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撲蝴蝶近‧跳樓
雨後初晴,天空湛藍,澄澈宛如碧潭。
東齊城樓下散落的旌旗、成窪的血水、屍體橫七豎八、破碎的肢體交織、倒地的金戈……,淩亂一地的狼藉還是刺痛了趙毅風的雙眸。
後背火辣辣的痛刺激著倦怠的神思,握著青冥的手在發抖,這一戰死傷無數,無數士兵妻離子散,東齊元氣大傷。
環看一週,剛剛還大慶南燕、玄真聯軍退兵的大軍此刻如鐵一般沉寂。士兵們累了,倦了。
這一戰,生死較量!
萬裏黑土,戰場遼闊。黑壓壓的大軍蜿蜒如長蛇,數千名騎兵排山倒海慢慢匯聚而來,東桑、北璃兩方聯軍氣勢雄渾的聲音響徹蒼穹。
趙毅風面色凝重的看著身邊的白衣男子,輕輕道:「玉樹,這一戰我們沒有退路了。你後悔嗎?」
此戰若敗,你我都會是階下之囚,無顏苟活。
玉樹,你是可以離開的。
你……不能……陪我……送死……
白衣男子如玉容顏退卻溫和,冷然姿態,聲音果敢決絕。
「江玉樹不後悔!」
是的,江玉樹不後悔,他決定的事他不後悔。
這傲視天下的路,理當有我陪你走一遭!
看著身邊並肩而立的男子,冷傲男子神情中糅合了一份愧疚。
「玉樹,趙毅風不值你如此。」不值得你陪我送死。
江玉樹聞言一笑,是一種慘烈的、悲壯的、驕傲的、視死如歸的笑。
無華的眸子直直望向身邊的男子:「那江玉樹又何德何能值你如此?」
趙毅風一怔,一時語塞,旋即仰天苦笑一嘆。「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
隻因那人是你,所有的值得都將是願意。
若你一直在我身邊,趙毅風將不懼一切!
再度回首,他對上了那雙無華的眸子,就這樣,滿懷期冀的看著自己,所有的喧囂不安,都被那抹溫和斂去。
「趙毅風,我相信你可以創造奇蹟。」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會活著回來……
趙毅風眼中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玉樹信我至此,本王定不辜負!」
東桑、北璃兇悍打馬而來。百萬聯軍如水般齊匯東齊城。
看向戰場中那道破世的玄黑和他身邊的白衣男子。兩國聯軍皆知,攻下東齊隻要殺了眼前的人,一切都將暢通無阻。
*支使骨子裏潛在的殺意,聯軍抖動手裏的長矛,吼聲震天如雷!
冷冷看著眼前叫囂的大軍,趙毅風伸手撕下鎧甲下的戰袍,將雙背上的傷口草草包紮。一記用力將江玉樹送上馬背,朝身邊士兵冷聲吩咐:「護送清玉公子回城!」
馬蹄踏過屍身,跨過白骨奔騰離去,蕩起血水四濺。
他看到白衣男子駕馬離去的背影漸行漸遠,那一抹白衣輕飛慢慢匯聚成一道移動的小點。直至消失不再。
週遭山呼海嘯,風過濤湧。對撼天拭地的一切,趙毅風置若罔聞,直到東齊城樓上他孤傲的身影矗立。他欣然一笑,仿若一切都有了歸宿,轉頭回看大開的東齊城門,一聲令下:「關城門!」
一聲破空巨響,城門緊緊閉合。
這預示著這場戰爭隻能前進不能後退,隻能勇往直前,背水一戰!
玄衣翻飛,趙毅風跨馬而上,青冥指天,青光拭破蒼穹霸氣!
他傲然高喊:「東齊無敵!——」
主帥在此,東齊焉有示弱之理?
