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杜齊悅回到屋裡也不過一會兒，院子裡還飄著雞蛋餅的香味，劉嬤嬤一進來就聞到了味道，看著廚房的方向歎了口氣。要是杜富貴和趙青還在，怎麼可能會捨得杜齊悅餓肚子，更不會讓他餓著肚子自己去廚房弄吃的。

　　趙青當年嫁進杜家好多年不懷孕，試了許多法子都沒用，最後杜富貴帶著他大老遠的去了隔壁省一個聽說求孕很準的寺廟，兩人求了許久趙青才懷上了杜齊悅。夫夫兩個對杜齊悅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懷有非常大的期望，一直希望杜齊悅將來能夠靠著讀書出人頭地，為此花了許多的銀錢在杜齊悅讀書上頭，買最好的筆墨紙硯，請最好的師傅，從來不計較銀子。在這十里八鄉的，和杜家差不多家境的人家也不少，但是能做成杜家夫夫這樣的還真是沒怎麼見過。

　　劉嬤嬤抹了下眼睛，走進杜齊悅的房間說道：「小悅餓極了吧，嬤嬤在娘家耽誤了一點時間，回來做飯晚了，害你生著病還自己去廚房，明天嬤嬤一定會記得早點做飯的。」

　　「嬤嬤沒事，我都已經好了。」

　　杜齊悅走過去要接劉嬤嬤手裡的籃子，卻被劉嬤嬤推開了，劉嬤嬤指了指床，不可置疑的說道：「小悅，你去床上躺著，晚上天氣冷，別再著涼了。」

　　杜齊悅剛剛吃了兩個雞蛋餅，雖然沒飽卻也因為吃了東西身上暖呼呼的，不過他還是聽劉嬤嬤的話躺回了床上，把自己裹到了被子裡。

　　劉嬤嬤一邊把籃子放下一邊帶著點懷念的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總喜歡跟著你爹進廚房做小點心，後來你書塾的師傅說了『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你爹和阿麼就不怎麼讓你進廚房了，只要你一心的讀書。你阿麼總說你以後是要進朝堂的人，怎麼能夠進廚房，你阿麼要是知道你現在生著病得自己做吃的，心裡得多難過。」

　　「可是我現在這樣，總有一天是要自己做飯的，總不能讓劉嬤嬤你給我送一輩子的飯。」杜齊悅說道。

　　「嬤嬤願意給你送一輩子的飯。」劉嬤嬤說道，「嬤嬤和你說句心裡的大實話，你是嬤嬤從小看著長大的，嬤嬤把你當做親兒子一般看待，你吃嬤嬤做的飯是天經地義的。再說你以後終歸是要考科舉的，要是讓別人知道你在家裡經常下廚房，別人會看不起你的。」

　　杜齊悅雖然被人尊稱糕點師，可實際上也是個廚子，而且還是一個做了十幾年的廚子，一個無比熱愛自己的職業的廚子。杜齊悅以前住在酒店的員工宿舍裡，除了正常的工作時間以外，平時也是有事沒事都在廚房待著，廚房就是他的家，揉麵團子的案板比他的床都來得讓他覺得親切，讓他這樣的人不去廚房那真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所以杜齊悅聽了劉嬤嬤的話，就立刻推辭道：「我知道嬤嬤對我好，現在我病著，嬤嬤給我送飯自然沒什麼。可是往後我好了，我們又不在一個家裡住著，嬤嬤要是每天還來給我送飯，長此以往的可怎麼好？就算我心裡過得去，嬤嬤也不嫌我煩，可是外頭那些人又會有多少閒言碎語。嬤嬤，要我說往後我的飯還是我自己來做吧。」

　　劉嬤嬤知道杜齊悅說的這番話很有道理，可是一想到杜齊悅去世的爹爹嬤嬤，劉嬤嬤就歎氣說道：「你爹爹阿麼活著的時候天天的盼著你出人頭地，你要是因為下廚房這種原因名聲有損不能科舉，那可如何是好。」

　　在原主杜齊悅的記憶裡，杜富貴和劉嬤嬤夫夫兩個倒確實是非常盼子成龍的人，並且有些偏執的覺得杜齊悅是人中龍鳳，將來一定會到朝堂上去，為此真是把杜齊悅當做是個未來大官在養著。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那麼的自信，雖然原主杜齊悅確實聰明，可是以杜齊悅看來他要是能夠考中秀才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再說現在杜齊悅還真沒怎麼想過科舉這件事情，當年痛苦的高考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如果可以杜齊悅是真的一點都不想再去經歷幾次那種痛苦，而且現在在這個朝代科舉比起高考只會更難。

　　高考之前杜齊悅好歹是系統的學了十來年的，最後三年更是把知識填鴨式的往下灌，各種模擬考卷不知道做了多少張。現在呢，原主杜齊悅不過只不過是在鄉下小鎮上的學院裡學了幾年，雖然學的很不錯，可是內裡換了個魂之後，輪到杜曉陽他基本忘了個七七八八，想去科舉都是有心無力。就算杜齊悅那些知識都記得，科舉也能考，但是想要上朝堂那也是比登天還南。

