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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男妃[穿越]》第107章
第19章 越女鏡心‧斷骨(下)

觀戰台上,飛來峰身邊正坐個一個手若柔夷,膚如凝脂,剪水靈眸,嫣然一笑的美人。用『美人一笑桃花夭』形容也不爲過。他正是飛來峰新得的寵妃,視若珍寶的荷妃。

傳說這美人是南燕周邊部落上供而來,在眾多美人之中,飛來峰對她也無甚印象,可在聽了美人的琵琶曲後,驚爲天人。

收入後宮後,對她輾轉柔情,百依百順。美人嬌柔,樂音蕩心。以緻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夜夜笙歌,芙蓉帳暖。

美人溫軟,善解人意。飛來峰不顧朝臣眾將阻止,將荷妃帶來。

本曾想帶了美人隻為舒緩需求,可不想美人一曲琵琶顛破眾生,竟能和東齊城的魔音一較高下,這讓飛來峰更加得意自己收了個寶貝。

東齊城樓上魔音未有停歇,聽的飛來峰心裡煩躁,這樣聽下去,所有的士兵跑的跑,散的散,這仗不用打了!

看著身邊的美人,飛來峰得意一笑:「愛妃,速速彈奏一曲琵琶,滅了這魔音,助我南燕大勝!」

荷妃嫣然一笑:「國主要聽什麼曲?」

極目遠眺——士兵精力不濟,士氣耷拉,怏怏一片,毫無鬥志。最終視線匯聚到荷妃傾國傾城的面容上。

「來一曲《秦王破陣》亦或《十面埋伏》!」

女子嬌笑點頭應是。

東齊城樓上,蕭音渺渺。

觀戰台處,琵琶聲陣陣——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砰砰砰砰砰!」

所有頹靡的將士擡頭,看著觀戰台上的女子,女子天藍色的裙隨風飄舞,宛如一隻藍色精靈,聲樂輕攏慢撚。沉睡的豪氣被喚醒!

「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鏘鏘鏘鏘鏘!」

有人眸中爆發出絢爛的色彩,是骨子裡隱藏的家國義氣!

「主聖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

——乓乓乓乓——鏘鏘鏘——砰砰砰!!

一曲驚心,耳膜中迴蕩那聲樂陣陣,兩方樂曲。琵琶更加挑人心弦,轉軸撥弦,弦音流淌!

征戰沙場,鼓聲即士兵心聲,士氣大振,一鼓作氣,勇者決勝,亂世爭霸!

琵琶若金戈,十面埋伏,招招隱藏!

以音破音,此法甚妙!

飛來峰朝女子溫柔一笑,旋即得意的看著仇萬裏:「朕這美人,天下無雙!」

「玄真可汗,你說此戰我等可有勝算?」

仇萬裏目光掃過荷妃,完顏呆,耶律崑崙。篤定道:「此戰,我等贏定了!趙毅風,江玉樹『傲世雙雄』的名頭此戰過後,本可汗叫他變成『傲世狗/熊』!」

聽著身側基情澎湃的琵琶曲,飛來峰隻覺體內熱血躥騰,一股想盡快攻下東齊城的*支配著他。「趙毅風逃走後,東齊半月拒不迎戰,你說東齊可會開城迎戰?」

眼前拿下東齊城輕而易舉,隻是拿下東齊城後,柯澤城,南塬城和撤退的百邑大軍匯聚,勢力不可小瞧,在此兵困馬乏之時,後續反撲,後果不堪設想。

而以天傾獨大六國的傲氣,在一場戰役中撤退逃離,傳出去那是舉國笑話。六國人人可以誅之!目前東齊唯一的出路就是開城迎戰!隻要東齊兵出,當頭一棒,叫其沒有轉圜之力,到那時一舉殲滅。東齊將改名換姓!

仇萬裏面露不屑:「趙毅風廢手之人,舊傷未癒,他何來膽量迎戰!」

霎時,「轟!」的一聲,東齊城門大開!