東齊大軍同時從胸腔中爆發出最有力的回應。「東齊不敗!——天傾不敗!——」
聽著震天拭地的嘶吼,江玉樹知道這場戰爭真的將會是生死攸關的大戰。
「公子,你可還好?」看著蒼白虛弱的江玉樹,斬離雲擔憂一問。
江玉樹無華的雙眸緊緊看向下方戰場,話裏無限悲涼:「離雲,北璃終究還是打來了。你說這場戰爭東齊可有勝算?」
眺望下方一張張疲憊的臉,斬離雲搖頭:「東齊剛經過聯軍來犯,如今兩國聯軍再度來打。勝算怕是……」
失笑一聲:「你看到了,這一仗是我失算……東齊怕是……守不住……」
斬離雲大驚失色:「一旦城破,那公子安危……」
「無事。」江玉樹淡淡道:「今日是東齊生死大戰,我勢必與東齊共存亡,若東齊大敗,我也無顏苟活。」
斬離雲一愣,旋即大義躬身:「離雲定會追隨公子。」
「無須如此。」哀聲一嘆:「華荷媚,第五香濃都死於戰場,『繁煙雙花』都因我血濺黃沙,你不能缺了……」
斬離雲忽的擡頭看向眼前的少年,負手而立,卻蒼白荏苒不勝衣,冷然姿態中透著一種淡淡的落寞,看透人事浮華的悲涼讓人陡然生出一種人事易分的蕭瑟之感。
淚濕眼眶,顫聲一句:「公子……」
一聲輕嘆,他淡淡發聲:「去吧,城中戰事安撫需要你。」
「公子眼睛看不到……」
「無妨。去吧。」
東齊戰場一片混亂,東齊大軍和聯軍糾纏一起,屍體漸漸堆積起來,踩碎的、稀爛的、破碎的鐵蹄無情踏過,肉泥蕩起,沾上戰袍鎧甲,隱隱讓人作嘔。
偌大的東齊戰場像一個巨大的人肉攪拌機,紅色和黑色混合在一起,觸目驚心……身邊是倒下的一個有一個的士兵,腦中嗡嗡作響,隨處可見的哭喊、咒罵、哀嚎。入眼是金戈交響的鏘鏘聲,刀劍所過,火花四濺。
東桑和北璃後來居上,在人數上又佔有優勢,可面對這種瘋狂反擊,看著那群剛剛大戰後還有精力仰天大笑瘋狂砍殺的東齊大軍,還是不由自主的膽下生寒,牙根發顫。他們都經過一次大戰爲何還有精力反抗,東齊的人瘋魔了!他們是地獄來的羅煞,會吃人!
一天之內,兩次聯軍來犯,誓死攻破東齊,但在東齊的勇猛作戰下,南燕、玄真聯軍也僅僅勉強打個平手,可在大戰過後的東齊大軍爲何還是如此能戰?
殘陽漸染,兩方大軍一直攻打,雙方大軍就像誰也不服輸的搏鬥,誓死一較高下!
城樓上攀爬的士兵未有停歇,火熱的油水阻擋了面目猙獰的聯軍,巨大的石塊砸不死流水的聯軍。護城城裏早已飄出屍身腐爛的味道,悠悠陰風盤旋在東齊城下。
遠處璃桑聯軍陣營。
看著瘋魔般的東齊大軍,聯軍首領北璃太子第五赤眉眉頭緊皺。胯/下駿馬早已被勒的口鼻溢出血沫。遠遠望著堆疊的屍身,還有東齊大軍如火般的殺意。第五赤眉握馬鞭的手在發抖:聯軍兩次來犯,激戰已經一天,東齊大軍真不怕死,他們何來精力作戰?本以爲可以坐收漁利,可依照目前形勢,如何拿下東齊?隻怕無顏面對國人,到時天傾反撲,何來自己國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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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赤眉心下大驚:東齊必須拿下,否則以後這世上將再無北璃。
緊眯雙眼看向戰場上那一道破世的玄黑,第五赤眉一聲暗罵:「傲世雙雄,本宮就不信拿不下東齊,趙毅風,你這個瘋子!」一記揚聲:「勇士們,給我攻!拿不下東齊軍法處置!」
騎兵得令,如泥石流般撲向趙毅風身後的騎兵,無情砍殺。兩方騎兵扭打在一起,毫不留情,血濺三尺。
城樓上攀爬的士兵像掉落的布帛,一點一點落在水裏,一聲悶哼,咂出一個肉坑。護城河屍身已滿,血水蜿蜒戰場,潤澤黑土。
東齊大軍忘記了疲憊,機械的揮動手裏的兵刃,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殺掉敵軍,砍掉對方的腦袋,保住國土。
遠處廝殺,踩踏、哭喊、咒罵、金戈交響、屍體腐臭……黑夜中,一切都是那麽清晰。
「報!城樓四小分隊需要支援。」
「報!左翼聯軍需要支援。」
「報!三二聯軍兵器不足。」
「報!先鋒勾稽陣亡!」
第五赤眉臉色慘白的聽著這一切,暴跳如雷:「東齊大軍都打了一天,你們還拿不下東齊城,本宮要你們何用?」第五赤眉忽的抽劍,一劍捅向傳令官。「攻不下東齊誰也別想活著!」
黑夜掩埋了血腥,這一夜注定不平靜。奮戰一天一夜,東齊早已是孤軍疲旅。看著奮力廝殺的東齊大軍,趙毅風咬牙忍住身上傷痛,無情砍翻一個士兵,拔劍指天:「東齊不敗!天傾不敗!東齊的兒郎們,你們是東境高飛的禿鷹!」
男兒從心中發出最有力的回應——「東齊不敗!禿鷹高飛!」
大軍士氣高昂,齊聲高呼——「殺!殺!」
悠悠燭光將黑夜點亮,第五赤眉聽著東齊瘋魔大吼,心下越發狂躁。他不理解了,爲何東齊大軍作戰一天還是如此精力旺盛,他們不累不困嗎?
