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程成陷入自己的回憶中，沉默了好久。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藍天也不催他講，反正那是個離自己十分遙遠的地方，程成所講的高樓大廈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還有那沒得一點空閒的工作，是個怎麼回事？這一切都離他太遙遠，遠到他根本都無法關心。

「你知道嗎？我以前有個伴侶。」本來程成想說有個男友的，但想到這裡沒這種說法，就換了伴侶這個詞。其實伴侶這個詞也許並不合適他和王慶的關係，所謂伴侶，多是指那些長久在一起不會分離的人。十年，雖然不短但也算不上長久，最終他們還是分開了，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伴侶？他現在怎麼樣了？」藍天驚訝起來，從未曾聽到程成說起過自己的伴侶。在獸人社會裡，伴侶之間的感情是十分穩固的，伴侶相互間也是非常忠誠的，大家幾乎都是終身的伴侶，沒有人會中途離開自己的伴侶，除非是死亡。不像程成以前生活的年代，能夠白首相老一直相親相愛的伴侶是十分少見的，很多的夫妻根本就沒有感情，或者感情來的快也去的快，更有甚者要離婚的，有第三者的，這些事比比皆是。

難不成程成的伴侶已經死了？藍天不敢往下想，在這裡中途失去伴侶的人，是過得很痛苦的，特別是那些沒有孩子和長輩的人，會孤單一輩子的，還有些人忍受不了伴侶的離去，會在短時間內傷心而死的。長情和專一有時候也是很殘忍的。

「怎麼說呢？我們倆在一起是不被大家接受的，特別是他的家人，是不可能讓我們結成真正的伴侶的，所以呢我們有十年的時間都偷偷摸摸的在一起。」程成想起往日和王慶那些甜蜜的生活，十分懷念。雖然王慶被叛了自己，但他卻真實的給了自己一回愛情，讓自己感受到了那份與眾不同的愛戀，那段日子真是很美好的。十年是個不短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從毛頭小夥長到成熟的大叔。而生活中很多的事情，也互相影響著。比如程成現在會做菜，也是因為王慶嘴挑，才特意去學的。而王慶也會投其所好，給了程成很多回報。曾經程成都以為王慶會一輩子和自己在一起，就算沒有名份，不被社會所認可，但兩個人會一起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他現在離我很遠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了？」程成無限傷感，有些怏怏的不想再談這個話題了，王慶是他生命中全心全意愛過的唯一的一個人，在他過往十年的生命中佔據了大塊的空間和時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雖然王慶瞞著他結婚生子了，可是曾經那麼甜蜜的一段愛情，就算沒有好的結局，也是令人懷念的。現在想來，自己竟然也不恨他，能記得的竟都是些甜蜜的片段。一個人，當你真正的愛過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曾真心實意的愛過你，就算不能在一起長相廝守，兩個人分開了，那個人也會在你的心中留下一個位置的，你也會感謝那段有他相伴的日子，並在以後的生活中偶爾回憶起那些甜蜜的生活。畢竟真愛過，還是會留下感情的。只是愛情走遠了，在這段感情中被迫留下的一方，總會十分痛苦，甚至於終身難忘。如果雙方都不在乎了，那這段感情也就沒人在乎了。可是多半時候愛情來的無聲無息，走的時候卻是暴風雷霆，弄得人痛不欲生。

藍天緊張的聽著程成隻言片語的講他和王慶生活中的一些小趣事，知道他們後來分開了，心裡覺得十分可惜，同時也酸酸的。雖然程成沒有講他們為什麼會分開，但藍天多少也是明白的，因為他自己曾經也以為會和羅葉不相離的。只是他們的感情還沒有深到不可分離的地步，不會像程成這麼的懷念那些相伴的日子。

「他叫王慶，在我來到這裡之前，大約半年的時間，他與別人在一起了，並且馬上就有了孩子，也許現在他的孩子都快會滿地爬了。」程成講完這一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了。這些話，他還是第一次與人談起，說不傷心就是騙自己，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早就已經過去了。只是想起王慶，心口還隱隱作痛。畢竟十年的時間，王慶在他的記憶中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更何況在一起的時候，王慶對他是非常好的，無論他多麼忙，總會找時間來看他，有時候坐大半夜的飛機，也只為了能與共度過半個晚上。