一道破世玄黑率先刺痛眼眸,火辣辣的百邑大軍擁著一位年少的將領出來!

趙毅風一拿當先,駕馬奔馳在隊伍最前端,刀光倒影下,少年銀盔鐵甲,一身玄黑,冰冷肅殺,襯出一股毀天滅地的霸氣,劍眉星目,精緻輪廓,足以讓天地掩華!

青冥在手,青光晃眼。

揮劍,指天——

「東齊不敗——!」

四十萬百邑大軍齊聲大吼:「殺——血洗南燕,血洗玄真!!」

趙毅風率先衝進南燕大軍騎兵陣列,青冥所過之處,屍橫一地,血染戰袍,駕馬奔騰所過,血滴翻飛!

「看!趙毅風就在那裡!兄弟們,殺!殺了趙毅風!!」

百萬大軍齊齊撲過來,朝著趙毅風所在的騎兵圈子圍堵,大軍築起的人牆阻擋不住如水般的敵軍。

速度之快、準、猛、讓人無力思量。似開閘洪水般淹沒一切,衝擊一切,毀滅一切!沒人可以阻擋,他們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殺殺殺殺!

騎兵衝刺,步兵跟隨。兩方人馬相碰,重重一打!

東齊城樓鮮豔的戰旗一聲令下,向左一轉!

在敵軍眼中,百邑大軍的迅速重組,急速匯聚一區。

這是什麼陣勢?真是詭異!

位於觀戰台上的仇萬裏清晰的看見百邑大軍重組的陣型,那是一把劍。人形組成的——一把劍!

劍身周邊是泛光的長矛,百邑大軍人人相互抱團,凝聚力量,急速向前,利劍劃破蒼穹,自己軍隊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位於百邑大軍陣型中的大軍迅速向前前進,向前擁擠,人山人海中,所有人凝成一團,粘稠化不開。

斬離雲在城樓看的清清楚楚:「南燕、玄真大軍分散沒有主心骨,陣勢散亂,需要緻命一擊!

「公子,敵軍騎兵現在分散,需要陣勢緻命一擊。屬下……」

江玉樹負手而立,淡然飄逸,聲音殺伐果決:「戰爭無情,何須顧及?殺!」

斬離雲滿臉吃驚,公子何時這般狠辣?

手中的令旗連揮兩下。

一瞬間,利劍急速劃過敵軍包圍圈子,似劃過一塊布帛一般,一往無前,乾脆利落!

凝聚的大軍看到城樓的令旗示意,迅速分散開來,所有人迅速重組,火辣辣的撲向敵軍騎兵!

撼天拭地的嘶吼:「殺!破!」

南燕、玄真大軍看清了那重組的陣勢,心下不由大驚,那是一個活似剪刀狀的陣勢,殺氣騰騰的百邑大軍亮著長矛大刀,鎧甲泛著寒光。似要吃人般撲過來。

逃命要緊,有的人撒腿就跑,有的人四處躲藏。騎兵刀一橫,一陣疾風劃過,身子頭顱分家!

剪刀般的大軍走過之處,血灑一地。百萬大軍還沒反應過來戰鬥,就被大剪子無情的剪碎,人仰馬翻,肢體破碎。

戰鬥耗時不長,但激動人心,所過之處,風捲流雲殘,敵軍騎兵無一生還。

城樓上的令旗再次變化,百邑大軍迅速散去。粘稠的戰場被注入新的活力,戰場像一汪漾開碧波的水,漣漪四散。

南燕、玄真雖有百萬大軍,卻根本沒有招架之力,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重組起來像蜈蚣一樣的陣勢一點點蠶食自己的大軍。飛來峰大驚:「城樓上指揮的可是江玉樹?」

