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只有你一個】
訪問結束後,女記者笑著說:
「嚴先生真是熱心助人,見義勇為,應該要提名好人好事的,你的為人可以作為市民的表率呢。上次我也看見訪問了,當時你才幾歲,就這麼有勇氣除掉一個凶靈,這種勇氣不是一般人會有的。」
男人笑道:「我以為沒有多少人會相信。不過既然做了,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妳也相信這世上有鬼啊?」
女記者聳聳肩。「這世界上無奇不有,連人類都承認有太多未知的領域,誰知道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藏著什麼呢。」
今天本來就約好訪談男人,但前陣子他的義行讓他必須暫時以病房為家,據說另一個擋車的駕駛幸運很多,僅僅只是撞傷而已。
女記者與攝影師離去之後,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雙手,手指慢慢彎曲,平空做出一個捏頸的動作;直到手背上都是青筋,男人才放鬆力道,拿了根菸抽著。當他不經意地掃過門口時,一個年輕男人一臉陰霾地看著他。
下一刻,年輕男人笑容滿面地走進來。「你好,是嚴瑞方先生吧?」
嚴瑞方定了定神,懷疑自己先前看錯他的表情。他打量這人,一身的襯衫西裝褲,看起來十分規矩又……漂亮?
男人會用到漂亮兩字,是他固有的觀念裡,乾淨、潔白、雅致,沒有任何攻擊性,甚至連防備力都沒有的,一律都是漂亮。
華而不實。
「請問你是?」
「我叫魏安。我是來謝謝你那天的見義勇為。」魏安笑著將水果籃放在桌上。
「魏安……」嚴瑞方想起另一個駕駛姓魏。「原來是你。你的傷……」
「好得差不多了。真不好意思,現在才來看你,那天雖然是我老婆為了救人,但她也需要負一半的責任,如果不是你冒險擋車,也許……」魏安笑笑,不願意將不好的字眼說出口。
「你老婆?」嚴瑞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你老婆?」
魏安古怪地瞥他一眼,彷彿疑惑為什麼他反應這麼激烈;但,他十分禮貌地無視這疑問,笑道:「是我老婆,怎麼?嚴先生不信?」他露露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
「不……原來是你老婆啊。」嚴瑞方勉強笑道:「這樣說起來,另一個我記得姓徐,長得跟你老婆很像?姐妹?」
「怎麼可能呢?一個姓徐,一個姓陸,在此之前,她倆從沒見過面。不是有一句話嗎?這個世界上,至少會有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啊,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魏安心無城府地說著。
「三個長得一模一樣嗎……」嚴瑞方喃喃自語著。他又看向魏安,這年輕人看起來蠻單純的,不意外這麼早就踏入婚姻了,也許不用幾年就會離婚?他想起那個頭髮捲到過於新潮的女人,不動聲色地說著:「在我眼裡,這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乍看像雙胞胎,你也認得出?」
「都熟透了,怎麼會認不出?一個動作,一記眼神,甚至說話語氣,很容易分辨的。而且我只要牽一下她的手就知道是她。」魏安狀似不經意地說:「嚴先生會嗎?」
「會什麼?」
「假如有人長得一模一樣,而你跟其中一個相處過,你會認得出嗎?」
「……應該認得出吧。」
魏安挑起眉。「是嘛,我就說,有相處就認得出啊。」
嚴瑞方本身是新起的企業家,病房裡花籃水果到處都是,魏安笑著掃過一眼,看看錶,說道:「不介意我打擾一點時間吧?」
