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禍心伴情
二房,三房一聽『造反』,知曉天家威嚴,不容侵犯,忙忙躬身一禮,做足了賢良樣子。
趙毅風瞥了一眼,恢復冰冷,不做搭理。
卻見眾人起身後,江曲氏大著膽子反駁,說的有理有據。
「殿下,我們也是關心爵爺,想知曉結果,也好安心,爲府裏分憂,本是至親關係,怎麽到殿下口中倒成了『造反』一事,草民是萬萬當不起。」
江馮氏聽江曲氏說完,低了低頭,以示尊敬,可話語儘是倨傲。
「大皇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大皇子不覺得以權勢壓人的心思太荒謬了些嗎?草民雖是婦人,也知當即陛下最重孝道,若論長幼,大皇子也該隨著玉樹侄兒叫草民一聲三嬸呢?」
趙毅風不曾想著這婦人牙尖嘴利,搬出來孝義壓人。本就被禮部連參兩本,要是再來一條不敬長者,不孝至親。皇帝就算再怎麽寵愛,估計也會差了印象,疏遠不親。
可趙毅風怎甘心受人威脅,尤其是在江玉樹家中,一群長者,爲老不尊。隻覺得可恨,在朝堂上壓抑的怒氣,不能幫到江玉樹的狂躁,「嘩,嘩,嘩」像火山爆發一樣,隻聽見「哧!」的一聲,一記劍光晃人眼。
再回神,隻聽見「啊~~~~」的一聲,女子慘叫。
循聲望去,地上已經多了一攤黑色的毛髮,上面配了好些名貴的金釵。
原是那趙毅風氣急,顧不得什麽皇家規矩,男子氣量,一記劍劈斬了江馮氏的頭髮。
女子頭髮何其珍貴,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如今最愛美的江馮氏沒了頭髮,滿頭青絲隻剩下一些毛髮茬,像個男人,估計好些日子都不能見人了。
江馮氏羞憤,花了妝容,粉撲撲的掉,手指顫抖,指著趙毅風就要說教,話還未出口,卻隻聽趙毅風的話在屋裏充斥。
「本殿是小輩,但不要忘了?我趙毅風也是皇家貴胄,還輪不到你們放肆,本殿就存了權勢壓人的心思,如何?禮部已經參了本殿兩本,本殿不再乎多一本。」
江馮氏聽他那話,終是知道自己放肆了。本以爲他幫江雨柔是因爲有情,本以爲他上次回門不說話,是真的尊長,可哪曾想?他是皇家人,而今這一切,這所有的一切竟是因爲一個男人,一個男人……
江別遠一臉酸楚,扯了人護在身後,忙忙跪倒在地求原諒,一股謙卑作態。
趙毅風凝視清雅男子隱忍摸樣,知曉他不願這些人在這添堵。不搭理跪地二人,眼眸掃過二房時,儘是疏離,冰冷。
「本殿再說一次,都給本殿滾!否則別怪本殿長劍無眼。」
一屋子人很想知道江天遠還有幾天可活,無奈眼前這人怒氣逼人。又是皇家貴胄,拿長輩身份打壓江玉樹還行,可趙毅風不吃這套。眾人不甘,一陣躬身,施禮告退。
老太君由始至終都不說話,趙毅風在此,一眾人都敢放肆。她知道自己再也鎮不住一群人心思暗流。
這麽多年一個人撐起一個撫國公府,她累了,如今江天遠命懸一線,就是府裏的人做的,卻不知是誰?
她覺得心寒,自己辛苦拉扯的庶子,竟然要害了自己的嫡長子,斷送撫國公府的容華。她無奈,身子的精-魂似是一剎那支離。
這個明理的,堅毅的的老者彷彿一下子進入了耄耋之年,耳順之齡擋不住一瞬間心寒帶來的絕望,讓人消沉。
江玉樹看這個在乎自己,心疼自己,眷顧自己的老人,此刻就靜靜坐在上端,可眼神中的失望和無助,讓江玉樹那一刻知曉這麽多年自己能安於府邸,這個老者給了自己多少保護。
「祖母,是玉樹無用,玉樹無用,不能護父親周全。累及父親……」
老太君不擡頭,盯著檀木雕花龍杖,話語淒涼。
「孫兒,這麽多年,祖母累了,累了……」
「祖母,您還有孫兒……」
老太君顫顫巍巍起身,步子虛浮,背影搖擺,話語呢喃。
「這些年,累了,倦了……」
江玉樹送,目送。
視線在老太君遠去的方向。
心有一瞬間的苦澀飽脹,這個老人,她是真的累了!