完顏呆擡眼望去:「不是!」

飛來峰急的跺腳:「一箭都沒射死江玉樹。倒讓他撿了個便宜!」

仇萬裏陰測測一笑:「那要不要再補一箭,讓他魂歸西天?!」

飛來峰急聲阻止:「他江玉樹上次不查著了你我算計,你以為他還會栽第二次,若不是他眼瞎目瞽,你我還有命在?!如此方法不可再用!」

仇萬裏不甘急吼:「那怎麼辦?難不成看著東齊大勝?!」

遠處,幾百萬人在一起混亂、廝殺、奔走、逃逸、殺聲、喊聲、吼聲、腳步聲、馬蹄聲混沌一打。

城樓上旌旗飄搖,百萬大軍絲毫不敵百邑東齊聯軍進攻,詭譎的陣勢變化,士兵無力阻擋,丟盔棄甲、兵器、盾牌、長矛散落一地……仇萬裏驚恐的看著這一切,「飛來國主,這一仗,我們怕是真要輸了!」

飛來峰忽的跳起來,「輸?本國主長途跋涉來此,怎能大敗而歸?不到最後一刻,誓死不退!」

仇萬裏話裡顫抖:「可我軍士氣已經大敗,如何取勝?」

環看一週,所有慘狀衝擊眼球,飛來峰心下一驚,思緒飛轉。

完顏呆似一尊雕塑,完全沒有反應。意識到身邊的神箭手,飛來峰滿意一笑。「完顏呆,考驗你箭術的時候到了!打蛇打七寸,趙毅風敢獨自一人迎戰,本國主叫他有來無回!給我射死趙毅風!」

他要故技重施?!

完顏呆面無表情:「盡力一試!」

緊眯雙眼,找準、位移、拉弓、射箭、發力……

趙毅風來了…

越來越清晰……黑色的身影……越來越近……昂揚的霸氣……

「嗖!!」一聲疾風劃過戰場,箭若隕石墜地!百步外發箭,力能穿楊,不愧是神箭手!

「哐!」青冥落地,突然而來的力道震力一擊,趙毅風受力不穩,跌下馬背!

「定王!!!——」城樓上的斬離雲一聲大叫。

「趙毅風——」城樓上的江玉樹聽到那一聲驚呼。「離雲,殿下如何?」

極目遠眺——「南燕故技重施,欲射死主帥。青冥劍落,主帥墜馬,現被大軍圍堵,突圍艱難!」

自己最擔心的一幕終究還是來了——左手握劍,緻命缺陷。

南燕定是知道……才會如此……如今,主帥墜馬,士氣不穩,軍心大亂!所有有力條件轉折,有利條件轉向南燕、玄真聯軍……

江玉樹輕闔眼眸:真的要這樣嗎?真的要用盡最後一招?他、她、他……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聽城樓下聲聲嘶吼,感受聯軍如洪水般的殺意,聞到那粘滑血腥的空氣,城樓下的慘叫一聲接著一聲,叫人聽後心驚肉跳。那應該是兵敗如山倒的百邑士兵,那是血流成河、屍骨如山的殘忍……

江玉樹緊咬牙關,維持淡然。

「離雲,你控好令旗!本閣主教過你怎麽做。萬物可亂,令旗不亂!」

斬離雲躬身應是,一時之間隻覺重擔壓身。

一道碧玉色彩晃過,在烽火硝煙中剔透清新,格外奪目。

江玉樹慢慢把玉簫送到唇邊,白衣水袖在風中飄擺。

斬離雲心下一驚,急聲勸慰:「閣主不可,您新傷初癒,不易運氣。」

對斬離雲的勸慰,江玉樹完全沒有反應。

看著那個倔強的人,斬離雲嚥下所有的勸解,這個時候所有的勸解都是蒼白無力。他那麽傲氣倔強……

緊握手上的令旗,從容不變的指揮。

東齊城樓上,那一道剔透的色彩,在奏世間最優美動人的曲子!