嚴瑞方聳聳肩,笑道:「你來的時間恰到好處,訪問提早結束,也許我們還有三十分鐘可以閒聊一下,互相交換見義勇為的心情?請坐啊,好歹你也算救了另一位徐小姐。」
魏安哈哈笑道:「如果不是看見唯安跑去救人,我是不會做那種蠢事的。所以我說啊,嚴先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之前我已看過你的訪問,聽說你小時候除了一個……惡鬼?」
嚴瑞方盯著他。
魏安露出個疑惑的表情。「不是嗎?我記錯了?」
「不,我只是沒有想到有這麼多人對它感興趣。」
「怎麼會沒有興趣呢?我們男人小時候誰不想當個剷奸除惡的英雄?你知道的,每個小孩子總是會懷疑衣櫃藏有一個鬼而渴望除去它,我看《七夜怪談》時還真的以為女鬼會爬出來呢。對了,你是用聖水?符水?黑糯米?真的有用?」魏安一臉的好奇,顯然對這個未知的世界充滿了興趣。
「掐死的。」
「什麼?」
「把她淹進水裡,活生生掐死她。」
魏安瞬間的僵硬,被一直盯著他的嚴瑞方捕捉到了。
他本以為這年輕人會很快地掩住不小心洩露的情緒,但下一刻魏安將這表情落了實,毫不遮擋。
「天啊,活生生地……掐死?你確定這是鬼?不是人?」
嚴瑞方彷彿被踩中心底某個點。他冷著聲斬釘截鐵地說道:「是鬼不是人。」
「可是,你用了活生生啊。她在你眼裡就是個人吧?」魏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面上有那麼點不以為然。他猶豫片刻,輕聲問:「真的是鬼嗎?」
「當然是鬼!從佛牌裡出現的,怎麼可能會是人?」嚴瑞方直覺反擊回去。當他見到魏安錯愕的表情時,才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他深吸口氣,垂下眼抽著菸平復情緒。「是鬼,她就是個鬼,只會在下雨天出現,長的非常……漂亮?對,就是漂亮。乾淨、潔白,安靜、冰冷,毫無攻擊性,像天使一樣,為此我為她取名安琪拉。」
「……幾歲?」
「七到十一歲間?我不太會看。但她的實際年齡應該不止於此,她會英文、會書法,會看超乎年齡的書籍,但她很多現實知識都不懂。你說這不奇怪嗎?」
「原來你殺了一個孩童。」
嚴瑞方慢慢地抬起頭看著他。
魏安毫無表情地說:「我不以為一個小女孩對你有什麼威脅性。你會替她取名安琪拉,那一定是你曾經喜歡過這孩子。沒有一個人,會為一個惡靈取做安琪拉的。」
「魏安,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披著天使皮的魔鬼吧?她們總是以美麗天真的外表來欺騙我們。她不是孩童,她就是惡魔而已。」
「惡魔?」魏安偏著頭想了下。「是了,我記得你在節目裡提過,是她害你們家宅不寧,還破產,對吧?後來除去這個惡魔,她餘威仍在,你父母還是離婚,最後你靠自己念完高中後白手起家。這樣說起來,其實除不除,似乎意義並不大?」
「或許是她一直沒有被除去。」
「嗯?我不明白。」
「你老婆長得跟安琪拉真像。如果安琪拉能長大,應該就是你老婆的樣子,一模一樣。你怎麼認識你老婆的?」
魏安聞言大笑出聲。「嚴先生,你……撞到腦了?怎麼扯到我老婆了?」他穿上他的黑色大衣,走到病床前,微笑:「你們相處幾年了?」
「……兩年左右。」
「那個安琪拉很喜歡你?」
「……不,我不這麼認為。她看不起我,認定我是敗家子,不懂珍惜……她懂什麼啊,又不是她家破產……」嚴瑞方不知不覺地脫口。這些事,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那個像洋娃娃的小女孩,總是冷漠地看著他哭鬧;他一直替她保守秘密,還把他不要的食物分給她,她卻總是嫌棄他不懂事。
直到父母離異,他不得不扛起一肩重擔後回憶那段日子。他確實不懂事,從富家小少爺淪落到一個窮孩子,他只會跟父母哭鬧,要求回到過去的日子。明明安琪拉年齡跟他差不了多少,卻一直像是他的姐姐,她是冷淡了點,但,一直站在他的身邊,直到他親手掐死了她。
