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3

　　「師尊……您的意思是……給我換一個部門嗎？」林天貺強壓下內心的震驚問。

　　「並非如此。」晏安道，「現在有一個機會，我可以給你換一個更符合普通人預期的工作，工作地點不在樓中。工資會比樓中更高，但是也會比樓裡更累。」

　　他頓了頓，看著林天貺，很認真地問：「你願意嗎？」

　　林天貺張了張嘴，片刻後才問：「……不在樓中是什麼意思？外派嗎？」

　　「是一份與紫雲樓毫不相干的工作。」晏安回答道。

　　林天貺看著晏安，他以為自己會糾結思考，卻沒想到嘴比腦子快了許多，他聽見自己說：「我不願意。」

　　紫雲樓雖然奇奇怪怪，他至今都不知道紫雲樓的具體工作到底是什麼。他在樓裡待得特別開心，認識了許多不錯的新朋友，也漲了不少見識……而且他還有那麼多法術沒有學會；還有那麼多想煉的東西還不會煉；還有御劍飛天的夢想沒有達成……他怎麼能離開紫雲樓？

　　我才不要離開。他想，我……捨不得離開。

　　「天貺。」晏安溫柔地說，「我希望你能夠慎重的考慮。」晏安看著林天貺眼裡藏不住地不安，解釋道：「來紫雲樓的所有人，都是一開始便清楚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他們仔細考慮過，才決定來工作。」

　　「但你不是。」晏安放緩了語氣，顯得格外的溫和。

　　「你最初就迷迷糊糊地來了、懵懵懂懂地開始工作。可紫雲樓不比別的工作。」晏安平靜地看著林天貺，「別的工作你幹得不開心，可以隨心跳槽。但紫雲樓不可以。其他修士不開心了，他們自可回大世界去，但我不會讓一個地球人帶著紫雲樓的秘密離開紫雲樓。」

　　紫雲樓駐紮地球五十餘年，他作為其中的第三任樓主，肩上也擔著紫雲樓的種種責任。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讓修真功法洩露，打破地球天道平衡。

　　而位於紫雲樓十二樓的圖書館，卻是開放給所有人的。那裡面有許許多多來自不同世界的功法，可以讓修士們免費參詳。

　　晏安不能讓一個地球人帶著這些記憶離開。而清行子在加入紫雲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決定前往修真界。

　　清行子作為一個父親一個師父，他為自己的養子徒弟事無鉅細全都考慮到了，唯有這一點，卻被他忽略了。

　　他從沒有問過自己的孩子，你願不願意修仙。

　　林天貺有些驚慌，又有些傷心，還覺得十分委屈。他明明最近都有在好好修煉，為什麼晏安卻講出這種話？

　　耳邊響起雷聲，腦子裡轟鳴一片，晏安說：「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一次機會。」

　　林天貺抬眼看著晏安，他問：「師尊，我做錯什麼了嗎？」

　　晏安安靜地看著他。

　　林天貺眉頭皺起，他有些壓抑地說：「我以後會好好修煉的，我會好好努力的師尊……」

　　「師尊……你……」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好像自言自語一般，「你別趕我走……」

　　晏安看著他現在的樣子，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當年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晏安閉上眼歎了口氣，睜開眼後，他伸手揉了揉林天貺地腦袋，無奈笑說：「我是你師尊，我自然不會趕你走，但你知道修真意味著什麼嗎？」

　　「長生之路，逆天而行。這一路種種艱難困苦之處，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沒有。」林天貺握緊了手，他開頭看著晏安，認真地說，「但我不會退縮的。師尊，有你盯著我，我不會退縮。」

　　「既然如此，那以後就當努力。修行一事不進則退，切記不可太過懈怠。」

　　「是！」

　　晏安得到了林天貺的回答後，他思忖片刻才又說：「你現在已是築基後期，再悶頭苦修也不得突破之法，若是在大世界，你現在當出門歷練。」

　　「我需要去大世界了嗎？」林天貺想了想，若是要去大世界遊歷……他現在的全副身家加起來，大概可以讓他加入修真界的丐幫，如果那邊有丐幫的話……

　　不料晏安卻搖了搖頭：「你一人上去，我不放心。可若安排旁人陪你上去，又失去了歷練的價值。外事部那裡一直有一些小案子，你最近一段時間就跟著外事部工作吧。」

　　林天貺想到入職那天外事部那位卷髮姑娘橫眉冷對的模樣，內心不禁有些發楚。他還記得那天那姑娘還拍著萬經理的桌子說過，他不符合外事部的招人標準……

　　「這是正常的人事調動，我會讓自心帶你過去。」晏安安慰道。

　　而息自心作為全樓著名的樓主召喚獸，在晏安提到他的那一秒，他就出現在了門口：「樓主。」

　　「自心，你把天貺帶去外事部，讓他們安排一些在國內的工作。」晏安說。

　　息自心點頭表示明白，帶著林天貺就下了樓。

　　待他們走後，晏安一個人陷入了難得的沉默中。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凝視了外面的街景片刻，又突然拿出了一支煙來。