城樓上吹簫的人,迎風而立,白衣飄飛。

哀婉的樂曲一點一點遊走,讓人聽後忍不住潸然。

紫玉蕭,是樂器,也是兇器。

執蕭的人手指修長,似女子,卻也不是,

一招不慎,這雙手是會殺人的。

此時,這雙手奏出的曲子,優美卻也有罪。

剔透的色彩,本該遠離戰火硝煙,可這道碧玉奏出的樂曲在傳達一個指令,一個使命——

飛來峰忽的轉頭看向自己的愛妃,眼神中儘是不可置信。汩汩鮮血從腹部流出,染紅了女子手中的匕首,也染紅了那把琵琶……

「爲何?」心不解!「你爲什麽這樣做?!……」後宮佳麗三千,我獨寵你一人,萬千寵愛,爲你摘星奪月,爲什麽你要殺我?縱使我後妃千百,可我對你付出了真心……

華荷媚竭力站起,昂起頭顱,靜默不語。抱著染血的琵琶,轉軸撥弦,弦弦演繹聲聲思。

「砰砰砰!!——江湖紛爭恨不休,風雨飄零幾度秋!」

觀戰台上的人目光齊齊匯聚東齊城樓,那裏有一道孤傲的影,玉簫流溢的樂音配合著華荷媚。

「鏘鏘鏘!!——冬雲遮日又飛錦,前塵一悵然,此情最難堪,燈火如豆意闌珊,魂系碧落入黃泉,回首已百年!」

城樓上的蕭音速度加快,給琵琶最有力的回應。

「當噹噹!!——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華荷媚瑩然一笑,天藍色的裙和碧玉的色彩竟有一種莫名的切合。一曲琵琶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所有人同時擡頭看向那抹天藍色。

「我是『繁煙閣』的血衛!——」華荷媚用盡力氣,說出自己的歸處。聲音清脆綿長,輕飄與風。

飛來峰不敢想像,抖動唇瓣:「爲什麽?」你是繁煙閣的人……你是細作……

華荷媚忽的用力將琵琶往城牆上一摔,琵琶骨斷,弦音陣陣雜亂。細絲劃破嬌柔,手上殷紅。

一把長劍藏於琵琶骨中,華荷媚利落一抽,執劍劃向優美的脖頸,清脆若流水的聲音在風中響起,「我是江玉樹知己……公子你是華荷媚知己!……」血染天藍,蜿蜒炸開。

飛來峰怒不可遏,旋即吩咐完顏呆捉住眼前不怕死的人!

華荷媚步步後退,直抵城牆。

南燕大軍氣勢洶洶匯聚過來,誓死要抓住這個刺殺他們國主的細作!

「公子!——來世我定要先遇見你!」她最後一語,眼底有著深深的癡戀與期冀……

此情可待成追憶,唯獨你

——是我此生執念。

來世,我定要先於他遇見你……

轉身回首間,華荷媚抱起斷骨的琵琶,攜著長劍,用盡力氣,從城樓上一縱而下!

烽煙交疊,黃沙盤旋,殘陽似血,淒厲的色彩照在那一身天藍色的襦裙上,平添了一份杜鵑啼血的悲涼。

觀戰台上的人猝不及防,顯然沒有料到這女子慘烈如此——拔劍自刎、縱樓跳下、死無全屍。

狂風大起,千軍萬馬呼嘯而過,鐵蹄無情踏過女子屍身,踩碎那把琵琶……

血染天藍、漸溢黃沙、屍骨無存、紅顏消殆……

蕭音停歇。斬離雲回頭一看——

江玉樹一口血吐,暈染衣衫,臉色慘白,似蟬翼稀薄。

「閣主!——」一聲驚呼!

「我……無……事。」他揮手止退勸阻。

盡力睜大雙眼,想看清那金戈鐵馬的無情踩踏,也想看清那貞烈女子的容顏。

風在眼前劃過,摩/擦出酸澀的疼痛。輕闔眼眸,耳邊是他嬌柔卻又堅定的聲音——

「公子懂華荷媚。華荷媚願爲繁煙閣血衛……」

「公子的蕭與荷媚的琵琶本是寂寞之樂,荷媚此生知己,公子你是唯一!」

「血衛也好,知己也罷。華荷媚此生無悔。」

清脆悅耳聲音中的情誼終是匯成一句話——「荷媚此生飄零,有幸遇到公子。若能與公子再和一曲,哪怕血濺黃沙,哪怕死無全屍,華荷媚也心甘情願。」

那慘烈女子跳下城樓後,所有人都看到飛來峰血流如注,栽倒生死不明。南燕大軍一時間軍心不穩,士氣動盪!

