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0

　　急促的喘息，凌亂的腳步，黑色的張牙舞爪的樹影。

　　那像是一片樹林。影影綽綽地樹影是噬人的鬼爪，將他籠罩在其中。

　　四面八方緊追不停的腳步聲令人頭疼。

　　「殺了他！」

　　「別讓他跑了！」

　　「他在那邊！」

　　血紅的顏色佈滿了視野，每一步都走在血液的河流之上。腳底黏膩，手指濕潤，廝殺聲與哭喊聲不絕於耳，震得他心煩不已。

　　「逃……快逃！逃出去！」

　　逃？能逃到哪裡去？

　　「快走！離開這裡！」

　　不能離開，得殺了他們，必須殺了他們！

　　腥臭的血霧當頭罩下！

　　「！！！」

　　林天貺喘著粗氣醒過來，他記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裡亂七八糟地，讓他累得不行。

　　「我的靈魂半夜穿越了嗎……」他喘息著說。

　　心臟狂跳著，林天貺緩了一會兒，剛準備換衣服，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正緊緊地抓著左手的手腕，而左手已經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自從他築基之後，已經很久沒用感受過四肢發麻的滋味。坐在床上甩甩左臂，接著又躺了回去：「我先休息休息我的心臟……」

　　這種好像一口氣跑了個馬拉松一樣的狂跳……

　　由於一晚上的噩夢，林天貺早上工作時狀態就不太好。雖然晏安說讓他當助理，但晏安自己在樓裡都沒有辦公室，以至於林天貺雖說是他的助理，工作地點卻還是在位於十樓的後勤部。

　　一臉混沌地跑到辦公室，剛打開門就發現自己座位上坐著一個人。其他同事毫無顧忌地躲在電腦後面偷窺那個佔了他位置的人。

　　林天貺走上去打了個招呼：「師尊？」

　　正喝著咖啡的晏安把杯子一放：「跟我走。」

　　又是這句話。

　　於是林天貺只好條件反射的跟著晏安走人。

　　晏安帶他去的地方還是玄天大世界，雖然玄天大世界的考試已經結束，但由於它是最近的一個考點，所以近期依然還有許多外界修士停留。

　　晏安並沒有帶林天貺去拜訪玄水宗，而是帶著他直接在水上漫步。每一步踩下去都有一些微妙的彈性，就像走在一張巨大的水床之上。這種感覺特別神奇，林天貺玩得有些開心。

　　等林天貺玩夠了抬眼一望，就發現晏安不著痕跡地使用著縮地成寸，將他帶到了一座熟悉的臨海城市，身著黑色道袍的修士們依舊人來人往，從海邊到城門邊上小攤販們的叫喊聲，更是不絕於耳。一切都那樣的眼熟。

　　「師尊我們今天過來幹嘛？」林天貺自從把晏安當成長輩後，在他面前放鬆了不少。

　　雖然以往林天貺喊清行子師父，但其實兩者更像是父子關係，而他又無其他親長，其實並不懂得和長輩的正確相處方式。他在清行子面前沒大沒小慣了，現在也不太明白在修真界，「師尊」這個稱呼有多大的重量。只覺得是長輩，便不用怕他。

　　晏安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你這十個月表現得不錯，修為也有所進益，我當給你賀禮。」

　　林天貺有些茫然地看了晏安一眼，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已經畢業將近一年了。

　　剛畢業的時候頂著大太陽來紫雲樓應聘，之後又被晏安壓著修煉，日子過得充實而愉快，時間不知不覺就從夏天轉到了夏天。

　　「你想要什麼？」晏安問。

　　「不用不用。」林天貺連連擺手。

　　和季白混熟之後，他多了許多修真界的常識。比如在大世界裡，一般的孩子會在師門的帶領下，在十來歲的時候進入練氣後期，有天分者十三四歲就有可能踏入築基。他築基的成績放在大世界，雖然不是吊車尾，可也絕不算好，只能叫剛剛及格。而到半步金丹就更遠了，二十三歲的年紀，大世界裡已經有不少人已經穩步進入築基後期。可他還在初期徘徊。

　　這樣的成績還能拿到師長的禮物，他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靈石、丹藥、法器亦或功法，你要什麼？」晏安卻打定主意要送。

　　林天貺見狀想了想：「想要一輛車。老頭子說好了等我考了駕照給我買車，結果耽誤了一直沒有買。」

　　晏安靜靜地看著他。

　　「所以真的不用了。」林天貺訕笑推辭，「師尊你看，我什麼都不缺。」

　　晏安扭開頭去，雲淡風輕地說：「那你便回去吧。」

　　林天貺看著他，總覺得晏師尊有點鬧彆扭：「師尊我們不逛逛？」

　　「你既無所需，就無甚好逛。」想送禮卻總是送不出去的晏安，有點心塞。

　　林天貺莫名其妙被他帶來，又莫名其妙的被他帶回樓裡，整個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道晏師尊究竟想幹嘛。

