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君子
削藩的事情一出來,整個朝堂都沸騰了起來!
從前藩王猶在的時候,眾人不覺得如何。畢竟,那些藩王生來就是皇家人,人家就有那個做藩王的命,他們羡慕也羡慕不來,末了也就只得認命。可是現在……若是讓那些藩王變得和他們一樣,讓這天下的領土和百姓都變成皇帝一個人的,那麼,是不是平均下來,百姓的賦稅就能少交一些?是不是那些徭役兵役,他們就能在家裏多留一個人?
雖然就算削藩了,事情也未必就能像他們想的這般好,但是,只要不削藩,他們就一定得不到這樣的好處。
如是想來,朝著不少臣子其實心底已經偏向於削藩一事了——他們要麼是世家子弟,要麼是寒門出身,除非家裏有人有本事敢把這大興朝推翻了,他們是絕無可能有做藩王的命格的,因此削藩一事,於他們並無一絲害處。如此一來……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對那些藩王和藩王質子而言,這削藩一事卻猶如晴天霹靂!
誰都知道藩王在自己的地盤上是土皇帝。哪怕地盤上並不算很富裕,哪怕地盤上常年風沙,哪怕地盤上偏僻的有可能讓他一輩子回不了富裕的洛陽城……可是,這一家之主和在皇帝手底下過活,這兩種生活的不同,卻是顯而易見的。
沒有一個藩王在享受了土皇帝的好生活之外,肯再去皇帝手底下,看皇帝的臉色過活——且,藩王有兵有人有稅收,一旦不做藩王,只做個空有名頭的王爺,他們還有甚麼好日子過?還不是要平白人人拿捏?
眾多藩王紛紛令人快馬加鞭,將奏摺送上,在奏摺裏痛哭不已,歷數自己的忠心,將藩地裏的困難一一誇大了寫出,又道同屬太.祖子孫,太.祖將蕭家子孫,立為藩王的目的,就是讓四海平定,既能讓子孫與皇帝共用天下,又能保證天下安定,百姓安穩,這天下是蕭家的天下,不會被旁人覬覦搶走等等……
總之一封奏摺之中,竟是恨不得將自己的血淚一一寫出。
承光帝收到這些奏摺的時候,身邊正有左丞相和蕭君燁在。
承光帝唇角微微露出嘲諷之色:“這些,還是自朕繼位以來,他們頭一次這般情真意切的寫奏摺給朕。”
蕭君燁只低頭不語。
左丞相歎道:“這也怪不得他們。那藩地的權力攥在手裏這麼多年,怕是早就習慣了。現下聖上要把這塊肉從她們口中搶出來,怕是要費上不少功夫。”
承光帝冷哼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既有了這個念頭,那些人,就該乖乖聽話才是。他們若是聽話,朕自不會虧待他們。”
左丞相只得再勸:“只是大棠藩王太多,分封出去的土地也不少,如今陛下想要把那些藩地要回來的話,不是不行,也不是完全沒有名頭,只是怕就怕他們聯合起來,與陛下為難。到時候……大興怕是難免一戰啊!”
承光帝不語。
左丞相繼續道:“且這件事情,本就不好分辨對錯。雖然聖上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大興朝建立初始,太.祖皇帝便親自言道,要與同姓藩王,一同安定大興,鎮土撫民,讓大興永遠姓蕭。陛下想要削藩,還是要有個好名頭才是。”左丞相說罷,看一眼身邊的蕭君燁,遲疑片刻,又道,“不但如此,陛下還需要一個肯帶頭的願意將自己的藩地歸還聖上的人。”
左丞相這話一說,承光帝目光也看向了蕭君燁。
蕭君燁原本正垂頭不語,待聞得此言,這才抬頭,起身拜道:“臣弟甘願為大興、為皇兄,分憂解難!”
昭王蕭君燁的封地是在大好的江南之地。只是蕭君燁自從七歲歸來,到現在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封地到底長成甚麼樣子。至於封地上的那些賦稅徭役等等,更是不曾見過聽過。
再加上蕭君燁自家事自家知,他知道自己不算是蕭家人,先前拿不到封地,他不會怨懟,現下把封地給送出去,當然也不會猶豫——要知道,這些東西,將來可都是他的無塵的。他把東西提前給了無塵,又有甚麼好猶豫的?