如此良好時機,趙毅風自然不會錯過,咬牙撕碎戰袍,草草包紮箭矢擦傷。一躍而起,迅速躍馬而上!一往無前!「東齊不敗!南燕、玄真血債血償!」

身側的士兵見主帥威武雄壯,銳氣大增,吼聲震天,開口應和:「百邑威武!東齊不敗——!!」

南燕、玄真聯軍失去一個主帥,士氣大減,饒是仇萬裏迅速指揮鎮壓也不能制止四散如鳥獸的大軍。所有人一見趙毅風策馬揚鞭的霸氣和震天動地的百邑大軍都丟盔棄甲而逃。

城樓上,蕭音早已停歇。斬離雲揮動令旗,各種各樣的令旗,果敢決絕的姿態。代表了江玉樹不能看見戰場的一幕。

各種陣勢變化,馬不停蹄廝殺。

這是真正的以樂音爲鼓,兵馬爲棋,對陣廝殺。爭的不是天下,而是男兒傲氣榮辱!

遠處四散敗落的士兵,失去一國主帥後逃竄不穩的陣型,驚恐無助的眼神,散落一地的旌旗……仇萬裏痛惜的看著這一切在自己面前上上演,不可置信的搖頭:「怎麽會?百萬大軍不該是這個結果。」他仇萬裏不甘心!

不想再添傷亡,仇萬裏揮動令旗,一聲令下:「撤退!撤!聯軍撤出天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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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軍迅速彙集一方,慌忙逃竄。仇萬裏眸光緊隨城樓上那一道白色的影意動。「傲世雙雄,你們等著!」

百萬大軍傷殘大退,東齊乘勝追擊,隻把聯軍逼出邊境三十裏開外!

這一場戰爭以兩國聯軍的落敗撤退獲的小勝。

看著一張張倦怠的臉,遠處烽煙叠起,趙毅風一聲令下:「收兵!」

騎兵率先匯聚城樓下方:「東齊不敗!」

後續而來的步兵吼聲震天:「東齊威武!百邑不敗!」

江玉樹的樂音成功遷出華荷媚的琵琶,一曲蕭音,掩藏殺意,看似溫柔的蕭音,實則會把人心由夢境代入現實,直至走向淒涼和無助。

荷媚,你在天有知,定會保佑東齊大勝的吧?

天傾280年,天歷八年十月,「媚音大戰」以東齊城的暫時小勝告一段落。此戰,南燕、玄真兩國積聚百萬兵力攻打東齊。定王趙毅風和江玉樹竭力死守。

東齊城在此戰中是沒有優勢的,畢竟,兩個主要領軍人物都受傷,險些魂歸西天。但就作戰手法來說,百邑大還是更加先明一些。

此時的東齊城,所有士兵都在爲這短暫的勝利歡慶,戰袍未解的士兵們高聲歡呼,有人性命安好後激動淚流,有人相互抱團,慰藉戰場心酸。

呼呼涼風掩蓋不住所有人的豪情,早已有人耐不住,甩開膀子大吼:「百邑威武,天傾不敗!」

眾人狂歡小慶中唯獨沒有江玉樹。

趙毅風找到她時,他正在營帳裏潑墨,那雙奏遍優美樂音的手此刻握住一隻纖細狼豪。本能的憑著感覺繪畫,白衣上儘是墨跡硃砂染料。

趙毅風靜靜的看著他,不敢打擾,也不願打擾。戰場上的江玉樹可以冷硬無情,可以殺伐果決,可以淡然無波。可不知爲什麽,趙毅風看著這樣的他,心中有一絲絲的抽疼,疼的他想哭……