「如果真是個鬼,說不定根本不會長大呢。嚴先生,這件事放在你心裡一定很久了,你才會將那個小女孩記得這麼清楚。你是因為看見了跟那個安琪拉長得很像的我老婆跟另一個姓徐的,才會冒險去救人?可見,在你心裡,或許並不那麼真認定她是惡靈?」魏安淡淡說道:「那麼我該感謝你嘴裡那個惡靈了。如果不是她,你不會在那天救了我老婆。不過她確實不是你嘴裡的安琪拉,她能在晴天裡出現,她有人的體溫,她也會跟人一樣感冒生病,這些我都陪她經歷過。我想,也許是你誤解了,安琪拉不是惡靈,她是個天使,她讓你在剎那有了她們長得一樣的錯覺,你才會冒險去救上兩條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嗎?」魏安有意無意地在「活生生」這三個字上加重語氣。
「天使……」嚴瑞方不以為然。這世上怎麼可能有天使呢……當他對上魏安似笑非笑的眼神時,心思一頓。在他心裡都沒有天使的存在了,又怎麼會有惡靈?只不過都是他自己……
魏安彷彿沒有看見他臉色一閃而逝的複雜,笑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不打擾了。真的感謝你……我老婆只是一個過氣演員的女兒,喜歡跟隨時尚。唉,結果燙成一個鳥巢頭。另一位徐小姐,叫徐思平吧,就比較不食人間煙火了,人又有氣質,氣質這種東西都是靠金錢砌出來的,我猜你心裡的安琪拉與她更為接近,嗯?」魏安朝他眨眨眼,傳遞只有男人才懂的訊息。
嚴瑞方看著他,神色莫測。
魏安走出病房,面色轉為陰鬱。他一路出了醫院,到了附近的停車場要取車,發現裡頭沒人,環顧四周也沒有見到她。
他皺起眉,翻出手機,就看見陸唯安從停車場外頭走過來。
「陸唯安!妳去哪?不是說好在車上等嗎?」
「等太久了,我口渴,就去買杯熱可可喝嘛……小寶?」她被緊緊抱著,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伸出左手輕輕在他背上拍著。「怎麼?救命恩人很嚴重嗎?我也上去看看吧。」
「他有什麼好看的!」他在她肩頸間啞聲說著。他終於知道他姐為什麼曾經會不信他了。被一個認識的人淹進水裡活生生掐死,沒有憤世嫉俗就不錯了;他該感謝她擁有白紙一樣的記憶,讓他重新染上屬於魏寶平的色彩。
「姐,我記得小學時看妳寫得一手好字,我就潛心練字不輸妳,是不是?」
「好像有這個記憶。」
「妳喜歡聽故事,我就一直唸故事,練到老師都找我去參加比賽了。」
「這我記得。拿了第一名,你天天炫耀,我都麻木了呢。」
「國中時,我親眼看見妳跟人用英語交談,從那時候起,一向只努力應付考試學聽寫的我,就不怕丟臉地一直唸,妳記得嗎?」
她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天天聽你大聲說英語,還一見到外國人就跑去交談,我聽了老半天你們都在雞同鴨講,人家在問哪裡好玩,你在跟人家聊投資,我心想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他聞言在她肩頸悶聲笑著。「好像是這樣……到最後,我能應徵上海外部門,流利的英語是我背後的最大功臣。所以說,能留住妳的,只有我。別人都不行的。」
她一頭霧水,但也順著他語氣說著:「好啦,絕對只有你,沒有第二個。」
她感到他的悶悶不樂化為舔咬,她有點閃躲他的碰觸。「小寶,你的鼻子太涼了。」
「別鬧了你渾身都是菸味,臭死了……今天真的好涼,我冷。」
他聞言,深吸口氣,閉上眼鬆開懷抱,含糊道:「上車。」
他在車外待了一會兒,才坐了進去;一進去他就愣住,一朵包裝好的玫瑰送到他面前。陸唯安笑道:
「魏安,恭喜你結婚了啊。」
他呆呆地看著它。
「小寶?」
他珍惜地接過來,懊惱地說道:「我忘了,這種事應該由我來做……。」今天登記完成,他終於鬆了口氣,這才抽了時間去看嚴瑞方。他是不是太不夠浪漫了?
