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行香子‧失約
天降甘霖,庇佑百邑。
七日不停歇的雨,解救了百邑城的燃眉之急。
眾人歡呼,囤積水源,以備不時之需。
趙毅風除了每日軍事要忙之外,也多了項樂事——和莫雲比鬥。
莫雲耿直,有話就說,作戰勇敢,真性情漢子一條。
趙毅風對陣於他,英雄對英雄的快意。
所有不服的聲音在趙毅風的每日鬥武廝殺下漸漸平息。眾人都知道這個年輕的將領不是他們可以用外在衡量的。
看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劍傷,百邑城的漢子不服之心安下。自己的主帥武藝高強,訓兵有道,不服也難。
於是趙毅風在來到百邑城半月多後,成功用武藝和膽識氣魄得到百邑城士兵的擁護。
莫雲知道自己小瞧了趙毅風,他是真的「英雄少年」,有勇有謀,武藝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更重要的是有容人之量。和自己急功近利,邪魅風流的外甥相比,趙毅風更有君臨天下的氣度。
他是一頭沉睡的雄獅,這麽多年終於醒了……
男人,沙場快意。才是戰場!
莫雲望天長嘆一口氣:「老了,老了,這是年輕人的天下嘍。」
「小兒,你我來喝酒。」莫雲在趙毅風營帳外爽朗一笑,震耳欲聾。
趙毅風出來冷眼瞧了莫雲一眼,淡淡道:「莫副帥似乎很閒?」
「哈哈,忙裏偷閒。老子每日和你打的爽。你小子不錯!」說完擂了趙毅風一拳。
「去哪喝酒?」
「這不就是。」莫雲抖了抖手裏的燒刀子。
城樓巍峨,黃沙千裏,旌旗飄搖。
提著一壺酒,莫雲歪歪叨叨:「小兒,老子征戰這麽多年,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狂傲小子。你小子有一手。老子服你!」
趙毅風淡淡一笑,不置一話,打量著手裏的青冥,眺望遠方。
莫雲似醉微醉,暈暈乎乎,倚靠城樓:「小兒你說你要是早點來,天傾就不會連丟三座城池。是老子管理無方。你這半個多月做的事老子都看在眼裏!」
靜靜聽他說。看風吹動旌旗,看黃沙綿延叠起,看殘陽似血……
青冥在手,卻無簫聲來和,缺淥水來襯。
心頭空虛煩躁,那抹妖冶櫻紅在腦中輕晃。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用多少酒醉的芳香,才能將這透入骨髓的寂寞埋葬……
用多少回憶的力量,才能將心中潛在的思念深藏……
一杯薄酒入,火辣辣的灼燒感,試圖掩埋那種思念的空虛,杯酒不停。
「小兒,老子在這百邑城待了三十一年,都快忘了皇城的樣子。嗝~~」
趙毅風無力笑笑:「皇城有聊勝於無,那個地方太冷了。」
莫雲忽的側身看向趙毅風:「你不喜歡皇城?」
「皇城?你可是皇家無親,高處不勝寒。那個地方好冷……,東境雖然荒蕪,但有你們,本帥快意!」趙毅風臉色酡紅的看向莫雲。「本帥喜歡沙場快意!哈哈……」說完,又咕嚕咕嚕的灌了一罈酒。
「好酒!不錯!啊……」火辣辣的酒水刺激神思,一股蕩滌心神的豪氣躥騰。「哧!」青冥劍出,青光蕩漾。
他迷醉,盡情舞劍。隻是身邊沒有簫聲。
玉樹,百邑城熬過了旱季,可你在哪?
莫雲迷醉著眼,怏怏靠在城樓,眼中少年左手握劍,劍如虹,行雲流水。
左手!他是左手握劍。自己怎麽沒發現。
「小兒,你是左手握劍。老子竟然從來沒有發覺。是老子疏忽,不過我也是真的見識到了。你那劍法練了多久?」
「一年!」
「哈哈,是老子狂傲了,和你打了這麽多次,老子今天才明白自己不堪一擊。」酒罈被扔,自嘲般笑笑。
他不再說話,喝著酒,舞著劍,想著和那人高山流水的快意。
兩個人在城樓上肆意買醉。
西門日天,東方不羽毛趕來時,就看見莫雲歪倒在城樓,臉色酡紅,醉眼迷離。
「副帥!」西門日天扶著人。莫雲醉的暈暈乎乎,對著西門日天說心裏話:「東方,不要怪老子沒提醒你啊,毛頭小兒不容小覷,別看他一副冷傲無波、生人勿靠的樣子,實則他心裏什麽都知道。咱們這位主帥看著不好親近,一旦熟絡,那是真兄弟啊!可嘆老子不識英豪,和他打了鬥了半個多月才知道。哎……,百邑有望了,老子服他!」
西門日天點頭應是,他怎麽會不知道趙毅風的厲害,當初給他送美人小倌的事他覺得是自己此生做的最蠢的事。現在莫雲重提,他隻覺得一股油鍋蒸煮的火熱感覺撲面而來。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