　　紫雲樓有不少修士在研究煙草，他們偶爾也會吸上一兩支，但晏安從未碰過。他將那根香煙夾在指上，躊躇了片刻，還是手掌一握！待他鬆開手掌，煙草的粉末就簌簌飄落。

　　他最終還是拿出了一柄劍，站在窗前細細地擦拭起來。

　　* * *

　　晏安靜靜地擦著劍，他極少見的放縱自己沉浸在回憶裡。

　　當年他在無名派的時候，他師父只有他一個徒弟，而他師祖，也只有師父這一個徒弟。

　　無名派雖說是個門派，卻無名無地。他少時問起師祖我們是何門派，師祖道：「劍修有劍就夠，要何門派？若定要有個名字，便就叫無名罷！」

　　他們滿門劍修，劍法由師徒傳授，卻由於都不愛收徒的關係，導致門內向來人少，隨時都有傳承斷絕的可能。而門派駐地更是隨心所，那時師祖隨便造了一個凡人的大宅子做門派駐地，那宅子佔了一個山頭，卻只有他們三個人。沒多久，師祖就飛昇了。此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遇見他徒兒的時候，正是師父天人兩衰，壽終正寢之後。

　　那時他在外遊歷，恰是星回劍晏安名聲大噪之時，某日卻突感師父病危，他披星戴月的趕回去，卻連師父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後來他懷著滿心的自責將師父葬了，又移植了多條靈脈壓陣，最後封閉了宅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一走，他就走了許多年，不在修真界，只在凡俗中遊歷。因為那時候，他剛入凡世沒幾個月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人。

　　………………

　　「仙人！您是仙人罷！您收我為徒吧！」順手救下的小孩兒一路跟著他，從頭到尾也只會講這一句話。

　　晏安滿心煩悶，頗無耐心，只丟下一句：「我救你只因你命不該絕。你紅塵因果太多，並非修仙之才，別跟著我了！」

　　「仙人您收了我罷！我會端茶送水伺候您的！紅塵因果我自會去了斷！」

　　晏安聽得不耐煩，使了個障眼法就從小孩兒的視線裡消失了。

　　那一身髒污的小孩兒見他消失，卻更興奮了，大喊著：「您一定就是仙人，求求您了，收我為徒吧！」

　　他一邊喊著，一邊往前跑，跑了一會兒，沒見到晏安的影子，又折回去尋找：「仙人您在哪兒？」

　　他將這片山林的附近都尋了一遍。步履從奔跑，到跌跌撞撞，一路都沒見到晏安的影子。最後連嗓子也啞的喊不出來了，只能嘶啞著哭道：「仙人我不求您收我了，您就讓我當個小廝給您端茶送水行麼……」

　　他一邊說一邊蹲下，掩不住滿心的委屈，埋頭開始掉眼淚。

　　晏安隱在暗處看著他歎了口氣後，揚聲說道：「我不需有人端茶送水。」

　　那小孩兒一聽立刻站了起來，眼睛紅彤彤的還掛著淚，嘴角卻揚了起來：「仙人你還在！你在哪兒？」他邊說邊四處張望。

　　「……」晏安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別跟著我。」

　　「父母教育我，救命之恩應當湧泉相報！」

　　「我不必你報恩，順手而為，你無須放在心上。」

　　「於您是順手而為，於我卻是天大的恩情！」那小孩兒說著就跪下了，嘶啞著嗓子高聲道，「仙人，您不能讓我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晏安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行，這小孩兒人看著不大，嘴倒是順溜。

　　他向來不善言辭，說不過，那便不說了。

　　可小孩兒見他不說話，就跪在地上開始哭哭啼啼：「仙人，您就忍心見我一直跪在這兒嗎？仙人我不想當您徒弟了……」他滿臉的絕望痛楚，看得晏安心下一軟。

　　晏安在小孩兒跟前現出身形，將他拉起來：「你殺心戾氣過重，易心魔纏身。」

　　那孩子趁機反手緊緊抓住晏安的衣袖：「我此生唯一執念便是復仇，待得大仇得報，便能放下一切。」他神色嚴肅，語調認真，雙眼定定地看著晏安，道：「我不懼心魔。」

　　晏安說：「我並非佛修，無須你放下一切遁入空門。」卻不再提心魔這樣的話。

　　小孩兒嘴一撇，眼一眨，眼看著又要落淚，他抱著晏安的手臂不撒手：「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收徒弟？」

　　晏安乾脆地點點頭：「對。」

　　小孩兒沒料到他這麼乾脆，愣了一下開始耍賴：「所以我就不要當你徒弟啊，你讓我跟著你，我給您端茶倒水呀！」他耍完賴，又開始動之以情，掉著眼淚可憐兮兮地道：「仙人你看我這麼小，仇人那麼多，您放我一個人生活，說不定回頭我就被那些壞人抓住給活剮了。您能救我一次，難道還能救我兩次嗎？」

　　真是唱念做打俱全，可晏安想了想他的話，卻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鬆了口：「那你便跟著我吧。」

　　小孩兒瞬間破涕為笑：「仙人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您的！」

　　晏安看著他這一身髒污，一邊想著到底是誰照顧誰，一邊試了個法術將他渾身髒污去盡。

　　小孩兒乖乖站著忍他倒騰，等全身都整理乾淨了，那小孩兒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沒有告訴仙人自己的名字。

　　於是他說：「對了仙人，我叫林天貺，您以後怎麼稱呼我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抓個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