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異化2

　　「你想要的，最終都會得到。」白映亭的手指在裝著燕麥的杯子上點了點，「但是首先，你得先吃東西。」

　　他靠得周清很近，周清下意識避開了他的氣息。

　　因為他的氣息很暖，很柔和，周清害怕自己一旦觸上了，就會想要更多。

　　而此時的吳運覺得自己快瘋了。這麼遠的距離，他怎麼把兩個人背回去？

　　墨夜啊墨夜，你肯定是故意的！說不定就是在測試他吳運會不會把兄弟扔下自己回去！

　　吳運將周禦扶了起來，一把扛上肩膀，看了眼另一個隊員：「我先把周禦背過去，五十米遠之後再回來背你！」

　　吳運一邊背著周禦向前走一邊不斷地回頭看著那名隊員的情況，生怕他被任何危險的生物給攻擊了。這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天空中終於傳來了直升飛機的聲音。

　　直升機降落時卷起的氣流，揚起一陣塵埃。

　　吳運眨了眨眼睛，有一種終於得救了的感覺。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一杯冰啤酒。

　　回到了基地，周禦和那名昏睡的隊員被送進了急救室，進行分開的搶救。

　　經過檢查，周禦只是因為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進入了昏厥狀態而，另外一名隊員則發起了高燒情況十分不妙。

　　宋致站在搶救室前，冷眼看著整個搶救的情況。

　　「你沒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吳運？」

　　吳運咧了咧嘴，只能將在那個洞穴中發生的一切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隱瞞任何的細節，因為尼伯龍根是一個特殊的世界，一點點的秘密很有可能造成毀滅性的結果。

　　就在這個時候，搶救的那名隊員進入了高燒的狀態。他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手指僵直，無論如何都無法降低體溫，他的心臟快到彷彿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現在體溫多少？」

　　「四十四攝氏度！」

　　「馬上降溫！」

　　「體溫還在上升！藥物沒有作用！」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辦？」

　　「立刻進行血液化驗！他受傷了，可能是因為細菌感染！」

　　搶救人員一片手忙腳亂，吳運也跟著握緊了拳頭。

　　可千萬別讓他死了啊！

　　接著，儀器顯示那名隊員的心臟驟然停跳，抽搐的身體也僵直了下來，一切彷彿靜止了一般。

　　搶救人員試了各種方式，從電擊到注射腎上腺素，甚至於打開他的胸腔，直接按摩他的心臟，但是都無法將他的心臟再度跳動起來。

　　他的脈搏最終停止了，睜大的眼睛裡是對生存的渴望。

　　對他的搶救即將變成解剖和取樣。他們必須弄清楚到底是什麼導致了他的死亡。

　　當解剖人員抬起手術刀地時候，發現他的皮膚下面開始出現無數紅色斑跡，向外頂起，吳運頓時睜大了眼睛認了出來。

　　吳運高喊：「他也被死亡大麗花給異化了！」

　　宋致眉頭蹙得更緊了：「什麼異化？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吳運回答他：「死亡大麗花會把所有吞進去的生物轉變成另外一種樣子，長出鱗片來，變成行動敏捷的怪物！並且聽從它的指令！」

　　就在第一刀即將完全打開他的胸腔的時候，他忽然用力地呼吸了一口，身體猛地弓了起來，胸腔發出嘶啦啦細胞分裂般的聲音，竟然奇跡般地癒合了。他整個人坐起身來，身體正在急速地變化著。他不斷痛苦地嚎叫著，因為鱗片從他的血肉之中長出。他像動物一樣趴在床上，眼球泛白。

　　搶救室裡的工作人員們嚇壞了，四散逃竄。

　　而這名隊員就像瘋了一樣忽然竄了起來咬住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女性員工的脖頸，血液狂飆。

　　「我的天啊！救命啊！」

　　接著其他的搶救人員們也被攻擊了。

　　吳運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一把拽過宋致的領子喊道：「快放他們出來！它對靠近自己的生物會主動發起攻擊！這個搶救室實在太小了，那些搶救人員是無法逃出它的攻擊範圍的！」

　　宋致冷冷地回開了吳運的手：「那麼你覺得整個基地的範圍夠大嗎？」

　　吳運僵住了。

　　他們哀嚎著，奮力拍打著玻璃牆，祈求宋致將搶救室的大門打開。但是宋致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彷彿眼前殘忍的景象只是電影中的畫面罷了。

