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２、一笑泯恩仇

　　二夫人惱恨她敗壞家裡的名譽，累及自己的女兒，又記恨她曾經與古振一有染，見古家掌事人沒人願意理她又厭惡她，也就不客氣起來。

　　飯菜什麼都是餿的，至於換洗衣服什麼的，那更是沒有的。甚至連水，她都得仔細著喝，有了這頓，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下頓了，她也以為自己只會被關幾天，可是卻不想，這日子彷彿沒有了邊際。

　　她被鞭打的時候身上傷痕纍纍，結果也只是給了她一點藥就任她自生自滅了。

　　原本白嫩的身子上已經落下了疤痕。

　　王氏怨自己怎麼沒有早一點找到機會來看望古淨菀，她可憐的女兒甚至讓自己去找古振一，找他救她。王氏冷笑，古振一？古振一那個自私膽小的人說了什麼？他說不敢違抗老爺的意思，他還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當然，最後關於古振一那一段，王氏是沒有說的，她淚流滿面：「暖兒，妳幫幫妳姐姐吧！如今妳貴為六王妃，只要妳肯，是一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古淨暖說不出的滋味兒，也許王氏對她不好，可是對古淨菀，她是有著真心的。

　　「暖兒，娘說句不敬的話，咱們家的老爺，他本就不是個和善的啊，如果、如果妳也不肯救妳姐姐，怕是，妳姐姐就要被害死了啊……」

　　說完，她又要跪下，王氏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是絕不會來找古淨暖幫忙的。

　　「母親妳起來吧，這件事，我會幫忙。」

　　王氏見古淨暖答應了，緊緊的拉住她的手：「暖兒，謝謝妳，謝謝妳肯幫忙，不過，一定要快，一定要快啊。我怕、怕菀兒等不了那麼久了……」

　　「嗯，我知道的。」

　　王氏走了之後，古淨暖緩緩的靠在了椅子上，能讓王氏如此，就說明古淨菀的狀況一定是很糟糕。趙景雲知道王氏過來看望古淨暖之後有些擔心，連忙過來看她。就見這妞兒一副沉思的狀態。

　　「怎麼了？」將腦袋靠在暖兒的肩上。

　　「我在想怎麼幫幫我大姐姐。」

　　「暖兒，妳覺不覺得、覺不覺得，妳有點矯情？」他艱難的問。

　　納尼？矯情？她怎麼了？

　　看她瞪大了眼睛看自己，趙景雲將腦袋抬起：「妳明明知道，古家的人對妳沒有真心，妳也不喜歡他們，可是，妳還是會救人，還有咱們府裡的人，妳也是會救人。暖兒，妳還說妳不矯情？」

　　聽他這麼說，古淨暖頷首，好像是有一點耶！

　　「其實我也挺討厭這樣的自己，但是，讓我看著好好的人，就那麼被害死，我還是很於心不忍的，她就算再不喜歡我，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害過我。而且，她是我的姐姐啊，她沒有做什麼大奸大惡之事，如果她害死了人，或者是一肚子壞水，陷害別人，傷害別人，我也不會幫她。可她都不是，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愛錯了人，性子不好，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要說性子好，我們古家這幾個女孩兒，又有幾個是沒有缺點的呢？」

　　看她能這麼理智的分析，趙景雲抵著她笑：「我的暖兒當然沒有缺點，暖兒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小仙子。」

　　她笑著推了他一下：「你好討厭……」

　　看她含羞帶俏的模樣兒，趙景雲覺得心裡像是有一隻小貓在撓癢癢。不過現在她的身子哪是能隨便折騰的。

　　歎了口氣，他呢喃：「暖兒，我想妳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纖纖玉指戳著他的胸膛：「寶寶還小……」

