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陷阱
阿長體內……有飛蜈蚣……
兩人一時失言,頓覺冷汗潺潺而下,口不能言,手不能動,身體顫抖,顯然已經害怕到了極致。
半晌,單四嫂帶著哭腔說道:“她……她……”
農夫的身體不住地顫抖,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他們一度以為已經獲得了救贖,困擾他們已久的源卵已經隨著阿長的自我犧牲而就此破解,從此少了致命的枷鎖,看到了來日的希望,但這一切,很快就如同鏡中花水中月般,轟然破碎。
如果阿長這個人都建立在了一個傀儡般的謊言之上……那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怔了片刻之後,農夫咬了咬牙,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往那隻飛蜈蚣的屍體上用力一砸,甲殼凹陷了一大塊,蜈蚣動也不動,看來是真的死了,單四嫂咬著手指,顫聲道:“她……她莫非才是五蘊熾盛?”
“不是……”農夫看了片刻,低聲道,“這只是一隻普通的飛蜈蚣,不是源卵發育而成的……她只是一隻普通的……傀儡……”
說到這裡,他已經覺得唇齒發涼,不由自主地上下碰撞,噠噠作響,每一隻被飛蜈蚣寄生的行屍走肉,實際上都是傀儡,她們有智能,會像常人一樣生活,但他們卻會聽從命令,無條件地服從一個人的命令……
這一切……這一切難道都是……
注入源卵的人有自我的意志,就如同他們幾個一樣,但被普通飛蜈蚣寄生的人,沒有自我,只會聽從命令,換句話說,這意味著,這山洞中發生的一切,從“阿長”邀請他們進來,到“阿長”講給他們聽的故事,關於“計都”的情報,魯淑仁的陰謀,乃至於她的犧牲……全都是假的……
農夫木然道:“這是一個陷阱……”
單四嫂戰戰兢兢道:“獵……獵物是誰……”
“所有因阿長的行為而有所行動的人……”農夫澀聲道,“已經前往魯鎮的那個人,還有……”
他沒將話說完,但兩人對視之間,早已經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徹骨的寒意。
“逃!”
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令兩位身手卓絕的武者瞬間暴起,向洞口竄去,但就在此時,地面突然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聲沉悶的震響。
就像是心臟的跳動,一下,又一下。
整個山腹都在震動。
碧綠的池水中,泛起一圈圈危險的漣漪,不斷有氣泡向外翻騰,彷彿這碧潭之中,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在醒來。
兩人腳步不停,已經急沖到洞口,只聽一聲霹靂般的爆響,池水驟然炸開!
碧綠的水柱沖天而起,兩人已經亡命般奔到了洞口,單四嫂匆忙回頭一看,但見那碧綠的池水像是活物一般竄出水面,構成流動變化的形體,無常形而有質,此時正在狂舞擺動,像是一隻剛剛甦醒的凶獸,正仰天發出無聲的咆哮!
一隻只細小卻靈活的水線宛如靈活的觸手般漫天卷出,那池水中所漂浮著的未成形的胚胎,乃至洞頂石柱上所懸掛的屍體,一個個都被觸手捲起,拉近了體內,拼堆砌出越來越大的形態……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物,正在構築自己的身體!
“快走!”農夫罕見地爆喝出生,顧不得男女之別,用力握住單四嫂的手腕,拖著她向外跑去!
最後看到的是,那由液體組成的怪物捲起阿長屍體的一幕。
農夫咬著牙,抓著單四嫂的手腕,帶著她急速奔行,這一切如果都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那必然有可怕的後招在等待著他們。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時心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在七苦之中,他的性格最為木訥懦弱,態度也最是消極,對於源卵與關於八苦的陰謀,他一直都是持著認命的態度,這天下之事,不過是借貸二字,譬如農民種地,借地力以養糧,收穫之後要燒秸稈以肥地力,有時還要休耕輪種,否則連續耕種的話,地力早晚衰竭,這就是要還給天地的代價……天地之道況且如此,他們以一介小民之身,獲得如此神奇的力量,哪能不付出代價?