　　負責監控這一切的李謙顫著聲音問：「真的不放不救他們嗎！真的不放他們出來嗎？」

　　宋致回答：「你還記得在上一個基地，那隻夜靈離開研究室之後的後果嗎？馬上施放麻醉氣體！」

　　李謙只能閉上眼睛，咬緊了嘴唇。

　　他知道，從理性上來說，很多時候必須犧牲少數人才能保全大多數人。

　　但是有誰真正能做到看著那些曾經和自己一起工作過、一起玩笑過的人救這樣慘死，卻視而不救呢？

　　宋致就是這樣一個理性超群的人。

　　麻醉氣體生效的時間太晚了。

　　幾秒鐘之後，那些搶救人員有的被擰斷了手臂，有的連內臟都被拖拽出來，這名變異的外勤隊員已經完全失去了身為人類的理智。

　　當所有的目標都已經被他毀滅之後，它終於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蹲在那裡，彷彿正在等待著什麼。

　　麻醉氣體終於生效了，它趴倒了下去，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整個搶救室裡就像一個修羅地獄。

　　這時候宋致才讓人進入了那間搶救室。

　　那隻蜥蜴怪被急凍處理，運送了出來。

　　吳運可以想像它的結果將會是怎樣：要麼被注射神經毒素死去，成為被解剖研究的素材；要麼像是白鼠一樣被飼養起來。

　　那一刻，吳運忽然想到了什麼，奔跑了出去：「糟糕！周禦的情況怎麼樣！」

　　宋致的神情一凜，也快步走了出去，他們來到了旁邊的搶救室，發現周禦仍舊躺在床上安靜的閉著眼睛。

　　宋致開口問：「周禦的身體情況怎樣？你們對他做了檢查嗎？」

　　負責醫治周禦的主治醫生說：「宋先生請放心，我們已經對他進行了血樣的採集以及全身的掃描，周禦除了因為消耗大量體力而導致休克之外，其他一切體征正常。沒有病毒感染跡象，也沒有任何寄生跡象。」

　　宋致認真地看著周禦，走了進去，抬起他的手腕檢查他的肌膚，發現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鱗片生長出來，宋致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

　　站在旁邊的吳運也跟著呼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我也記得周禦並沒有碰過死亡大麗花！」

　　「我們走吧，不要打擾周禦休息。」宋致又恢復了冷漠的樣子。

　　吳運頓了頓他知道自己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離開之前，宋致通過對講機壓低了聲音對周禦的主治醫生說：「馬上採集周禦200毫升的血液送到墨夜那裡去。」

　　「是的，宋先生。」

　　周禦的血液通過特殊的通道滑入了墨夜的房間，正好就掉落在墨夜的枕間。

　　已經虛弱不堪的墨夜緩緩的睜開眼睛，側過臉來，看著那一袋血液。

　　他的唇角扯起，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有沒有搞錯……周禦的每一滴血液都無比珍貴，你們竟然用這樣毫無美感的方法來對待它……」

　　他站起身來，因為虛弱有些搖晃，緩慢地走到了房間的架子邊，取出了一隻玻璃杯，將血袋打開，倒入杯中。他修長的手指穿過玻璃杯的底座，輕柔地晃了晃血液在杯中劃出幾圈優美的弧度，然後低下頭來輕輕的聞了聞，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我真的很想他……為什麼你們就不讓他來到我的身邊呢？」

　　墨夜揚起頭，輕輕地抿了一口，他的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那是屬於周禦的溫度，以及屬於的周禦的味道，通過這些血液他彷彿能夠進入周禦的夢境，瞭解他最原始最純粹的想法。

　　從淺嘗變得貪婪，欲望掙脫了理智的束縛，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墨夜每一口都越來越快，他的喉結快速地蠕動著，周禦的血液滑入他的食道，滲入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到兩秒鐘，整杯血液都被他喝完了。

