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誰牽了誰的手(應該是第二十八回,但尊重原文不更改)
心岸茫然,“承諾?……啊對……這不是因為此事耽擱了麼?原先我已經與師尊打過招呼,師尊說會為她在帝君處求一諭令。”
朝露笑,拿胳膊頂了頂心岸,“師兄果真很靠譜啊。”
心岸苦笑,“既然答應了,就自當竭力去辦而已,何況此事的確並非太難。”
“走走,師兄,走,去你師尊那取諭令。”
“惜芳姑娘能幫什麼?”心岸被朝露拉扯著,還不忘多問一句。
“你的眼睛,我的暈病,他的……”朝露手指著夙白,微微一愣,旋即隨口胡說,“他的心病。”
心岸終於再度苦笑,其實,他的也是心病吧。
三人一路上天,夙白祭出了他的小白雲,教朝露又是一陣羨慕;心岸踏的與她相仿,都是自己的本命寶劍。
聽風上神素琴的道場,在七重天子夜門旁,子夜門是個很奇特的地方,至少在九重天上,很多神仙是不會去子夜門中游玩的。
傳說……這與九重天上無數禁地一般,神秘的很。
將道場安在子夜門旁,不得不說素琴上神是位品味獨特的神仙。亦或者是,他以師承伏羲,演算八卦聞名,自也帶著幾分神秘了。
經過子夜門時候,那門高三丈,直通雲霄,門上三重鎖鏈從上而下,將纏繞在墨玉柱上的黑龍捆的嚴嚴實實,泛著紫光。
門內幽幽暗暗的,甚有直通幽冥鬼谷的陰森之感,經過高樓門時候,還送來了陰涼冷風,嗖嗖的竄著。
朝露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說,“心岸師兄,你回回來找我,不小心掉進去了怎麼辦?”
九重天上居然有這麼個奇怪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張望了一會。
夙白竄到她身旁,湊近耳畔,輕聲說,“看久了也會掉進去哦。”
朝露一個驚嚇,繞到了夙白身後,“你說什麼?”
心岸先笑了,他一柄長劍當先,走的很是熟門熟路,他暢快的笑著,“這門那麼陰森,我哪怕是看不見,也是能感覺到的。”
一拐,將將從那門旁掠過,然後揚長而去。
朝露瞪了夙白一眼,一腳踩劍,火光展出,飛速的向著心岸的方向掠去。
瞧前方,正有一飄渺仙島,重巒疊翠,卻一片紫霧,騰繞在整座仙島之上,有水流從上而下,漸成蜿蜒之勢,匯聚成湖。
遠望那是紫霧,近看卻發現,方圓十裡,皆是一片垂簾紫幕,幽幽花香,十裡紫籐。
朝露張大了口,一幅不可思議的模樣望著心岸,驚歎道,“如此多的紫籐花?”