「因為你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事嘛。」她取笑。
他看了她一眼,說道:「哪來亂七八糟的事?」他小心地將玫瑰放妥,嘴角隱約有點傻笑。
她皺皺鼻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刷一下。「喏,你看,這幾天你加到你臉書的女人俱樂部。」
魏安一怔,瞄了一眼她點的頁面,不外乎另一半憋壞了該如何如何,新婚就遠距離不能碰觸,要怎麼滿足需求等等諸如此類的。
魏安默默地刷到更下面的頁面,指給她看。
那是女人們在討論哪家衛生棉好用,下面回應有一個叫安子的,毫不掩飾他是男性的事實,虛心詢問相關問題。
她瞪大眼。
他面無表情地說:「還說我滿腦子色呢,姐,妳也不遑多讓。妳跟我直接說就好了,我有在注意妳的月事,我確定妳今天剛結束,我們馬上去吃大餐,好有體力回家辦事。」
「等、等一下,今天本來就說好慶祝結婚去吃大餐,跟這種事無關吧……」她氣虛地說著,這樣子她去吃大餐會造成她心理上障礙,好不好?
「有關啊。結婚,大餐,洞房花燭,這是必須順序啊。」
「喂,洞房花燭過了吧?」
他轉頭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很心虛。他幽幽地說著:「魏太太,我人生裡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妳,我再怎麼勇猛,也需要練習才能有所進步。那一晚,妳一定認為我只是個既笨拙又急躁的嘴砲王吧……」
「哪有啊……」她故作不經意地捂住嘴,眼神游移。糟糕,這種很想臉紅又想笑的感覺怎麼一直常出現?
他繼續慢吞吞地申訴著:
「我本來想很快就能修正妳的印象,哪知下半夜妳的好朋友就把我嚇得魂飛魄散,後頭七天我更是被打入冷宮,有志不能伸……」
什麼叫有志不能伸?會讓人亂想的!「好好好,我們去吃,吃飽有體力好辦事!」陸唯安趕緊阻止他再說下去。
她真心認為,魏安說起這種事完全不會臉紅。明明小時候隨便讚美他一句,他就紅光滿面羞怯得不得了,現在簡直是子彈都打不穿的臉皮。這就是所謂的光陰一去不復返了,害羞的小男孩變成了臉不紅氣不喘的大色狼嗎?
還是,他是故意展現他這一面讓她習慣呢?如果說現在成年的魏安跟以前的少年有什麼不同,最大的差別是現在這成年的傢伙在她面前不遮掩、不彆扭……不讓她有任何誤解的機會,哪怕他會丟臉也無所謂。
而且……「……魏太太?」唸起來不怎麼習慣。
魏安又看她一會兒,笑著俯頭親她一下,很滿意她習慣成自然,會下意識回應他的吻。
「是啊,唯安,我姐,魏太太,我老婆。」他彎眼笑道,笑容分外明亮。
* * *
大雨一直下著。
「都是妳!一定都是妳!都是妳害得我家破產!沒有半毛錢。還給我!妳死了,我家的錢就可以都回來了!他們就不會嘲笑我了!我要跟妳切八段!斷個一乾二淨!」小男孩用盡全力,把她淹進水池裡,死命地掐住她的脖子。
小女孩沒有絲毫反抗。
小男孩沒有任何的懷疑,她本來就比男生還弱小,沒有攻擊性,也沒有防禦能力。沒有多久,他鬆開力道,小女孩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喘著氣,抹了抹臉,發現臉上都是水,也許裡頭有……眼淚?他一點也不想去深究,反正安琪拉該死!
家裡有鬼的,下場都會很慘,遲早家破人亡,大家都這麼說,書裡也這麼寫,電視也有講過。如果不是他敏銳地察覺這點,他不會知道家裡的破產都是安琪拉害的。對,都是她害的!