　　他仍舊執著玻璃杯，仰著頭似乎還在尋覓著屬於周禦的痕跡。

　　「你看起來並不滿足。」

　　不知道什麼時候宋致來到了那玻璃牆前，抱著胳膊看著墨夜。

　　墨夜也側過臉來指著玻璃杯，緩緩地來到了宋致的面前與他對視，他的表情是慵懶而享受的。

　　「你不是我，所以你永遠都體會不了周禦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是嗎？如果周禦在你的面前，你想要對他怎麼樣呢？咬住他的脖子吸乾他所有的血液嗎？」宋致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我當然不會吸乾他所有的血液。因為他要活得長長久久……只有這樣，我才能看見他所看見的世界，經歷他所經歷的時間，在我咽下自己的最後一次呼吸之前，周禦必須看著我，這才是我想要的，當然如果他現在站在我的面前，我會吻他，擁抱他，勒緊他的骨骼，讓他因我而疼痛，我要他深深切切地感覺到我的存在。他的心臟會因我而跳動，他的思維會因為我而不受控制，他會完全屬於我，你很清楚那是怎樣的感覺……宋致。」

　　墨夜笑了，那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彷彿神的傑作的笑容。哪怕冷情如宋致，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即將掙脫束縛，去到墨夜的眼中。

　　宋致很清楚，這個玻璃牆甚至於這裡面所有阻隔神經脈衝的設備，都無法真正的困住墨夜，他是這個世界的寵兒，他站在他們之上。

　　「這樣看來，周禦反道成了你的獵物了，為了保護周禦，我想我還是不要讓你們兩個再見面了。」

　　「宋致，有些重逢是一種渴望，是你無力阻止。如果不能相遇，那麼活著也將沒有意義。就好像現在行屍走肉一般的你。還記得那個s級生物嗎？被你一手培養的，信任你，把你當做世界的中心的他。」

　　宋致冰冷的目光在那一刻彷彿要燃燒起來一般：「你見過他嗎？還是因為你們都是同一個物種，所以彼此之間有所聯繫？你知道他到底在哪裡嗎？如果知道你最好現在就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會……」

　　「你會怎樣？讓我帶著周禦離開這裡嗎？」

　　墨夜側過臉來笑了，他的笑容很特別，很美，彷彿時時刻刻撩撥著神經深處，最為纖細的那一根。

　　「你想要找到他，並不是為了殺死他，而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你在開玩笑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S級生物需要人類的保護。」宋致的唇角是嘲諷的笑意，眼中的目光卻極其冰冷。

　　「他也曾經站在與我相似的位置，就像我看著周禦一樣看著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人類對利益的追逐，你看穿了這一切所以你一遍又一遍地這麼教他，就像巨力集團告訴所有人S級生物有多可怕一樣，你也不斷地告訴他人類有多貪婪。哪怕你把最醜陋的東西展現給他看，但你對於他永遠都是最特別的。」墨夜朝宋致的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就像看穿了宋致那顆早就被倒空的心。

　　「他還安全嗎？」宋致問。

　　但是墨夜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其實你一直珍惜他對你的信任，一直懷念著他的擁抱。我很明白那種感覺，一旦被人用全世界來溫柔地對待，你會成癮。你傷害他，是為了讓他戒斷對你的癮。可你自己卻從沒有想過要從這一場沉淪裡擺脫，因為你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宋致的表情更加冰冷。

　　墨夜無所謂地笑了笑，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自己額前柔軟的劉海，那雙眼睛竟然有幾分繾綣的意味。

　　「反正，你再這麼彆扭沒關係，我的周禦能夠看清他自己的內心就好。」

　　宋致也笑了，帶著一絲嘲意：「你認為周禦真的會接受你的存在嗎？」

　　墨夜轉過身去回到自己的床上，拿回了那一本《朱生豪文集》，翻了幾頁：「我確定。」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莫名的力度。

　　當宋致轉身離開的時候，墨夜又開口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派人去將那些死亡大麗花的樣本帶回來，你不想知道嗎？到底是什麼讓那些外勤隊員變異了。這種變異竟然能對人類起作用，說明它能夠與人類的基因相融合。比如說那圖林博士，我敢打賭，他現在應該屬於尼伯龍根了，他的基因肯定與你們人類大不相同。」

　　「謝謝提醒，我會派人去的。以及這樣的變異對於你們尼伯龍根的生物來說也同樣危險。那些死亡大麗花，甚至連後代都無法延續下去，這樣的情況同樣會發生在其他生物的身上，包括你們的s級生物在內。根據周教授還有白教授的研究，這很可能是一種病毒，而且這種病毒進入不同的生物之後，會產生適應性，達到不同的異化效果，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一種進化。」

