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轉調踏莎行
心中有鹹澀的感覺遊走:這樣隱忍堅毅的他叫人如何不心疼?
江玉樹本來淺眠,在他掀被子的一瞬間醒了。
感受身上細細涼意,他秀眉微皺,旋即摸索起身。
趙毅風看到他全身細碎吻痕遍佈,立馬將他按回床頭。
聲音略帶愧疚:「昨晚是本王放肆了。」
江玉樹手下動作不停,摸索找尋衣衫,隻是後腰間的痠痛讓他忍不住,又跌坐榻邊。
趙毅風一把接過跌回床榻邊的他,眼有疼惜,伸手覆上他腰間,輕輕按壓,舒緩。
「這樣會疼的好些。」
突如其來的溫度讓江玉樹有些不適應,他本能掙紮起來,還沒走兩步,腿上腰上積聚的痠軟襲來,雙腿不由自主打顫。
無可奈何的坐回床榻邊,任由趙毅風給他舒緩腰間痠痛。
似是覺得這樣太過曖昧,江玉樹有些不自然,伸手扯了榻邊衣衫往身上套。「殿下還是早些起來,昨夜殿下與惜月公主洞房花燭,你到清玉這裏,外面現在怕是已經翻天了。」
夢碎隻在一瞬間,想起那個第五惜月。
趙毅風臉色暗了幾分。「玉樹,你真是不解風情,昨晚是屬於你我……,提惜月公主作何?」
江玉樹摸索扣著腰間玉帶,似笑非笑:「江某不解風情?殿下可知五十步笑百步?」
趙毅風臉一陰:「玉樹,你怎的還是這般牙尖嘴利?」
江玉樹冷聲還口:「清玉是牙尖嘴利,可殿下是無恥之極!」
「你!……」趙毅風被噎的無話可說,伸手扯了衣衫開始往身上套。
可當看見江玉樹披散的發絲還有他清俊的容顏時。
一抹想法油然而生。「玉樹,本王有個要求不知你可否答應?」
江玉樹系好腰間玉帶,手持玉簫摸索找尋盥洗之地。好奇一問:「不知殿下有何要求?」
趙毅風走至他背後,眼有溫柔的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本王幫玉樹束髮,如何?」
像所料想的一樣,一抹米分色從江玉樹脖間蔓延上臉。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呆了片刻後,輕輕頷首,算作認可。
趙毅風像得了蜜糖的孩子,將江玉樹牽到妝台前。
看著銅鏡中的清俊容顏,他緩緩從他背後俯下身,伸手挑起木梳。
兩個人貼的很近,近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似是覺得這樣的形勢有些不正常,江玉樹微微偏頭錯開趙毅風的氣息,眼神帶著一點茫然,還有一點古怪。
木梳帶來輕柔的觸感,讓江玉樹有一些放鬆,任由背後的人將那長發青絲纏繫上髮帶。
「玉樹……」趙毅風的聲音有點瘖啞。
「嗯?」
「你我結髮可好?」
江玉樹溫和一笑,不答反問:「殿下是想把清玉當女子?」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自古多爲男女定情。
倔強如江玉樹自是不願這般。
江玉樹怔怔的呆在原地,不知作何講?
一直以來小心護著他,不想他人傷害他,把他看做女子,卻未曾想無意間又傷了他。
喉間黯啞酸澀,靜靜的看著他。
木木的轉動著手上的木梳,他靜默安然。
意識到氣氛不對,江玉樹轉移話題:「趙毅風,可否答應我一個條件?」
在趙毅風的意識裏,江玉樹從認識他到現在很少求他什麽,唯一一次還是撫國公府危機四伏時,他求自己救人。
他堅毅溫和,卻也清冷疏離。
能讓他開口的事,能有何幾?
他凝定他:「玉樹所求何事?」
江玉樹轉身,眼帶憐惜與呵護的看著他:「不管你愛不愛惜月,請妥善對她。」
「爲何?」他猶有不解。「你明知道本王心裏隻住了一個人。」
「殿下可否答應?」江玉樹水袖漫卷,溫和清恬,明光照耀下,一股剔透易碎之感,可眉間的傲然不容忽視。
他輕闔眼眸,看起來十分的堅定,非常堅決。
看著這樣的江玉樹。
趙毅風知道,他決定的事情改不了,也知道他決定的不後悔。
可是趙毅風有些不懂,爲何江玉樹對第五惜月這麽上心?
僅僅是因爲那個女人是北璃的公主。
就算江玉樹是北璃丞相,那也是謀個差事,求個生存。
也換不著爲北璃皇室中人如此勞心?