就算是被當成祭品,悲慘地死掉,也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代價。
沒有什麼不好的,畢竟這世間,是一具殘酷的熔爐,人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受苦的,能夠早日解脫,倒也不錯。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期盼著結束生的苦難。
但今天,在這山洞中,他握著一個女人的手腕,想到的卻不是解脫與釋然,而是她之前溫柔的安慰,她那喁喁的低語,那悲傷後的堅強,她那纖細的手腕將柔軟的溫暖傳到他的手心,她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不知道為什麼,農夫心中驟然湧起了這樣的念頭。
不能死,不能讓她死,我的話,無所謂,但不能讓她死,一定要讓她活著,帶著她逃出去……
謝阿貴與孔仲吾不知道去了哪裡,偌大的山腹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活人,農夫心亂如麻,突然覺得腳下一軟,那是已經一堆堆已經死去的隱鼠的屍體——這些數量龐大驚人的小畜生不久之前在黑蛇的指揮下追擊圍剿他們,後來因為阿長的自我犧牲而悉數死亡,但現在看來……
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這個肯定也是。
他想到了之前所看到的,那個由碧水所組成的液態的怪物,正在吞噬屍體的場面。
地上的就是海量的死去的隱鼠的屍體。
這是餵飽那個可怕怪物的餌料。
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這一切都在那個人的算計之下。
阿長是真真正正的死了,體內的飛蜈蚣也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洞裡這些隱鼠也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它們必須死,還要死得透了,否則根本瞞不住那個男人的眼睛!那個人要將他誘到魯鎮去!要他去摧毀計都!但她……同樣也要讓我們幾個死,喚醒我們的源卵,收集我們的力量!
源卵的威脅沒有被解除,阿長只是在騙人,那要命的東西一定依然在自己的體內活躍著,等待著破殼而出的時機,不知何時就會伸出猙獰鋒利的爪牙,一點點啃噬自己的脊椎,汲取全部的力量,作為獻給計都的祭品……那個人已經離開,最大的依仗不在身邊,到底怎麼才能阻止這一切!
農夫奪命狂奔,心念如輪,拼命地思考,但心中的惶恐與茫然不由自主地浮現,他不知道對方是否安排了什麼毒計來對付他們,他甚至不知道源卵會不會在下一刻孵化,此時來看,阿長根本沒有消解源卵的威脅,更大的可能性,是她趁機……
就在這時候,身邊的單四嫂一個趔趄,差點跌倒,這種緊要關頭,農夫已經顧不得什麼了,直接矮身將她背在了背上,提氣縱躍,大步前行。
但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到肩頭一軟,原來單四嫂將她的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讓他瞬間如墜冰窟。
“閏土哥,我……我感覺……好累……”
謝阿貴此時已與孔仲吾兜兜轉轉離開了山腹,來到了外面,一來為了透口氣,二來剛剛聽農夫說要火化阿長,他們出來找些柴火枯枝,此時突然感到了一股震動,似乎從山腹之中隆隆發出。
兩人還不知道真正的恐怖即將來臨,謝阿貴吐出了口中的草莖:“他媽的,怎麼回事?莫非山中還有什麼自毀機關?”
他二話不說就往山腹的門戶方向跑,孔仲吾想得多,一把拉住他:“等等!萬一是地震怎麼辦,你進去豈不是送了自己?”
謝阿貴二話不說將孔仲吾的手甩開:“四嫂還在裡面呢!老子還欠她一條命,趁早還了!”