　　「你是想說，能夠抵禦這種病毒的生物生存下去，而被這種病毒感染導致無法繁衍後代的則將滅亡。適者生存，這也是尼伯龍根自然界的淘汰規律嗎？」

　　「當然，我們現在將進行進一步的研究看看到底在這個世界裡有多少生物感染了這種病毒，也祝你好運！」

　　「你是想要祝他好運吧，也許在你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經因為這種病毒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你會終生後悔——為什麼不讓他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也許對他而言自由根本沒有你重要。」

　　宋致轉過身去，晃了晃自己的手：「把你的這些話留給周禦吧。」

　　周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午夜，他緩緩地坐起身來，拔掉了手臂上的輸液管。

　　他發現，周清就坐靠在自己病床邊，不知道守了多久。

　　這還是第一次周清這樣守護著自己。周清的表情是寧靜而祥和的，周禦不想打擾周清，於是緩慢的起身看著周圍。

　　他對於墨夜進入自己的思維控制自己的身體之後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印象，但是正如墨夜所承諾的，他將他成功的帶回了這裡。

　　不知道吳運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就在周禦回過身來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因為自己的病床上竟然躺著墨夜！

　　墨夜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不可能！這間房間始終是封閉著的。

　　下一秒，周禦明白這一切都是墨夜留在自己腦海中的幻影，是墨夜對自己大腦的控制。

　　墨夜的皮膚依舊白皙，髮絲柔軟輕垂在額前，優雅而隨性。他的眼睛如同琉璃一般的美好，就連鼻樑的弧度也恰到好處，這一切都莫名的吸引著周禦的視線。

　　周禦坐起身來良久說不出話來，當然對著一個幻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只是沒有想到，墨夜竟然側過身來，單手撐著下巴，仰面望向周禦，不緊不慢地說：「看見我你有什麼感覺呢？」

　　他的聲音如同夜色一般醇厚，帶著一種神秘感，吸引著周禦要將眼前的薄霧面紗統統掀開，看清楚這個年輕男子笑容之下最為真實的世界。

　　周禦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墨夜笑了，他直起自己的背，緩慢地靠向周禦。

　　他靠的越近，周禦的呼吸就彷彿繃得越緊。

　　這還是周禦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覺。他輪廓美麗的眼睛越來越近，周禦下意識想要後退，但是他發現他的背脊不受控制，竟然一點一點地靠向墨夜的方向。

　　「你為我心動了，不是嗎？」墨夜說，「其實你什麼都不害怕……你習慣了保護別人，習慣了承擔責任，但是卻無法放鬆自己，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

　　他的氣息彷彿掠過周禦的唇間，周禦有一種自己被對方撫摸的錯覺，這樣的撫摸很輕很柔，小心翼翼彷彿並不想被周禦反感。

　　周禦回答：「如果你已經看透了我的思想，那麼就不要再用語言來撩撥我。」

　　墨夜的笑容更加明顯，帶著一絲純真的氣質。

　　「這怎麼能算撩撥呢？不過能從你那裡聽到你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撩撥』這個詞語也很有趣。只是你明白嗎……就你們人類的大腦來講，如果你覺得什麼東西美並不一定是這樣事物真正很美，而是因為你的內心接受了他，他符合你的審美，以及你內心的渴望。」

　　周禦看著墨夜，哪怕墨夜說出了其他人並沒有看見的周禦，周禦也沒有回避的意思。在他的人生中沒有什麼事需要逃避的，包括眼前的S級生物在內。

　　墨夜伸長了脖子，微微垂下的眼簾間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他側過臉，那個角度的墨夜，讓令周禦下意識描摹他五官的輪廓曲線。

　　他的唇緩緩靠向周禦，那種感覺是奇妙的，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甚至於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抽離。

　　他的唇是柔軟的，這讓周禦想起了墨夜還是夜靈時候經常會碰自己的嘴唇。那時候周禦以為他是從電影裡學來的，而此刻他很確信，從那個時候開始，墨夜對自己的每一次觸碰都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他含住了周禦的下唇，他的舌尖緩緩地滑了進去，尋找著什麼，纏繞上來。驀地周禦反應了過來，舌尖狠狠地頂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