待人走後,屋裏寬闊些許。
江玉樹走至江秋氏身邊:「母親,府裏有看家護院,孩兒走時也安排好府裏,爲何父親會著了道?」
江秋氏已經哭不動了,回想這些年都是老太君掌管府裏,沙啞著嗓子說了自己的看法。
「那人怕是熟知府裏,府裏的人又被買通了些,所以才這麽快,這麽順利得手。你也知你爹,不通武藝……」。
江秋氏說不下去了,這麽多年順風順水,這一刻來臨,她隻覺得無助,淒涼,還有以後生活的後怕。
江玉樹看她傷心,憔悴虛弱,似霜打秋花。也不敢再問太多,安慰勸導江秋氏後,就和趙毅風在外室靜候。
一盞茶後。
張太醫自內室出來,一臉凝重,搖了搖頭。
江玉樹行至他身邊,抓了衣袖,懷著一絲僥倖,扯了笑,儘量顯得輕鬆,「太醫,我父親無事,是否?」
張太醫打量眼前的男子,氣韻芳華似蘭,眉宇堅毅遠山,嘆了口氣,是不是好看的人老天都嫉妒?
「微臣盡力,隻能保七天性命,行刺之人很是懂醫,知曉心脈要害,不偏不倚。」
江玉樹詫異:「不是用毒嗎?」
「不是用毒,微臣聞著房中淡淡的香味,混合著薰麻草的氣味,那人精通醫術。」
「懂醫?」
「嗯!」
「柊神草和薰麻草混合,產生異香,使人昏睡,意識迷離,所以得手順當。」
「什麽?」
男子後退一步,步子踉蹌,那一瞬猶如在無邊的黑暗,洶湧的潮水中,缺一汪火光指引,一支浮木支撐。
薰麻草!
這一切是自己,自己的主意。
沒想到,護不住他,
卻害了他。
趙毅風自始至終陰沉著臉守護在一邊,看他臉色一瞬間煞白,眼中的絕望和自責,步子虛浮,終是忍不住。
「江玉樹,不是你的錯!」
清雅的男子失聲,似臨冬嬌花:「趙毅風,清玉馬上……要……失去……父親……了。」
清玉要失去父親了!
「清玉,不是你,你也不想這樣,你振作些,我們去尋了兇手。」
「兇手?兇手!」
「趙毅風,兇手就在府裏,尋出來,清玉又該怎麽面對?他們也是清玉的家人。」
「清玉,不管如何,趙毅風會陪你找出真兇。」
趙毅風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都在!
這句話,不能說。
正如你從始至終都不願接受這份情。
——這份讓你覺得屈辱的感情!
趙毅風都懂。
就這樣陪著你。
也是滿足。
……
屋中有一瞬間的安靜。
須臾。
清雅的男子擡頭,定定看著面前的男子。朗氣的男子眸中喧囂世俗浮華,皆被深情之光遮掩。
深情之暖,可解落寞。
以心相慰,舒緩寒涼。
他,點了點頭。
收斂失控,掩埋憤恨,恢復泰然。
「清玉定要尋了那爲禍之人!」
和趙毅風進內室瞧過江天遠後,江玉樹就立馬喚了管家,要了《氏族譜》,囑咐太醫好生照看,就和趙毅風去了書房,看能不能找出蛛絲馬跡。
再次翻閱《氏族譜》,思緒彷彿回到了剛來的時候,一切如泉湧般,那時家中還算和樂。可如今,竟是爲了找出真兇來翻閱《氏族譜》,而不是爲了世親關係,何其可笑諷刺?
趙毅風靜靜的守在桌案邊,腰間的佩劍助長了夜的淒寒。
眼前翻閱氏族譜的人,眉目不變,身形不動,可那氣息浮動飄灑的分明是焦急和不安。
他想去抱著他,給他一點慰藉,告訴他,趙毅風會一直在身邊,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下,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他是不接受的。
他能做的就是陪著他,因爲他說過,他想自己處理。
清玉,你可知這樣的你讓人心疼。
讓趙毅風不知所措。
江玉樹翻著一應關係,來來回回,心裏焦灼,不知幾何,所有的都是本家信息,簡介寥寥無幾。
趙毅風凝望著他,忽然想起在皇子府中沒有說完的話,「清玉,那香粉是女子所用,要不要查一查你二嬸,三嬸?」
江玉樹擡頭,身子挺拔,眼眸流轉,須臾,手指力叩案幾:「好!」
兩人翻看了一應關係圖,找不出頭緒,女子信息太過稀少,隻能安排人出府查詢。商量定後,趙毅風就安排人去查江馮氏和江曲氏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