程成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年，成派滕藝店剛起步，接了一個大訂單就因為沒經驗和後台關係，給人坑了，所有的心血幾乎是一夜就白費了。更倒霉的是，他年邁的爺爺又突然病倒了，住在醫院裡幾天後就快不行了，程成從小就沒有父母是他爺爺一手拉扯大的，爺孫倆相依為命生活的十分艱難，但這唯一的親人在世一天，程成就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個，是個有親人有家的孩子。

那個時候，程成心裡是十分難過的。王慶那段日子又特忙，難得見次面，就連電話也只能偷偷的打一個，每次說不上三句話就得掛了。自己根本就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但王慶竟然能從那隻言片語中知道自己出了事。第三天就風塵僕僕的出現了，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竟然連澡都沒來得急洗一個換身乾淨的衣服，就帶著滿身的泥濘出現在家門口了。後來，王慶幫著程成細心的照顧了程爺爺一個星期，每天都幫程爺爺洗澡擦身，還陪著他說話逗他開心。從不曾下廚的他還學會了燉湯和做飯，只是後來的日子輪到他動手的機會少，都是程成做飯的。程爺爺是笑著離開的。他十分開心程成有個如此要好的朋友，也許他是知道程成和王慶的關係的，但見他倆這麼好，也就當作不知道了，更何況他離開後，還能有一個人他那一樣這樣愛著程成，能全心全意的照顧程成，他也能安心的離開了。

爺爺的後事也幾乎是王慶一手操辦的，這時的程成傷心的幾乎失去了理智，怎麼也不肯讓爺爺入土為安，就好像只要爺爺一天沒下葬，自己就一天是個有親人的孩子。爺爺的離去，讓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單，空落落的。小時候程成總是眼紅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可別人總是笑他是沒人要的孩子，可是爺爺會抱著他說：「誰說我們家小成沒人要啊，爺爺就最喜歡小成了，小成是爺爺的乖孫孫。」每當爺爺這樣說時，程成就會十分開心，也不再羨慕人家有父母了，因為爺爺給了他父母應給的愛護與關心，讓他享受到了孩子應該享受到的親情。

王慶抱著他，在他耳邊一遍一遍的說：「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沒人會再把你一個人丟下的。」就這樣，王慶陪了他半個多月，幫著他處理了爺爺的後事，直到他從傷痛中醒過來，能夠正常的處理事情了，才趕回去工作。這段時間裡王慶的工作也是十分忙的，每天處理完程家的事，還得抽空工作，根本都沒什麼時間睡覺，原本就不胖的一個人瘦成了根竹竿。只有那雙有神的大眼睛還依舊那般精神，在無時無刻的支持著程成。

想到那些相依相伴的往事，程成更傷感了。很多時候，他覺得他與王慶的關係，已經超越了情人的關係，成了親人。愛情會消失，而在愛情中形成的親情卻不會消失。你以為也不再愛他了，可在長久的共同生活中，愛情早就變成了親情。只有失去了，才會明白。

程成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只是一直沒有得到適當的傾訴，這些事情一直壓在心裡，此刻不由自主的講了出來，覺得輕鬆多了。

「雪耳湯燉好了，你嘗嘗吧。」程成見爐上燉的雪耳湯已經好了，就盛了一碗調上了點蜂蜜遞給藍天。這裡沒有糖，只好用蜂蜜代替了。

藍天接過來，小口的嘗了嘗，這湯汁濃稠，雪耳都快燉化了，湯一入喉就滑了下去，唇齒生津，真是好喝極了。連喝幾口才說：「好喝，這樣的湯還是第一次喝到呢，我們吃這個都是直接放在肉湯裡煮的，這種甜甜的湯，可沒人做過。」

程成自己也盛了一碗，講了好半天話，又一直在爐火邊烤著，嗓子很乾渴，這個時候喝點滋潤的雪耳湯，正好解渴潤喉。

「嗯。雪耳湯是十分滋補的，很適合病人食用，健康人也可以多吃，常吃還能使人更漂亮呢，如果加入紅棗就更好了。」

「真的啊。這麼好的東西，以後可要多採一些了。」藍天惋惜的說，因為雪耳一直與黑木耳，山菌這類放在肉湯裡煮，大家也不知道它單獨能做成湯，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格外留心，家裡的這點雪耳還是順手摘的。有的人根本就不摘它，因為它沒有其他菌子類好吃。其實是因為沒有人會程成這樣的做法，根本就沒有充分發揮出它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