承光帝心中明知如此,可是見蕭君燁如此痛快,心中寬慰之餘,大笑道:“好,好!燁弟,朕果真沒有看錯你!敢為天下先,敢做那些藩王做不到的事情,朕定要大大的賞你才是!”
轉天,蕭君燁就上了摺子,洋洋灑灑寫了比那些藩王還要多的字,表示自己的一切都是君王所賜,而這天下都是君王的天下,這天下百姓都是君王的百姓,賦稅徭役,藩地領土等等,正該歸君王才是……
最後請求承光帝收回他的封地。
舉朝譁然。
誰人不知蕭君燁的封地一事?偏偏蕭君燁是太.祖皇帝幼弟的後代,而太.祖皇帝早早去世,先帝也離世多年,太.祖皇帝幼弟曾經的友人也早早不在這世上,因此即便蕭君燁當年被證實了當封昭王的事情,承光帝一直壓著不肯給昭王封地,昭王自己也不提這件事情,眾人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自己不知這件事情。
可是他們千想萬想,大約也沒有想到,會有一日,蕭君燁會利用封地一事,在承光帝面前越發的站穩了腳跟。
承光帝大喜,在朝堂之上連連誇讚蕭君燁,並大加賞賜,足足賜了十箱金元寶,十箱銀元寶,又賜各種上等的玉石珠寶十箱,還有兩柄玉如意,兩把寶劍,百傾良田等等,還道蕭君燁如今早已過了及冠之年,該娶妻子了云云。
只是饒是如此,承光帝也沒有立刻答應蕭君燁的請求。
到了第二天,蕭君燁再次請求承光帝收回他的封地,承光帝感慨連連,又好生誇了蕭君燁一通,並賞賜了比昨日更多的東西,依舊沒有答應。
第三天依舊如此。
到得第四天,蕭君燁再次懇請收回封地,並言道願意去皇陵,親自將這件事說與太.祖皇帝和先帝聽,承光帝終於答應下來,收回蕭君燁封地,但是,封蕭君燁為世襲王,也就是說,只要大興朝在,蕭君燁和蕭君燁的後代嫡子,統統都是食邑萬戶,正一品親王,令有年俸若干云云。
蕭君燁想到他曾經在承光帝面前說過的話,心中微微諷刺,面上卻是恭敬謝恩。
有了蕭君燁這一舉,朝臣俱都心中清楚,承光帝想要削藩的心思,顯見是已經定了下來,絕不肯輕易更改。
可是,就算除去了昭王這個主動送上封地的藩王,大興朝如今還剩下十個蕭家藩王和兩個異姓藩王。
他們還佔據著大興朝的半壁江山和一半的人口。
朝堂上,即便是那些最最不會看局勢的臣子,這會子也察覺了不對勁——如今皇帝老邁,嗜好煉丹,並且將那道長放在比眾大臣更重要的位置,現下還鬧出了削藩一事……這個大興,就是皇帝不想亂,那些藩王也容不得這個天下不亂。
眼看著承光帝又跑去看那道長煉丹,蕭君燁這才有了時間,開始朝東宮跑。
歲月如梭,眨眼間就到了九月桂花香的時候。
蕭無塵已經在東宮裏憋了兩三個月了。
他初時為了避著承光帝,只能以養病養身子為由,屈居東宮之中;後來削藩一事一出,承光帝忙的暈頭轉向,他不用避著承光帝了,但是,那些藩王質子求承光帝不得,就跑來求他,甚至還有藩王質子暗示說可以助他早日登上那個位置,而作為報酬,就是絕不可以行削藩一事……蕭無塵為著避免這些事情,只得又避了開來,將東宮的大門鎖的嚴嚴實實的。
好在東宮原本就是一個小皇宮,本就甚麼都有,面積又大,蕭無塵前世忙於朝政和把皇叔鬥下臺,那等匆忙的日子,他也過得煩了。如今在東宮裏舒舒坦坦的日子,他倒也能耐下性子,安心過著。
蕭君燁趕來看他的時候,蕭無塵正在撫琴,阿醜在一旁吹簫相合。
——蕭無塵前世身體會那麼差,也是因著他除了該學的要學,不該學的也要學,還非要學到拔尖不可的緣故。因此這些琴棋書畫,自然不在話下。
而阿醜雖醜,卻是唯一能跟上蕭無塵腳步的人。雖然比不得蕭無塵天賦異稟,但比起尋常人來,也要好得多,至少能讓蕭無塵願意和他琴簫相合,棋局對陣。