　　「暖兒啊，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妳就給他起小名兒啊？」

　　呃？寶寶嗎？對耶！現在都是叫小寶寶娃兒的。

　　「也不是啦！我比較喜歡這麼叫他，我的娃兒才不要和別人一樣啦。」她只能這麼說了。

　　「小矯情。不過，我們的孩子當然和別人不一樣。」他雖然如是說她，但是自己卻傲嬌的揚起了頭。

　　古淨暖見狀笑得眉毛彎彎。

　　「好啊，妳敢笑話我。」趙景雲作勢要呵她的癢。

　　「我服了我服了啦！」她咯咯笑著閃躲。

　　「你說，我該怎麼做呢？」笑夠之後，她認真的問。要是把人接過來或者其他的，也不是很方便啊。關鍵是她並不放心古淨菀。雖然有心幫忙，但是她也不會給自己添堵。孕婦是要保持好心情的。

　　「是啊，妳怎麼辦呢？」他揚著頭，樣子更加傲嬌，彷彿是在和古淨暖說，求求我，妳求我了，我就幫妳。

　　想了想，古淨暖莞爾一笑：「你不知道我怎麼辦啊？我自己倒是知道了。」

　　「哦？」他沒想到的看著她。

　　「我是六王妃耶，我哪兒需要具體說什麼做什麼，我只要用行動表明我的態度，那就是對大姐姐最好的護身符。」她也學他，傲嬌的揚頭。

　　「妳個小丫頭，還學聰明了。」他俯身親了她一下。「沒錯，妳根本不需要做什麼。」

　　「那好，我給古家下帖子，邀請大姐姐三日後過府一敘。」

　　「嗯。」

　　日子過得很快，三天幾乎是一晃而過。

　　看著身形消瘦的古淨菀，古淨暖突然就說不出的滋味兒。她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她一身大紅，端莊秀麗，而如今，她竟是這番田地嗎？

　　身形單薄，神情倦乏，消瘦的臉凸顯出大大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完全不復曾經的珠圓玉潤。

　　「見過六王妃。」她欠身福了福。

　　「大姐姐起來吧。」

　　兩人相視無言。

　　「大姐姐過得可好？」古淨暖開口。

　　「好？」古淨菀苦笑，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驕傲。她曾經喜歡的都已經失去了，仰仗的，也沒有了。如今，她甚至要靠自己曾經看不起的妹妹來庇佑自己。

　　「如果不是王妃見我，想必，我還在古家暗無天日的祠堂裡聊以度日。曾經，我以為清泉寺不好，怨恨那與世隔絕的地方，可是如今，我倒是想著，能去清泉寺，能待在那裡，也是好的。人生大抵就是如此吧。擁有的時候，覺得無所謂，亦或者是不高興的揮霍。等失去了，才覺得難受。」

　　古淨暖倒是沒有想到，古淨菀變了，似乎是，不太像她了。

　　「如果大姐姐想，我可以讓妳回清泉寺的。也許很多事情我們都無能為力，都做不到，但是這一點，我倒是能做的到的。」回清泉寺，對古淨菀來說，其實真的算是不錯的選擇，如今，她因為楚逸軒的事兒，想嫁人已經很難了，說不好他們之間的是是非非，可是古淨暖想，古淨菀自己未必就沒有責任，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買單。

　　「可以嗎？」古淨菀抬頭，樣子倒是有些高興的。

　　「嗯。」

　　「那我要去。」她眼神堅定。

　　古淨暖真的沒有想到，她的大姐姐古淨菀，變了一個人，能看得開了。

　　大概是察覺到古淨暖的疑惑了吧，古淨菀苦笑：「覺得我變了？」

　　「嗯，是啊！我認識的大姐姐，其實是一個很喜歡榮華富貴。甚至會為此放棄許多東西的人。」

　　看向蕭索的窗外，古淨菀眼神放空，「我是曾經汲汲追求那些，可是最後，我全都沒有得到。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和我開的一個玩笑。我曾經覺得妳囂張跋扈愛打架，倔強任性，很不喜歡妳。可是，妳卻是咱們家過得最好的一個。就連公認聰明伶俐的古淨涵也沒有妳過得好。其實，妳雖然任性不懂事兒，但是，卻是聰明的，特別是妳出嫁前的一年，妳知道嗎？那段日子，在我看來，妳放棄了很多的機會，如今看，卻是明智的，要那些名利有什麼用呢？我爭，古淨涵爭，我們都以為，得到別人的認可，才是好的，其實不是，不是那麼回事。最後，我們都輸了。」