傳令官一個接著一個來報,都是聯軍陣亡需要支援的消息。
聯軍像陷入了龍捲風的肆虐中,皆是有來無回。這樣下去虧損太大,不想人傷亡慘重,第五赤眉一聲令下:「收兵,明日再戰!」
所有士兵都疲憊的回來。但是他們不能歇,明日等待他們的將是最後的抉擇。
城樓下百裏,兩方大軍相互駐紮,互看不順。短暫停歇,明日將是生死較量。
城樓上,那一抹白衣讓趙毅風心安,綿延悠長的曲子在心裏迴蕩。
趙毅風就這樣在城樓下遠遠的看著那一抹白影,嘴角一抹欣慰的笑。
城樓上流溢的曲子給了他最有力的回應。
萬家燈火,高山流水。
何處是家?
旭日東昇,天邊雲積聚一團,陰沉沉的似暴雨欲來。遠處的山脈被烏雲壓抑勾勒出山將崩塌的錯覺。起起伏伏,千年的風將烏雲捲起又打散,讓人生出一種天下分分合合的淒愴。
趙毅風就矗立在東齊戰場上,冷傲端肅,舉手投足間鳳飛九天的霸氣!
東齊大軍經過簡單整修,陣旅嚴整,軍容恢弘,透出一股摧毀萬物的瘋魔。
聯軍橫衝直撞,宛如無人之境,瘋狂的奔馳向東齊城樓方向。儘管東齊大軍奮力死守,可還是抵不住聯軍流水的作戰。人來了一撥又一波,百萬大軍任君揮霍,猙獰的大刀揮向疲累的禿鷹。
這是真正的血肉之軀鑄就的戰場!
聯軍擰著得意的笑,揮舞著長矛,濫殺狂砍,他們的衝擊如岩漿爆發般直奔趙毅風所在的陣地,中途所過之處,皆飛起一片血肉。
「趙毅風,你的死期到了!東齊我等要定了!」東桑勇士清水二十三一聲嘶吼,將門闆大斧揮向趙毅風。
趙毅風冷睨了一眼眼前的大漢,駕馬側身避開。
意識到自己劈了個空,清水二十三掄起大斧再次朝趙毅風頭顱方向砸下,他的目的是一招緻命。
青冥在手,揮手一檔。
趙毅風直覺一陣力壓,手筋發出輕微的爆破聲。
「哈哈,小子,左手握劍,有兩下子。不過偉大的東桑帝國將要送你一程!」清水二十三一聲高呼,振臂一力,向下壓去。
趙毅風譏笑一聲,也不應他,「嘩」的一聲抽劍青冥,火花晃眼。
「嗆!」兵刃再次相撞,聲音震人耳膜。
第五赤眉得意的看著將養好後有力氣打仗的士兵,眼中儘是一國太子的趾高氣昂。「你們都上,殺了趙毅風,拿下東齊,本宮重重有賞!」
獎賞無疑是最刺激人心的禮物,骨子躥騰的殺意籠罩了聯軍的眼。一隊接著一隊的人向東齊大軍殺去。
風乍起,吹散血腥。千裏黑土萬裏骨,接踵而至的軍隊宛如巨龍躥騰而起。數千人排山倒海圍追在趙毅風身後。趙毅風一身玄黑的袍早已濕透,背後的血乾涸粘黏血肉,坐下駿馬已經馬蹄不穩。
一邊是清水二十三的打殺,一邊是緊隨而來圍堵的聯軍,所有箭矢如期而至,密佈黑色土地。
「簡直不自量力,還想妄圖一人之力抵抗萬人!」第五赤眉遙遙喝道,話中得意輕顯。「趙毅風,你若是性情男兒,就開城投降,本宮還能考慮留你一命!」
趙毅風伸手格擋大斧,冷聲大吼:「休想!趙毅風誓死奮戰到最後一刻!」
「趙毅風!」另一支軍隊如水般包圍過來,殺伐果決,一剎那,包圍圈子呈聯合之勢,幾百個不怕死的小兵周轉在趙毅風身側。周邊儘是敵軍。
「趙毅風,你已經被我軍包圍,突圍才是王道!休要負隅頑抗,否則本宮屠光東齊子民,你已經獨力難擋,再反抗下無疑連累士兵丟了性命。」第五赤眉高傲說道。進行著最後的心裏打壓。「本宮會優待江玉樹,給你們傲世雙雄留個全屍。哈哈!」