東方不羽看著莫雲醉的暈乎,人都分不清,也懶的責怪。隻是他趙毅風不容小覷一事倒是真的,想起那次他左手握劍把西門日天打的落花流水,差點就把西門丟油鍋的話,不由的心驚肉跳。
東方不羽和西門日天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輕聲一語:「龍遊淺底,獅藏於林,拔劍天闌起,揚眉劍鋒寒——西門,我們的主帥遲早要傲世天下,鳳飛九天!」
西門日天重重點頭,看著醉的一塌糊塗的莫雲,想著莫雲說佩服趙毅風的話。欣慰一嘆:服了就好……
「什麽?百邑熬不過冬天。旱季已經熬過,雨水充足,爲什麽還是不保?」
「哎呀~~,真是討厭,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真是讓人厭煩。」膽寒衣扭著身子,捂著雙眼不滿道。
「天倭像隻毒蛇盤踞在百邑城附近。打,物資不足;不打,百邑岌岌可危。真是窩憋,格老子的,老子打了這麽多次,還沒有像今天這樣!」西門日天擼起袖子,火氣十足。
「百邑城真的保不住?主帥,你給個話啊。」張大坑問的忐忑。
一旦征戰,浮屍百萬,張大坑最會做的就是拚命挖坑,挖坑,然後埋屍。他這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聽著眾將七嘴八舌的議論,趙毅風閉了閉眼,無奈一嘆:「百邑受局勢,地勢限制,連失三座城池,屏障全無,天倭一旦來犯,要保住難……」
「這……」
「哎……」
「啊!!!」
此起彼伏的嘆氣聲後,眾人突然靜默,臉上儘是凝重,看著案幾上的羊皮卷,試圖尋找點希望。
一道聲音傳來——
「主帥,城門口護城河下出現了一件怪事。」
「何事?說來聽聽。」平淡無波,眸光在地圖上,不曾轉移。
撈渣跪地,誠懇道:「主帥,河了出現了一隻木魚。小的們打撈上來,說是要主帥親啓。」
木魚?!親啓?
「那魚可有什麽特徵?」
撈渣努力回想,「木魚簡單,隻是在魚尾處雕刻有櫻花。觸感順滑。」
櫻花?是玉樹嗎?!
「物在何處?快些送來!」
重將都好奇的看著他,平日冷傲居多,如今就一隻木魚讓他這麽急切,這不是他的作爲啊。莫不是……
所有目光齊齊看向趙毅風。
「都看著本帥作何?那個……那個……看圖。」乾咳兩聲,掩了掩神色,試圖轉移話題。
膽寒衣笑意悠悠:「主帥莫不是命裏桃花,得姑娘千裏傳書?」
莫雲眯眼看著趙毅風,「小兒,是不是哪家姑娘,老子單了這麽久,還不知姑娘長啥樣?」
西門日天:「哈哈,姑娘啊。多久沒看到姑娘嘍……」
趙毅風淡淡一笑,任由這群將領調侃,不置一話。
待收到木魚,少年眼中藏不住的欣喜激動,隻是眾人在場,不好輕易顯露。
熟悉的櫻花樣式,精緻的雕花紋路,木魚以蠟澆築封印,看上去多了一份歷經千山萬水的滄桑。
撬開魚身,布帛入眼。
櫻花箋,墨筆書。
字字雄渾,起承轉合,力透紙背。
字如其人,傲氣不屈。
絹布上隻有一句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玉樹,玉樹要來了……
手中的絹布竟有著一絲顫抖,是太過欣喜了嗎?
望著眾人吃驚、打量、怪異、不解的表情,低頭細看桌案上殘碎的緋紅。
良久,他語氣爽朗,抑揚頓挫,鳳飛九天的霸氣:「百邑城可保!本帥在此立誓!」
「啊?不是說保不住嗎?」
「不是說難嗎?」怎麽轉變這麽快?
「主帥,你戲耍我們,不是說希望渺茫?」
「格老子的,保不住老子殺出去!不過,真的有救?」
「是不是朝廷顧念我等,派人相助?」
望著眾人不可置信的表情,聽著他們話中重燃希望的急切,趙毅風尷尬的咳了一咳。
「諸位不要激動,天傾兵馬分散,現在已經支援二十萬,朝中無多餘兵馬供我們驅使。無人前來相助!」
「那爲什麽又說百邑城可保?」東方不羽反聲。
看了眾人不一樣的表情,少年緊了緊手中的月白色絹布,悠悠道來:「他不是朝廷中人,卻勝似朝廷中人。有他,百邑可保!他一人可擋半城煙沙!
張大坑好奇:「他是誰?」
趙毅風故作神秘:「『神秘之人』!我等隻需靜候他的到來!」
看著趙毅風篤定的神情,眾人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所有人都在期待趙毅風口中勝似朝廷大軍的人,究竟有何能耐破百邑之危機,解救天傾危難。
櫻紅葳蕤千裏寄,魚傳尺素同君衣。
望著手裏的月白布帛,少年眸光深情。
說好的等我回來做你眼睛,你怎麽失約了
得君若你,趙毅風此生無憾。
可是純白若你,怎可來這血腥荒蕪之地?
終究是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