　　而把林天貺帶回地球的晏安，卻在片刻後又出現在了玄天大世界。

　　晏安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人，循著模模糊糊的感應與氣息，走遍了好幾個大世界，終於在玄天大世界抓住了對方的狐狸尾巴。

　　晏安要找的人，是一位登上了天界七重天的金仙。

　　數十年前天界開星橋，七重天以下的仙人若是找到星橋，便能夠通過星橋重返凡間。星橋開一日，仙人便可逗留一日。而七重天以上的仙人，則沒有踏上星橋的資格。因為其他世界的天道會自發的排斥他們。

　　這位金仙原本不該出現，但偏偏，他就出現了。

　　晏安找到他的時候，這位七重天下來的金仙正在混沌海上逗弄海裡的海妖。

　　混沌海是玄天大世界極東的一出海域，那裡終年佈滿迷霧，相傳混沌海只能進不能出，連本方世界最厲害的修士也無法探知此地。傳說還說，混沌海是海妖們的老巢。

　　現下數萬年無人踏入的混沌海被天上金仙闖入，他把人家的老巢攪了個天翻地覆，還嫌棄這裡的海妖們修為不夠，不太經打。

　　晏安看著腳下的滔天波浪，冷聲道：「重昱。」

　　戲弄著海妖的重昱回頭，還未看清晏安的身影，那雙大而清亮的杏眼就笑彎了：「你果然在這裡。」晏安冷冷地盯著他，重昱卻又說：「你讓我好等！」

　　晏安開口，卻是道：「我並未說要上去。」

　　「管你說沒說！」重昱特別不講道理，他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的嬰兒肥似乎都沒褪去，一雙眼大而圓，鼻鋌而唇朱，透出些雌雄莫辯的味道。這樣不講道理，反而有些可愛：「我在天門等了你整整十日！十日！怎麼賠！」

　　「……打一場？」

　　「呸！」

　　晏安看著重昱氣呼呼地模樣，只問：「你怎麼來了？」

　　這一問重昱又得意起來，他哼道：「你來得，我就來不得？」晏安不說話，只平靜地看他。沒一會兒重昱就扛不住了：「就許你壓修為，我就壓不得？我好歹也是堂堂一代金仙！找個漏子從第七層下來又怎麼了！」說著他還覺得委屈了，哼哼唧唧地抱怨：「天道都不管我，你管我？」

　　「哦。」

　　這個回答簡直噎得重昱講不出話。重昱氣鼓鼓地看著他，只覺得晏安回凡間待的這段日子，噎人技能真是越發高超。

　　他看了看晏安，又歪著腦袋看了看晏安身後，甚至還伸著鼻子聞了聞，突然問：「你找到了嗎？」

　　晏安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重昱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安慰道：「這次星橋大概還會開上一些日子，這事你也不用著急，有了線索總會找到的。」正經事說完，他又開始說吃喝玩樂：「我聽說這方世界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小世界，叫做地球的，帶我去玩玩唄？」

　　他一邊說一邊用腳點了點下面的海。晏安低頭看見有海妖的影子一閃而過。

　　思考半晌，晏安才說：「可。玄水宗正在開考，你先去考核。」

　　重昱無所謂地應了下來。

　　區區修真界考核而已，還能攔得住他堂堂金仙？

　　出了混沌海，晏安就直接帶著重昱去了玄水宗。因為近期還有不少外界修士在此方世界逗留，會拜訪玄水宗詢問考核事宜。是以玄水宗並未隱去身形。

　　現在玄水宗的十八位合體期修士正在拱衛宗門，見晏安來了，其中一人脫離而出飛至晏安面前，恭敬地行禮，口稱：「真人。」

　　「不必如此。」晏安說，「我只是帶個人來考核。」

　　重昱在一邊狂點頭：「你們有什麼考核都拿出來，弄好了本大仙就好下去玩。」

　　那位合體期修士看了晏安一眼，晏安不著痕跡地點點頭，於是那位修士道：「這位真人請隨我來。」

　　重昱當然看到了晏安的小動作：「晏安我跟你說，你就算動了手腳，地球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你覺得你考不過？」晏安心平氣和地問他。

　　「怎麼可能？」重昱冷哼一聲，跟著人走了。

　　半個時辰後。

　　重昱一臉茫然地從考場出來，而晏安此時早已不見蹤影。

　　重昱拎著考卷，不知今夕是何夕：「晏安我日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