「隻有戰死的趙毅風,沒有開城投降的懦夫!」趙毅風揮劍青冥,冷笑一聲:「趙毅風的命就在這裏,想攻下東齊也要看我趙毅風同不同意?!哪怕是犧牲今日的兄弟,趙毅風也會守城到最後一刻!」
「是麽,那休怪本宮無情!天地雖大,卻不能有傲世雙雄的存在,真是可惜——」戰鼓大起,千軍萬馬廝殺,雷聲轟轟!
「轟!轟!轟!」戰鼓聲和著雷聲格外震懾人心。
那鼓聲猶如一個從天而降的神祇,從宇宙盡頭走來,步步鏗鏘,每走一步都帶著一股撼天動地的動盪。
「趙毅風,投降!你左手握劍,精疲力竭,已經沒有退路!」清水二十三用力一壓,青冥格格做響。
鼓聲如雷,暴雨將至。
「放下東齊城,交出江玉樹,明天的今天本宮稍你一支菊花。」第五赤眉道。
「趙毅風可以死,但不可敗!」揮手青冥,斬殺左翼敵軍:「輸的是城池,敗的是信仰!」
「說的好!」第五赤眉趾高氣昂,眼中殘暴的光顯露無疑:「你今天敗定了,東齊一個也別想活!」
觀戰台上鼓聲大作,暴雨「嘩!」「嘩!」「嘩!」,滴滴答答漸起坑窪,停歇不到一天的雨,再次瓢潑而至,遠處山脈上的黃土染就的泥水迅速淹沒了戰場上了黑土。
黃色、紅色、黑色、銀盔、鐵甲、各種顏色調和,戰場宛如一個調色盤,調和悲涼色彩。
「廢話少說,想要東齊城樓先問本王的青冥!」趙毅風冷冷道:「誰還不怕死的都來!」
一記青冥橫檔,清水二十□□手一打。
正當他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
趙毅風腦袋開花,腦漿橫流。
卻發現自己的胸口一陣疼痛,低頭下看一把泛著青光的長劍正直直插在自己的胸口。
接著便是血,觸目驚心的顏色。
清水二十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把青冥,死不瞑目。
然後,跌下馬背。
死了……
鮮血飛濺,染在趙毅風的戰袍上,即可消殆。趙毅風左手又是一劍揮向迎面衝來的騎兵長矛,以長劍砍殺敵軍戰馬,摔向敵陣,手中長劍所有之處,屍體翻飛,那把絕世神兵竟生生劈開了匯聚而來的聯軍洪流!
百萬人對對陣五十萬疲累大軍,數萬人尾追三軍統帥,所有優勢倒戈之時,竟讓趙毅風活活殺出一條血路。
策馬揮殺,一路所向披靡,勢不可擋!
第五赤眉一臉陰寒:「就這樣還能讓他突圍,無用!」
「聯軍聽令!殺了趙毅風——賞千金!」
雨越下越大,戰場上一篇水霧迷濛,看不清人身變化,無數人在一起揮刀砍殺。
雨水順著戰袍流下,加重了作戰難度。
第五赤眉笑意悠悠的看著戰場上的一切。慶幸自己可以即刻奪得東齊城時——
「轟!」的一聲,山體崩塌的聲音。
所有人大驚失色,轉頭回看,東齊城周邊的大山已經崩塌,泥水混合石頭嘩嘩沖刷下來,宛如洪水開閘。
「這是……泥石流……」
「什麽?」第五赤眉始料未及。「怎麽會是泥石流?」
眯眼望去,泥石流正全部傾向東齊大軍,即刻淹沒趙毅風所在的軍隊。第五赤眉舒心一笑。揮動馬鞭:「勇士們!天助我也!天要滅了趙毅風。給我一鼓作氣!攻下東齊城!」
得令的士兵再次火辣辣的撲向東齊城樓,積聚所有火力攻城!