蕭君燁聽著這琴簫想和的聲音,明明還沒見到二人,一張俊顏就忍不住開始發綠。
等他走上前去,看到了難得穿了一身緋色衣裳的纖纖少年,那張發綠的臉上,忍不住又開始發紅。
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更是盯著少年絲毫不肯移開。
緋衣少年俊美無儔,膚白如玉,桃花目波光流轉,閑閑坐著,單是如此,就已然讓人心動連連。
蕭君燁站在柳樹下,看著那撫琴的緋衣少年,許久邁不開步子。
直到蕭無塵撫琴罷,抬眸看他。
一雙桃花眼本就多情,蕭無塵心中又有情,這一眼看去,蕭君燁更覺自己把持不住,忙忙快走幾步。
明明只有七八米的距離,蕭君燁卻覺他仿佛走了幾十年之久,這才走了少年面前。
低頭去看——
“塵兒又瘦了。”
蕭無塵先前被看得有些臉紅,此刻聽得這句話,臉上的紅暈這才退去,頗有些哭笑不得的站起身,還轉了個圈,給蕭君燁看。
“不是瘦了,是我長高了。”蕭無塵才十八歲,他年幼時因吃藥吃得多,長得不算高,現下.身體越來越好,藥吃得少了,個頭當然也竄上來了,“我長高了很多,將來還會更多。”
爾後頗有些挑釁的看向比他高了大半個腦袋的蕭君燁。
蕭君燁低低一笑,全然不在乎蕭無塵挑釁的目光,整兒的注意力,都在緋衣之下,少年纖細的腰肢之上。
“不,塵兒當真瘦了。”蕭君燁振振有詞道,“不信皇叔量給你看。”
說罷就走過琴,站到了蕭無塵身側,然後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然後一手摟著少年的腰肢“丈量”起來,一手則是有些不合時宜的下滑,聲音越發沙啞起來。
“皇叔沒有說錯,塵兒的腰,當真又比從前瘦了幾分。不過,”他的大手落在了少年某一處的柔.軟之上,剛要多試探上片刻,就被懷中少年猛地踩了下腳,這才不再亂動,只將手按在那裏,體味著那處的柔.軟,道,“塵兒說的也沒錯。塵兒除了腰瘦了,整個人的個頭拔高了,有些地方……的確是沒瘦。唔,不但沒瘦,還豐腴了許多,恰到好處,盈手可握……”
東宮裏頭,如今大部分都被蕭無塵和蕭君燁換了自己的人。就是那些不是他們自己人的,也只能待在外頭伺候。蕭無塵在的地方,那些人必然是進不來的。
也正因此,蕭君燁才會在外頭有些肆無忌憚的開始上手了。
蕭無塵前後活了兩輩子,卻始終不曾喜歡過甚麼人。
這一世,他從前沒開竅時就算了,現下他開了竅,慢慢的知道了皇叔喜歡他,他也……有一點點喜歡皇叔。可是,他知道的,也僅僅是如此。
可是現下,皇叔的兩隻手,一手放在了他的腰上,將他的腰緊緊纏住,另一隻手則放在了他的那個地方……
蕭無塵忍不住紅了耳朵尖。
然後就開始抬腳,使勁踩蕭君燁。
“周公之禮,不行於日。”蕭無塵努力板著臉道,“皇叔,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君子才是。”
蕭君燁:“……”現下承光帝猶在,他絕不可能隨意留宿宮中,尤其是東宮裏頭的。
他的無塵明知道如此,還故意說這番話,不是故意要折騰他麼?
至於君子甚麼的,做那坐懷不亂的君子又有何好處?他的無塵就在他的懷裏,穿了一身掐腰的緋衣,細腰翹.臀,耳朵尖還紅紅的……他為何要做君子?
“君子之所以會坐懷不亂,是因為他面對的人,並非他心儀之人。可是,塵兒,”蕭君燁靠近蕭無塵越發紅潤的耳朵,細細吹氣,“皇叔傾心于你,如何能坐懷不亂?”
“皇叔此生,都不會在你面前坐懷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