因為她是鬼,所有的不好都是她帶來的。沒錯!她就是在他家破產沒多久後出現的。枉他對她這麼好,她居然這樣對他!大家在他家破產後根本沒人要理他,就是這個安琪拉從天而降,願意當他的玩伴,他還以為她是個好鬼呢。
如果不是他聰明地發現到,也許下一次就輪到他家死人了。
「是妳想害我的,我先下手為強!妳要把錢都還給我家,不然我一定會詛咒妳不能超生……」他喃喃地:「一定也是妳不讓大家接近我,明天大家就會來找我了,才不會不理我呢……」他心裡不安定,滿腦子都是她在水裡的表情。
其實,她沒有什麼表情,就是這麼一直看著他;好像、好像等很久了,這一天終於來了,她也鬆了口氣的表情。
安琪拉怎麼會知道他要做什麼呢?因為……是鬼嗎?真的是惡鬼嗎?
他打了一個激靈,拔腿就跑。
未久,有個小身影破水而出,濕答答的長髮緊緊黏在她背後,她游到池邊爬出來,咳了一陣才把不小心灌進的水吐出來。
謀殺她這回事,她完全不意外。因為這個小孩子做事藏得很拙劣,從這幾次她出現時,就發現他的筆記本上在計畫如何殺死一個X。
真是個傻瓜蛋,在形容X的時候分明就在形容她,以為換個代稱她就認不出?錯字連篇,注音都寫錯了,注音不會的就用半畫圖的方式,圖還畫得很可笑,害她好想替他修改錯字兼修圖,她能悟透整個計畫也不容易了。
到底是她太過成熟還是他太笨了?這種笨蛋將來真的能在這個奇怪的社會裡生存下去嗎?
反正也不關她的事了。他家破產她都看在眼裡,不就是他爸投資不利嗎?關她什麼事?他同學不理他,她難得憐憫地指點他跟這種人少往來反而是好事,還被說她在嫉妒。
這真是莫名奇妙。她對不夠理智的小孩一向沒好感,但佛牌在他手上,她也只能隨緣。
他決定這一掐……也好,她也算鬆口氣。
睏意忽然襲來,她找了一個地方,脫下身上的衣服埋進土裡,以免被這小鬼頭發現她沒死。
她看著這衣服忽然笑了。這件衣服是小男孩的睡衣,一件非常普通的睡衣,是他媽買給他、但他看不起的一件廉價睡衣。這兩年她就只有這件睡衣,沒得換,因為小男孩怕他唯一的玩伴跑了;哪知,到最後,他第一次帶她出來,就是為了要害死她。
吃東西也是一樣。她第一次嘗到這個世界的食物,簡直驚為天人,巴不得天天嘗上一口;但後來發現小男孩都是拿一些他不要的、嫌棄的食物給她,向施捨一樣,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不吃了。要論自尊,她也不會比他差。以前誰會這樣對她……她微微迷惑。以前?多久以前?她懶得去仔細回想。總之,小孩子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貪婪地看著四周青青綠綠的美景,就像他家童話書裡畫的那樣……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真是可惜,本來她想趁機看看這個世界的,她總有一種這個世界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她是這世界裡的人嗎?為什麼跟一般人都不一樣?她……還活著嗎?為什麼他掐不死她?她果然就是個鬼吧?
啪躂啪躂,又有人冒雨跑了回來。
「在這!佛牌在這!送到廟裡去好了,以免再出來作怪!沒掐死妳也要封死妳!封死妳!」
這個世界的人太陰險,不能太信賴。對他們而言,她就像一個妖魔鬼怪,他們隨時會放棄她的,她得警覺點,必須學會隨時全身而退……她這麼想著,然後慢慢地睡了過去。
* * *
「對了,姐,我們先去買泳衣吧,假日我教妳游泳。」紅燈時,魏安突然跟她說道:「多學著點,總是……預防萬一,多一層保護嘛。」雖然是笑著,但語氣嚴肅,顯然已經列入他的絕對排程裡。
「等一下,小寶,我好像本來就會游泳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