　　大豐朝是個異常繁盛的國家，經濟、軍事、文化都非常繁榮，這裡科舉昌盛，文人地位很高，世人接相做文人，每年一次的科舉去考試的才子不知凡幾。在這種人才輩出的朝代裡，如果不是真的才智過人，想要靠著科舉入朝為官是非常困難的。每個做了官的人，腳下都是不知道踩著多少讀書人的『屍體』才走到朝堂上去的。

　　而且文人事多又多好鬥，平時說個對聯、吟句詩就要比試比試，閒來寫幾個大字、畫幅畫兒也要比。這比的多了紛爭就多，紛爭多了各種小團體、小派系就出來了。這些小團體、小派繫在朝下最多是寫幾篇文章，在文字裡頭綿裡藏針的鬥鬥，一到朝堂上那隨隨便便就能發起一場披著高雅外皮，沒有硝煙、沒有血腥的戰爭。在這種大情況下，哪怕是有做了官，沒點背景、沒點人脈分分鐘就能成為炮灰。所以現在大豐朝全國民間有許多的名士大才，但是真正去考科舉的人卻很少，人家根本不屑與朝廷為伍。

　　杜齊悅也不屑與朝堂為伍，他只想做個快樂的糕點師傅，每天做許多自己喜歡的糕點，然後全部賣出去賺許多的錢，過舒坦的好日子。所以杜齊悅覺得自己大概只能辜負杜富貴和趙嬤嬤的期望了，他默默的在心裡給兩人拜了拜，希望他們別介意，當然他也給原主拜了拜，畢竟原主的願望也是科舉出人頭地，可是杜齊悅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大豐朝科舉考得都是經義、詩賦、策論之類的東西，這些他完全不懂得，編都編不出來，如果考怎麼做點心他倒是可以去參加。

　　心裡想著這些，杜齊悅卻並沒有和劉嬤嬤說，他說了劉嬤嬤肯定不會同意他放棄科舉的。目前看來也不會願意他自己做飯，不過這事現在也不急，橫豎他身體還沒有好全，初春的天氣時冷時熱的，他多走動也不好，等幾天他身體好了再自己做飯就好了，便摸了摸肚子轉移了話題，道：「嬤嬤，做了什麼晚飯，我都聞著香味兒了！」

　　劉嬤嬤見杜齊悅不願意繼續說，只當他是心裡難過，不想提起自己的爹爹和阿麼，就從籃子裡拿出了碗筷遞給杜齊悅，一邊順著杜齊悅的問題說道：「我回娘家帶了一些小鯰魚回來，熬了鍋湯做了鯰魚面，你吃吃看。」

　　杜齊悅接過碗看了看，比他腦袋還大的碗裡裝了滿滿一碗，白色的粗麵條推得冒了尖，奶白色的湯裡還能看到許多的魚肉和青菜，聞著極香，讓人看了也非常的有食慾。

　　拿筷子翻了翻，杜齊悅看著碗裡的麵條和魚肉心裡有些感動，中午那一頓就不說了，光這一頓也得一二十文錢。麵條是精細的吃食，鄉下人本來就吃的不多，一般做的時候裡頭都得加些粗糧，哪有人家平平常常的就吃白麵條的。再說鯰魚的價格現在一斤得要二十文錢，他著碗裡的兩條小鯰魚加起來鐵定有一斤，雖然說這些鯰魚是劉嬤嬤娘家的人送的，估計沒花什麼錢，可是給杜齊悅吃就是很大的心意。

　　低頭喝了一口麵湯，杜齊悅咂了砸嘴，這湯裡的鯰魚應該使用爆過蔥姜的熱油煎過的，雖然沒放多餘的佐料，可是煮好之後一點腥味都沒有，喝著鮮甜鮮甜的。

　　「小悅，好吃吧？」劉嬤嬤問道。

　　「好吃！」杜齊悅點點頭，看著劉嬤嬤說道：「嬤嬤，明天別做這麼好的飯食了，今天午飯有肉又有豆腐，晚上還有鯰魚，太費錢了。」

　　劉嬤嬤聽了這話就有點不高興，說道：「這農忙時節家裡本來就吃的好，你才吃多少點東西，費不了什麼錢的。再說你現在病剛好，是該多吃點補補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別操這個心，嬤嬤做什麼你就吃什麼，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情。難道嬤嬤還會單給你吃這些好東西，不給家裡人吃。別操心，別操心，你病剛好，不能費心思。」

　　「可是……」

　　「沒有可是，聽嬤嬤話，嬤嬤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家裡吃什麼就給你吃什麼，只不過最近農忙才吃的好點，能田裡的事情忙完了，就沒這麼好的吃食了。」劉嬤嬤打斷了杜齊悅的話說道。

　　話都說到這了，杜齊悅再說什麼就不好了，就點了點頭低頭乖乖的吃麵，從劉嬤嬤家到他家裡也得走一小段的路，這面再不吃就要捂爛了。只是吃麵的時候杜齊悅在心裡記著了劉嬤嬤的好，杜家現在這個樣子，正經的親戚都不來照應，劉嬤嬤卻還這麼照顧他，這份恩情他杜齊悅以後是一定要報答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的夜宵：魚湯麵 最愛吃麵條了，每次去麵店都要對師傅說多給我一些面，然後一個人默默的坐到角落吃掉崗尖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