既然不愛一個人,那就疏離冷漠到底;可是愛一個人,他就會爲他不顧一切。
這是趙毅風對待愛情的態度。
趙毅風放下手裏的木梳,負手而立,在室內來回踱步。突然俯下身,語調陰鬱:「那你呢?本王答應你善待惜月公主,你怎麽辦?」
你讓我妥善對待惜月公主,你沒有名分,又如何立於世人眼中?
「本王妥善對待惜月。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江玉樹淡淡道:「會。江某答應過你,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他國如何看。」
一時靜謐無聲。
室內有光,光照入室內,浮塵在顫抖。
趙毅風凝重道:「本王答應你,不論何時都妥善對待惜月公主。隻是……」
句句清晰,卻也無情:「本王可以善待她,但本王不可能愛上她,本王此生隻認定你一個。」
他可以善待惜月,可以給她當家大權,可以不納側妃顧全她顏面,可以和江玉樹都不要名分,隱逸人間。
可他——做不到愛上除了江玉樹以外的任何人。
聞言,江玉樹無奈的搖了搖頭,嘴邊一絲可有可無的細嘆湮滅在陽光中。
這大抵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可是這樣對惜月真的公平嗎?
愛情裏,有何來先後公平之分呢?
他的退讓,應該是給那個女子最好的成全吧……
看著少年在陽光照耀下容易幻滅的容顏,趙毅風在江玉樹不曾聽到的地方呢喃自語:「玉樹,你知道的,你的要求趙毅風根本拒絕不了。我做不到拒絕你,可你卻從不願給我一個解釋。」
因爲深愛,所以相信;因爲珍惜,所有包容。
趙毅風你在怕什麽?不就是妥善對待一個女子嗎?
可是這個女子就像那道禮法一樣,生生橫亙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無形的鴻溝。
陽光照進室內。
如一層薄薄的光暈。
輕輕鍍在兩位少年身上……
可,江玉樹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淡淡的悲傷。
有種朦朦朧朧的預感——惜月公主可能這一生永遠得不到幸福……
**
皇後宮
處理完皇子府趙毅風成親一事,又應付了後宮眾妃的道賀。
顧豔梅怏怏的坐在高坐上,聽到有人來報:「顧文成來了。」
顧文成是趙毅風二舅,也是顧豔梅二哥。更是前任兵部尚書,隻是因爲當年天倭來犯,他被趙清風算計,天帝懷疑,當朝削職,放歸兵部尚書職權。現在隻是一個閒官活著,養老安然。
看到顧文成,顧豔梅笑了笑:「二哥來了。」
「三妹氣色不好。」顧文成眼有擔憂。「是不是毅風出事了?」
顧豔梅倦怠的搖搖頭。昨晚本想探向兩人洞房喜事,誰知被惜月公主房裏的丫頭私下告知:毅風刺破惜月公主手指,滴血以作元帕,拒絕圓房。
她也知道,趙毅風在收到江玉樹的隨禮後,駕馬離去,不管府裏大小事務。
她更知道,趙毅風拿著那把劍還有那枚屬於他們彼此的櫻環,去找了江玉樹。
她知道昨晚……兩個人怕是已經月圓花好。
——可她卻沒有帶人去阻止。是不想,是愧疚,是不願,還是心疼?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隻知道,她能做的就是安撫好惜月公主,將所有知道昨晚蛛絲馬跡的人全部杖殺掉,然後在今天的宮妃朝見上,護全惜月公主,對元帕一事極盡包容,視而不見。
她隻知道,一股逃不脫命運皇家大義的束縛悲慼在她心中積聚。
那是——此生執念求不得的無可奈何。
那是——宮廷帝王束縛下的掙紮解脫。
顧豔梅語氣疲憊:「二哥……三妹知道這樣護全毅風不對,可毅風這孩子這麽多年了……都忘不掉……,你說本宮當年是不是錯了?」
「與其逼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本宮倒是希望他們兩個相守如初,也願意沒有那場皇家荒唐。玉樹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他一直護全毅風,卻從未要過什麽……趙家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
顧文成長嘆一聲:「清玉公子不是普通人,他既是撫國公府的世子,縱使家破人亡,他也是陛下賜名的清玉公子,更是北璃的丞相。
毅風就更加不是普通人,他深處皇家,此生都逃不脫這份皇家大義。如果江玉樹隻是個普通人,或者毅風不投身帝王家。
他們兩個再渺小一些,不那麽出色,不傲世六國,相信所有人也不會把目光投向他們。這樣也不會遭受那麽多反對,更不會有人知曉……」
無可奈何一笑:「然而……」
他們都是天之驕子,站在高位,傲然不甘。這也就導緻他們不會平凡安然,必定身處高位,接受世人矚目。
「三妹。」顧文成眼有悲慼:「他們此生都命不由己啊,就算清玉公子還有選擇,可是毅風這般執念,注定了他們至死糾纏。隻要毅風不放手,清玉公子就會一直在毅風身邊。」
當初在東齊城的時候,江玉樹一直陪著趙毅風;現在天傾,江玉樹還是在陪著趙毅風,兩人分開又相遇,而且一直走到現在,這一次都已經說明,趙毅風不會放手。
顧文成知道自己的外甥逃不脫皇家大義,可他沒想到的是一向冷傲忠於皇家的趙毅風會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行爲。
人,真的不能逼太狠!
