!
熊英破口大罵,大聲道:“步卒!上前!上前!上前!生擒敵人!一定要生擒!一定要生擒!”
胡守信大驚,他不是擔心衝過來的玄甲軍,而是擔憂那十二名逃之夭夭的夜行者,他們很狡猾,身手卓絕,速度很快,只要有一個人逃出去,將今天的事情禀告帝姬,那麼……
他大聲道:“孫朗!別管我!先去追殺那十二個人!”
熊英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嘶聲道:“是啊!先去殺他們!我不殺胡守信,我絕對不殺他!”
孫朗望著衝過來的玄甲精騎,望著那逃入夜幕中的夜行者,笑了笑。
他輕聲道:“老胡,你該叫元帥的。”
胡守信驀然生出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孫朗,你想幹什麼?”
孫朗伸出手來,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呼喚什麼。
剎那間,胡守信就心生感應,他目眥盡裂,嘶聲吼道:“孫朗!住手!我讓你住手!停下來!”
然后孫朗睜開眼睛,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袍,曾經的七曜劍聖大笑道:“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哈哈!生前身後名!生前身後名!”
帝兵,后土帝國憑此橫行天下、雄踞宇內的神兵利器。
擁有超越凡俗的神秘力量,只有煉神化氣的武者才能夠掌控,每一柄獨一無二之名號的帝兵,都是一段傳說,都是一段傳奇,與主人共同作戰,與主人共同成長,一經結下契約,除了主人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使用。
只有一個人例外。
雷光閃動,紫芒沖天。
天空驟然舉起恐怖的黑雲,雷光聲動,夜空如熾,被夜行者封印的雷弓霹靂弦沖天而起,放出了煌煌雷霆,然後沖向了孫朗的手中!
孫朗持弓在手,弓如滿月控弦。
跳動的紫芒凝為實質,剎那間形成了修長的箭身,箭尖光輝閃動,凝聚著毀滅的力量,孫朗衣袍飛舞,張開雷弓,眼神前所未有的坦然澄澈,將他這兩年來所有一切的心意,一切的收束,一切的開端,都凝聚在這一支箭裡。
“孫朗在此!”他長笑道,“爾等……”
愛我的人,我愛的人。
恨我的人,我恨的人。
思念我的人,追隨我的人,信任我的人,懷念我的人,期盼我的人。
害怕我的人,憎恨我的人,恐懼我的人,背叛我的人,有愧我的人。
你們。
“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