　　「大姐姐，他們都說，我嫁得好是因為我的命好。」古淨暖實話實說。

　　古淨菀搖了搖頭：「不是。原來，我也以為是。但是被關在祠堂飢寒交迫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想著那些事兒。我突然就明白了，不是的，其實真的不是的。」

　　「大姐姐，是與不是又怎麼樣呢，我們也不是說現在就要了此一生了。我們還有許多許多的日子要走，誰又能說，我們的人生就定格在了這一時呢！就像是兩年前，妳相信，我們今天會發生的一切嗎？」

　　「是啊。我想不到，妳知道嗎？暖兒，我曾經很不喜歡妳。母親懷了妳，父親以此為藉口納了妾室。後來，妳潑辣跋扈，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我不喜歡妳極了。」

　　「大姐姐，可是妳有沒有想過，我曾經很想靠近妳，很喜歡妳，妳是我的親姐姐，我一直很想靠近妳的，但是，妳卻不理我。後來，我就怨上了妳。」她說的，是曾經書中古淨暖說過的話。她希望，古淨菀能知道自己妹妹真正的想法。

　　古淨菀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古淨暖是這麼想的，記憶的閘門，就像洪水一般打開。小時候，那個剛剛會走路的小不點顫顫的挪到她的眼前，脆生生的喊著：「大姐姐！」

　　剛剛會跑的她哭著來找她：「大姐姐，爹爹說我不乖……」

　　「大姐姐，我們一起出去玩兒吧，花園裡的花可好看了……」

　　「大姐姐……」

　　「大姐姐……」

　　之後，之後，許久之後，她年紀大了，卻不再對她友善，只會帶著蕭雲那個跟屁蟲：「哎呦？大姐姐怎麼沒去老夫人身邊裝乖巧啊！嘖嘖。真是奇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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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曾經，她是一個很乖巧的小妹妹，是自己，是自己一次次的推拒，使她變了個樣兒。

　　愣愣的看著古淨暖，許久許久：「暖兒，以前，對不起。」千言萬語，卻只化為了這一句話。

　　古淨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也是呆呆的。兩姐妹就這麼呆呆的互相對視著。

　　又過了許久，古淨暖小小聲：「姐妹之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兩人相視而笑。彷彿那過去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大姐姐謝謝暖兒為姐姐做的這一切，如今，姐姐落魄了，不僅幫不上暖兒，還需要妳處處照料，不過大姐姐永遠都記得，記得這個下午，暖兒說的話。」

　　古淨暖沒有想過，她今天做的這一切，會化解了自己與古淨菀多年來的心結。也許，沒有人是壞人，只不過因為無數的誤會，無數的無奈，才使得每個人都走上了與自己最初設想的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其實她以為古淨菀是一朝想通，但是並不是的。古淨菀在祠堂裡被關了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她從最初的滿是期待，到最後的傷心，失望，絕望。

　　她知道，老夫人已經放棄了她，母親王氏又沒有能力救她。她以為，最後救她的，會是古振一，那個曾經愛慕她的男人，那個奪去了她清白之身的男人，可是，他不肯，他的不肯，幾乎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曾經的曾經，明明，明明就是他誘奸她的。他明明說，他愛她。可是，他沒有救她。他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其實並沒有勾引古振一，並沒有！二夫人周氏恨她，覺得是她不知廉恥，勾引古振一，其實，她冷笑。古振一才是一個偽君子好不好，他甚至不敢說出真相。明明是他喜歡她，是他強迫了她，她雖是大小姐，可是卻並不受寵，到頭來，全是她的錯。他懦弱的把一切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他怨恨她喜歡楚逸軒。

　　至於楚逸軒，古淨菀苦笑，原來，從來都是她一廂情願。

　　原來，這個世間的男子，並不值得期待。古振一，楚逸軒。那些曾經愛她的，她愛的，都是不值得期待的。原來，親情才是可貴的。最後幫她的，是她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