惜月公主的一腔熱情被趙毅風活活埋葬了。
新婚之夜,滴血做元帕,這對任何一個女子來說都是恥辱,尤其還是他這樣出身高貴的嫡公主。
想讓他感覺到女性溫柔,想用一腔真心溫暖他,沒想到他這般決絕。
第五惜月已經預料到,她以後會是獨自一人,守著漫漫長夜。
可這條路是她選擇的,她不後悔。她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抓住趙毅風的心,讓趙毅風愛上她。
「夫君且慢——」第五惜月忍住昨晚羞辱,儘量讓自己笑的清麗溫柔,一聲輕喚叫住趙毅風。「夫君既然回來了,就歇會吧,妾身做了銀耳蓮子羹,夫君來嘗嘗。」
趙毅風停住步子,凝視眼前這個清麗溫柔的女子。腦中是江玉樹的要求——「請妥善對待惜月。」
斂了斂臉上疏離的神色,淡淡一句:「有勞公主。」衣擺一撩,闊步去了花廳。
女子臉上的笑一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端著溫柔的笑跟上趙毅風。
第五惜月伸手送上一晚銀耳羹。「夫君來嘗嘗,這是妾身親手做的。」
趙毅風眉頭微皺,瞟了一眼在身側的銀耳羹,右手一端。冷漠道:「多謝公主。」
執勺入口,旋即放下碗。他儘量柔和語氣:「以後這樣的小事,公主就不要親自動手,府裏有的是下人。本王會保全公主在府裏的顏面,還有公主也不用擔心本王納側妃,本王會保全公主一世容華。」
「就這些?那夫君對惜月如何看?」忍不住一問。第五惜月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唇瓣失血顫聲:「夫君知道惜月要的不是這些。惜月要的不是……這些……」
趙毅風定定看著他,話裏是如刀刃般的決然疏離:「新婚當晚,本王已經說明,本王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除了他,本王不會愛上任何人。」
「那我算什麽?」她妝容盡失,失聲不解質問。
「本王已經說了,保你一世容華,這是本王能做到的極限。其餘的公主還是不要多想。」毫無情感的聲音,似利劍一般直戳心靈深處。
氣氛一時凝滯,猶豫許久,第五惜月緩緩低聲開口:「殿下心裏如何看惜月?殿下對惜月可有情意?」
這般直白的問出了,惜月公主慘白的臉上漸漸鍍上了一層淺紅,她輕咬住薄唇。
趙毅風端坐桌前,字字無情,句句誅心的回:「惜月是北璃的嫡公主,也會是皇子府的公主。你我成親才不過一天,何來情感?」
冰冷疏離的聲音,讓惜月公主的溫柔雍容化成片片不滿的質問與哀怨。「那爲何在靜水湖畔你又救我?你爲什麽不讓我直接被歹人殺了我。這難道不是情意?」
「公主嫁來天傾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公主有何必這般楚楚可憐博人同情?」
趙毅風灼灼的目光緊盯著她:「本王顧全公主,不想撫公主顏面。但請公主知曉,本王六年前娶過的人才是本王此生摯愛。」
「可你們已經廢婚了,惜月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妃。」她不甘厲聲反擊。
趙毅風眸光一緊,肅殺氣息輕顯。
無情的聲音響起:「公主要是聰明就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金戈相碰的殺伐果決,決然寒心的拒絕。
趙毅風走了,不帶拖泥的去了書房。
那碗剩餘的銀耳羹漸漸冷卻,像她冰涼的心。第五惜月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樣,癱軟在地。心下泣血自嘲:誰能想像她用盡力氣想溫暖的男人心裏住著另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竟然是……北璃丞相,還是先於她成親的……這真是一場皇家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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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皇宮
因爲和趙毅風那晚的放縱,江玉樹回北璃的時間延後了一天,北璃送親一事完成,他向天帝辭行。
趙毅風剛商議完朝政大事,就看見在前端執蕭探索離去的江玉樹。疾步走至他身邊,牽手玉簫向宮外走去。