墨畫漸漸勾勒出輪廓——一個美人嫣然一笑,亭亭玉立,天藍襦裙,眉眼含情,懷中抱著一把琵琶。

江玉樹看不到,隻能本著心裏所想勾畫女子容顏,縱使有的墨跡暈染一團,有的顏色配錯了位。趙毅風也不願說出那副畫的瑕疵。

「華姑娘很漂亮,玉樹畫的很像。」趙毅風在他身側輕輕發聲。

江玉樹執筆的手一頓,無華的眸子空洞的看向遠方,淡淡回應:「我從未見過她真容,隻能繪畫成如今模樣。不管像與不像,就當做一份念想,隻是這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收起墨筆,玉簫探索兩步,找尋插瓶,將華荷媚的畫像放入。

看到裏面多副畫像,每一個都精緻包紮,趙毅風不解:「這是?」

江玉樹環抱一眾畫像,輕闔眼眸,掩飾眸中酸楚:「他們都是『繁煙閣』的血衛,都是爲了救我、護我、助我而死去的人。」

將一眾畫像輕拭塵霾,放入插瓶,蓋上蓋子。

這一切,好像在隱藏一段過往,他消失一年後爲何聲名鵲起端的過往。

而那畫,更像在勾勒他的人生。

描畫他不爲人知的身世。

趙毅風靜靜看著他,因爲他知道他——

他那麽倔強,那麽傲氣,怎會展現自己的脆弱?

像江曉梅離去、江玉芝死去、張大坑陣亡後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孤單的用蕭音,用墨畫來抒發。他不說,也不會說。

縱使心內鬱結,縱使蒼白荏苒,他也不說。

隻是用蕭音,用城樓上的寒風,用執筆作畫的手將傷痛掩藏。

趙毅風不知江玉樹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情?但他還是有些豔羨江曉梅,華荷媚。如果說對江曉梅江玉樹是愧疚。那麽對華荷媚,趙毅風心裏多少有一絲發酸。

他知道,江玉樹的記憶裏會有那麽一個慘烈決然的女子存在,而且永生難忘。

見江玉樹的深情有些飄忽,趙毅風轉移話題:「紅顏已逝。生者還需造化!說好本王回來縱酒肆意一番,本王在此誠邀,玉樹可否答應?」

「不負盛情!」他淡淡一笑。依舊是溫潤堅毅,泠然風華的江玉樹。「今夜你開懷暢飲!」

趙毅風這是第二次見江玉樹如此肆意的縱酒,第一次是在兩人重逢後,他以酒賠罪。而這次,大概是心裏苦極了。

身邊人接二連三失去,他是想借酒肆意一回吧……

趙毅風沒有阻攔,也無力阻攔。

就那樣任由著他,哪怕他胸口的箭傷才好,哪怕他吹/簫運氣留有內傷,他也沒有阻止。

因爲他深知他的倔強,他決定的不後悔。

酒到濃時,兩人迷醉。

江玉樹說:他不配也沒有資格做華荷媚知己。

趙毅風說:他更可憐,愛上了一個人,卻有口難言。

江玉樹說:我會竭盡全力助你君臨天下。

趙毅風說:我希望那時你在身側,與我結髮爲妻。

夜半花香濃,醉意寒露重。

趙毅風宿醉半醒,看著眼前深睡的人,輕聲一問:「玉樹,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爲何總有一種你要離我而去的錯覺?

用力抱起深睡的人進帳,榻上他長長的睫毛在酡紅的醉顏上投射出一片陰影,讓人忍不住去觸碰,更讓人心疼。

伸手輕觸他面容,趙毅風深情呢喃:「你可知這樣的你讓人心疼,更讓人愛不釋手。」

替他掖了掖被子,男子沉步離去。

江玉樹慢慢從榻上坐起,轉頭眼眸空空的看向遠處。

趙毅風,我不是天傾人,北璃是我的國土。

我的抱負,我的責任,我的情誼……

你都不懂呀……

同樣身處高位的你我,又該如何立於世人眼中?

你許我鳳冠霞帔一世安好,可我不能陪你此生清風明月常伴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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