孔仲吾見謝阿貴狂奔而去,跺了跺腳,猶豫片刻就追了上去,不知為何,他突然感到了一股徹入骨髓的寒意,隱隱之間,感覺到某種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但謝阿貴已經跑遠,他只好按下了心中不妙的感覺,隨他一起去接應農夫和單四嫂。
他一邊跑,一邊不忘看一眼魯鎮的方向。
唉,希望那位神奇的周少俠,能夠力挽狂瀾,將此事完美解決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真是目不暇接,讓人身心俱疲,連孔仲吾都生出了一點唏噓感。
於是他想,如果這次能夠活下來,就安安穩穩地,做一個好人吧……
此時被寄予了厚望的周少俠已經返回了魯鎮,這種距離對於他而言,不算是什麼。
他一回到鎮子上,就察覺到了異樣。
“不妙。”
此時已是下午,正是熱鬧的時節,鎮子上的人來來往往,熱鬧繁華,就像往常一樣——這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且不說周家與何家的滅門命案——之前阿長犧牲自己之前,曾經說,凡是從她手中流出去的蟲獸,已經統統死絕。
竹枝山里的那些隱鼠就是明證,確確實實全都失去了生命跡象。
按照她的說法,魯鎮上被寄生了飛蜈蚣的人有很多,如果飛蜈蚣統統死掉,宿主失去控制,肯定會憑空死倒一片,而此時的魯鎮,也應該像是柯南過境一般,鬼哭狼嚎,死屍累累,活著的人肯定嚇得尿都出來了,怎麼還有心情拉家常逛大街?
事出反常即為妖……有趣,有趣。
他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其實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動手開撕,看誰順眼就拉過來撕開後背,瞅瞅是脊柱還是飛蜈蚣,如果能看到一隻活的飛蜈蚣,那就證明這一切是個陷阱和騙局,阿長有問題,不過……
“算了,最近吃素,而且……”他向著百草園的方向走去,“是怎麼回事,問問婊人格就行了……而且這一切是陷阱的話,那麼老趙他們……”
這世上還沒有他孫某人不敢闖的地方,加上又擔心老趙和司馬萍,所以就算察覺到了事情有些微妙的不妥,孫朗依然向著百草園徑直衝去,魯鎮不大,沿著咸歡河很快就到了百草園,孫朗從河上一掠而過,抬腿踹開後門,直接走了進去。
剎那間,天地變色,或者說,百草園裡,已經是另一番天地。
澄澈的天空變成了詭異的紫色,妖異濃郁到了極點,百草園此時群魔亂舞,所有的植物和動物已經在妖氣的刺激下變得畸形而狂亂,變異成了妖魔,此時正張牙舞爪,前仆後繼地向某個方向撲去。
孫朗一路前進,沿途的一切被錯亂的劍氣絞成碎末,很快他就看到前方妖力滔天,大量奇形怪狀的妖物將趙雲龍圍在核心轉燈般廝殺,只見涯角槍鋒刃橫空,若舞梨花,遍體紛紛,如飄瑞雪,不斷將膽敢進犯的妖魔撕裂扯斷,牢牢地將司馬萍護在身下。
“屏風九疊雲錦張,影落明湖青黛光!”
劍氣九曲迴旋,化作一片細小的針芒,從天空轟然而落,彷彿成千上萬個弓箭手仰射發箭,無形劍氣如瀑飛流,甚至將地上炸出了無數坑坑洼窪的坑洞,將妖魔們籠罩其中,只見妖血橫流,斷肢紛飛,方圓十數丈之內的妖怪,被戳得千瘡百孔,死得乾乾淨淨!
趙雲龍收起長槍,驚喜道:“你來啦!”
孫朗站在離趙雲龍三丈之外,伸手一阻,老趙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停下了腳步,歪頭道:“怎麼了?”
遊俠喝道:“金毛!”
“汪!”
“泰迪!”
“嗷嗷嗷!”
“哈士奇!”
“嗷嗚!”
孫朗正色道:“嗯,是正主,不是寄生獸也不是傀儡,老趙同學,歡迎你歸隊!”
趙雲龍昂首挺胸,驕傲地敬禮。
“……”司馬萍一臉微妙之色,“你們剛剛這是幹什麼啊?”
孫朗看了一眼司馬萍,眼中閃過了防備之色:“啊,這裡還有一個倖存者,嗯,得先考驗一下是不是寄生獸……來,司馬萍同學,請就您的胸圍與其發展前景做一個簡要的概述,一句話就能概括的那種。”
“……去死啊!”
“嗯,這個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