路過東宮角門高階時,一陣靡靡之音夾雜著清透的哭喊聲從東宮傳來,連帶著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響起。
「殿下放小的吧!小的知錯了。」
「奴婢知道錯了,殿下息怒。」
然後就是趙清風用鞭子抽打的聲音以及他的打罵聲:「廢物,都是廢物!本宮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麽用,連個像樣的人都找不到!都該死!」
「啪!」的一聲,皮鞭落在皮肉上。
江玉樹動了動手上的玉簫,示意趙毅風去看看。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趙毅風臉色陰寒,陣陣冷風襲來,他周邊的溫度瞬時降了幾個度。
趙清風手下正在用鞭子抽打的人儼然是個清倌,關鍵是這個清倌和江玉樹眉眼很有幾分相似。
衣衫都已經脫了個乾淨,更讓人不能忍的是那粗大的玉勢在清倌後/穴撐出陣陣血流,而趙清風忘乎所以的一邊來回捅/刺玉勢,一邊用鞭子抽打,旁邊燒的發紅的蠟燭簇簇火苗像是要燃燒那個清倌。
周邊跪了一地的丫頭奴才,個個任他辱罵。
空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還有情/欲的味道。
感受到這一切,江玉樹微微挑眉:「怎麽又是他?」
聞言,趙毅風壓制怒氣轉身回看身後的江玉樹,卻見江玉樹微微一笑,那清和的笑容乍一看溫暖人心,實則冰冷入骨。
「啊~~~~」一聲慘叫!趙毅風瞬時從角門的高階處跌落下來,接著一個花瓶正好砸在他的右手上,尖銳的瓷器碎片將趙清風嘴角割裂開來。
血珠子流了一串!
好大一陣響動!
「咔」、「咔」聲響起!
「嘶……你們都愣著幹嘛!快來扶人!」趙清風捧著受傷的嘴,看著摔折的右手,心有懷疑的環看一週大吼:「誰!給本宮出來,敢算計本宮!嘶~~本宮叫你不得好死!」
被他處罰的清倌小廝丫頭頓時鬆了口氣。
折了右手,夠消停幾日了。
江玉樹早已將自己隱藏起來。
趙毅風緊步跟上,好似見到了不一樣的江玉樹,在他耳邊低聲道:「是玉樹做的吧?」
江玉樹闔了闔眼眸,一派溫和從容:「殿下,江某是瞎子,看都看不到,如何下手?殿下哪隻眼睛看到說是江某做的?」
「本王雙眼所見。玉樹還想否認?」趙毅風一語道出真相。「玉樹耳力甚好,飛刀功夫連本殿都望塵莫及。一旦出手,百發百中,太子怎麽會是你的對手?」
江玉樹平靜無波,悠悠一笑:「江某真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麽?」
「玉樹休要狡辯,本王可是看見了。」趙毅風當時恨不得直接上去打的趙清風滿地找牙,好好的清倌不找,非要找和江玉樹相似的,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不過他清楚的看見一枚飛刀在趙清風膝蓋處一擊,第二把飛刀直打他身邊的花瓶。這才讓趙清風摔下高階。都是他應得的。
趙毅風有些不解:「他惹著你了?勞煩你親自出手?」印象中的江玉樹性子溫和,很多時候總是微微一笑,不觸碰他的逆鱗他總是很好相處,像今天這樣連用兩枚飛刀對付太子,看來情況不妙。
江玉樹觸摸著手裏玉簫,淡淡道:「沒有,隻是一些小事,他有時候太聒噪。吵的江某耳朵疼。」
「當然!——」江玉樹語調一轉,溫和儒雅道:「太子殿下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還有自己的手,就應當做好接受還禮的準備。清玉做事一向公平,禮尚往來,這才算君子!」
心、有、靈、犀。
趙毅風護全他:「你又何必親自動手,不用你說本王也不會輕饒他!」
江玉樹溫和道:「你身爲皇家人,與他正面交鋒不是良策,此次由我做了,他也隻是記恨我。」「不過!——」江玉樹話裏隱隱有些許清寒:「他遲早自作孽,不可活!」
趙毅風淺淺一嘆:「玉樹,我發現你其實挺記仇。」
江玉樹悠悠一笑,坦白承認:「是啊,江某一直都記仇。他當年可沒少聒噪,江某今日才出手,忍了這些年,真是憋壞了。」
他挑眉朝趙毅風淡淡一笑:「殿下知道這叫什麽嗎?」
「是何?」這麽記仇可不像他的清玉公子。
江玉樹擰頭看向他,沉聲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旋即一抹清雅得意的笑:「江某是正正當當的君子。」
君子?這很君子!