身後的泥石流越來越近,趙毅風竭力抽馬,越來越沉重的滯後感,手肘痠疼,全身沒有一絲力氣。腿下是寒冷入骨的雨水,漸漸淹沒身體。
馬兒,你快些可好?他在等我……
玉樹,你會等我的吧……
「主帥!——」膽寒衣一聲驚呼。
江玉樹收氣不穩,一口血吐,癱軟城牆旁邊。
「公子!」膽寒衣奔過去扶住人。
江玉樹竭力一笑:「主帥如何了?」
感到扶著自己的手在發抖,他聽到膽寒衣小聲在自己耳邊說:「泥石流突發,主帥……淹沒。」
胸口一陣疼痛積聚,一口甜腥湧上喉頭……
血染了白衣,雨中他憔悴不堪,朵朵雪梅在雨中炸開,襯著他蒼白的臉,一股死亡氣息鋪面而來。
掙脫膽寒衣的手,他觸手玉簫,虛浮著沿著城牆攀起,傲然靜立。
雨水模糊了清俊容顏,無華的眸深深看向遠方,想看的清楚一點,可什麽都沒有。
耳邊是雨聲,廝殺聲。叫喊聲、卻唯獨沒有他的聲音。
「他……回來了嗎?」飄忽一問。
膽寒衣看向遠處粘稠化不開的戰場,忍住眼眸中的淚水:「沒有……」
慘然一笑。
伸手觸玉簫,輕放唇邊,《劍魂》一曲盈盈在耳。
一曲召喚歸家人的悲歌,不懂曲調的人都潸然淚下。
——杜鵑啼血斷鳴,沙場蕭音淚!
——英雄百戰離去,可知身後喪!
玉簫啼血,高山流水,盼君歸。
男子唇邊那一抹殷紅流淌,和著雨水滴下
是淚?還是血?都融進了那抹純白,炸開悲慼。
蕭音不停
他彷彿在等待什麽,直直看向血水泥石流糾纏的戰場。
看見了嗎?
看不見,江玉樹看不見啊,可真的好想看看。
趙毅風,你可有聽到,這蕭音盼你歸家……
你說要做我的眼睛,你怎可失約?
「公子,東齊城破了!——」
輕闔眼眸,雨水順著側臉落下,濕了心,涼了意。
北璃那一抹櫻花怕是無法看到了……
蕭音漸濃,一道細如蠶絲的『天蠶銀絲線』從蕭孔中飛出,直直紮向白衣男子胸口,血從生命最旺盛的地方流出,手指上的血溢滿蕭孔。
白衣男子悶哼一聲,伸手扯斷那根『天蠶銀絲線』,接著吹奏曲子。
——願爲君故,高山流水,不負箏聲簫曲。
這蕭音無人來和,執蕭手指又有何用?
指尖血肉細碎,森森白骨可見。
趙毅風,你聽到了嗎?
多少血淚的交織,多少悲歡離合鑄就生命的光鮮。
戰爭真的很殘酷!
苟活隻爲一時安樂,英雄三千也枉然!
血從心中無聲落下。
北璃,多少生靈塗炭,多少妻離子散才能成就你宏圖霸業……
耳邊是哭聲,慘叫聲,打罵聲——
「聯軍攻城了!」
「快逃啊,聯軍進城了!」
「主帥陣亡了,東齊守不住了,快跑啊!」
萬千算計,終究還是沒能算計到天要滅了東齊。
帝王業,血滿路。
玉簫散落雨中,他摸索走至樓邊,宛如三月戰火洗禮的櫻花,也該落了。
城樓上的人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江玉樹從城樓跳下。
一縱而下……
那一抹白衣在風雨中翩然。
——此戰若敗,江玉樹必當從城樓跳下!
「公子!!」似雨打嬌柔的花,傾盡所有的力量還是沒能綻放。
這一次,我真的失算了。
趙毅風,北璃種下的罪孽我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