趙毅風忍不住一問:「那本王呢?」
江玉樹微微一笑,一片澄澈清明,萬物祥和:「殿下實乃真小人也。」也不想想當年爬他翠竹一事是多麽讓人氣憤。
趙毅風瞬間明了,湊近他耳邊低吟道:「你還在爲當年爬翠竹一事記恨?本王都知錯了。」
江玉樹挑了挑眉,摸著手裏的玉簫,如夢初醒:「哦。江某想起來了,那就姑且放過殿下。」
「不過殿下何嘗不記仇?」
趙毅風甕聲翁氣:「也不看看是誰帶的,本王常年可是和你在一起。」
江玉樹正了正神色:「殿下,請注意身份!」說著,扣了扣手裏的玉簫。
趙毅風:「……」
靜默一剎,兩人忽的默契一笑。
江玉樹不僅僅是容顏清俊出挑,更多的是他的性子。溫和中透著一絲寒,寒中夾者烈,卻也不似常人,退卻他平素溫和假想,讓人看到他的另一面。
有江玉樹,世間一切應當是寧靜緻遠的,也是靜謐安然的,可他倔強中隱隱藏著一絲不屬於他的東西。也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趙毅風很難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該是多麽煎熬。
「玉樹……」他忽然轉身看著身側的人,低聲道:「玉樹,我們離開這裏吧。」
離開?
不解詢問:「去哪裏?」
「去北璃。」趙毅風定定看著他,眼有憧憬和期待:「我不做天傾皇子,也不做定王。你不做北璃丞相,也不做清玉公子。我們就像平常人一樣找個世外桃源隱居起來,不問世俗,不管人事。我狩獵耕地,你煮茶持家。什麽都不要了,都放下,都舍棄,就此消失。將這些世俗羈絆拋卻,真正縱情活一次。」
「北璃一年四季如春,有玉樹喜歡的櫻花,我們就在那裏安個家,一起看櫻花爛漫,舞劍煮茶,品酒對詩。要是玉樹膩了,我們就一起去賞著萬裏河山,走遍名山大川,順帶求訪名醫,將玉樹的眼睛治好。這樣玉樹就可以看遍櫻花。」
「玉樹也不用擔心沒有吃食,本王廚藝還是能得到好評的。玉樹更不用擔憂糧食補給不夠,本王再給你種盆瓜。隻要玉樹你不想做的,本王都可以代勞,隻要玉樹你開心,一直陪著我,就這樣歲月靜好的走下去。」
江玉樹無華的眸子凝定他,長長的睫毛輕動,眼中有著期待未來的笑意和溫暖。
趙毅風無奈道:「當然本王沒有銀錢,就要勞煩玉樹和本王一起吃苦了。」
江玉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他忽的眸光一亮,像想到了什麽:「玉樹曾說本王廚藝一絕,那本王可以開個酒樓,日進鬥金,這樣就不用擔心生計問題。」
當然他也有一些頹敗和心酸:「玉樹何時把掌家大權還給本王,本王自從治理百邑城開始,就沒見到過銀子。」
江玉樹聞言噗嗤一笑。這人還在想掌家大權呢?這麽些年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他溫柔凝望身側的人,鬆手玉簫,鄭重邀請:「玉樹,你可願意?」
江玉樹靜靜站在他身邊,
溫潤恬似玉,泠然似月華。
趙毅風有些擔憂、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有些緊張的望著溫和的江玉樹。
江玉樹忽的微微一笑——暖陽融冰,櫻紅綻放。
將玉簫插/進腰間,伸手握住他的手,緊緊的握住。
他淺笑答:「願意!」
一股熱流直衝趙毅風胸間,血液爲之沸騰,呼吸爲之急喘。
趙毅風幾乎想仰天大笑,告訴蒼天大地,他的清玉公子終於願意了。
他可以和他走的更近了。
這樣就是一輩子啊!
轉身抱住清雅公子,用力緊緊抱住,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所有的激動最終幻化成淡淡一笑。
趙毅風緊緊握住他的手。
兩手相握。
共同走出皇宮這座牢籠,走出這個有皇家大義束縛的魔窟。
去尋求另一方屬於他們的海闊天空!
江玉樹回握他手掌,朝他溫柔一笑。
趙毅風心滿意足。
手上力道相碰,草環相交,此生不換。
此刻——
我們都不屬於皇宮。
離開吧!
真的拋棄一切、放下浮名、掙脫束縛、都忘了!
唯獨你是我的唯一和永恆——
我的清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