頂上是一片紫籐花架,綠葉纏繞而下,紫花漫漫,幾成漫山遍野之勢,若一串串紫葡萄,又若一摞摞紫色的珍珠,一片淡紫,從空中垂下,不見其發端,也不見其終極。只是深深淺淺的紫。紫色的大條幅上,泛著點點銀光,就像迸濺的水花。
緩緩拂開眼前的紫籐花串,心岸回頭,尋著夙白與朝露的方向,“這些紫籐都是師尊侍弄的,都說,紫籐花代表著思念……”
心岸欲言又止,忽而解嘲的笑笑,又轉身帶路。
能種出蔓延了整座仙島的紫籐花,這將是多深的思念,才能造出的仙境。
近了,那與莫沉師尊關系極好,而又在九重天上以心腸好著稱的素琴上神,這還未見著,便已讓
朝露極為神往。
夙白微微一愣,他執起一捧紫籐花,將將一觸,花露凝結,滴在了他的手心。
花與花的呼應,教他瞧見了一個,紫色衣裳的女子,向著熊熊大火撲過去的場面,女子形容艷麗,一身薄衫看不盡的嫵媚,笑的極盡快意。
手微微一顫,夙白未再深究,不由得松脫了手,故作鎮定的挪腳前行。
心中卻在思忖,那赴火的女子,難道便是素琴上神思念之人?想來這世間,還真沒有何等順心之事,不論是他這生而為妖的悲痛,亦或是身為神仙的苦楚。
腳步微移,再看前方那身著花籠裙紗裙的背影,走起路來還一蹦一跳,不禁莞爾一笑。
“師尊,徒兒回來了。”素琴上神的道場,就如同榣山的自家竹林似的那般簡單。
三兩草屋,一片翠碧色草地,草地上尚有些五彩斑斕的雀鳥在嬉戲,旁是匯聚而成的碧波。
沒有動靜,然後心岸攤手,笑說,“師尊一定在後頭。”
繞過草屋,就聽見一陣雞鳴狗吠之聲,瞬間像進入了凡間煙火之地,整片空地上,居然圈養了無數小動物。
然後便有一身著銀藍色雲紋長衫的男人,想他便是心岸的好好師尊素琴上神,蹲在原處,似在伺弄著什麼。
他頭也不抬,聲音溫軟,“岸兒,是來取那諭令的是麼?”
心岸忙慌恭敬的,朝著他所處的方向拱手,“是,師尊。”
素琴才緩緩站起,懷裡抱著只小白兔,如瀑的青絲凌亂地灑在身後,端的是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儒雅而又不缺風流。他有著一雙極好看的眉,眉角微微向上揚起,勾人心弦。狹長的鳳目牢牢盯著三人,若有所思。
乘他出神之際,朝露這才緩緩靠近身旁的夙白,低聲說,“原來上神還有養動物的習慣。”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只有夙白能聽清,他唇角微浮,待要說話,卻見素琴上神撫著小白兔身上的軟毛,將它放在地上,歎了口氣,“此乃月宮那玉兔,在人間犯了些糊塗事,居然帶了只小玉兔就回來了。”
小玉兔蹲爬兩下,快速的跳至他處。
心岸低聲說,“這後院裡的動物都是各路神仙拜托師尊幫忙看養的……”
真正是個老好神仙啊……
素琴不以為意,笑笑,走到一言不發的心岸身旁,“岸兒,你也要跟著下凡麼?”
“……是,師尊。”
素琴的眸子在三人身上輪換不斷,最後落在朝露身上,他的笑容若春風拂面,煞是溫暖,“你便是岸兒在人間的師妹,莫沉養的孩子吧。”
“我……”一股無力浮上心頭,朝露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句話。
“岸兒也是我養的孩子,跟這些孩子們一般。”他指著滿院子撒歡的小動物們,接下來的話,讓在場三人都浮上了一股無力之感。
或者說是,無言以對。
匆匆討著諭令,卻想著素琴師尊一副要說不說的表情,心岸想,當時被朝露與夙白迅速抓走的時機是否正確,是不是應該聽師尊說完下句話再說。
然則,朝露與夙白表示,但凡聽過素琴上神這位老好人說話的人,皆會被冷到無力回話。尚不知道心岸平日裡都是如何生存的,耐抗打性如此強大。
心岸溫和的笑笑,與那素琴如出一轍的笑容,“師尊的話,作為徒兒自當領受。”
二人皆給了心岸一個白眼,但他看不清,笑的溫溫吞吞,若一鍋燒不開的白開水。
雲卷天舒,高樓門遙遙可見。
翠羽黃衫的小女子抱著膝蓋團坐在玉石之上,似睡非睡,似乎已經睡了很多很多年,又似乎已經看了很多很多年,那年紀雖小,但感覺心境已經很老很老。
想家,想回長留山。
尚記得兒時的百草園,伊耆師傅將她從亂土堆子裡抱了回來,為她取名惜芳,與一堆哥哥姐姐們同住在百草園中。
那時候的哥哥姐姐們身上都有著濃濃的藥香,巴戟天大叔時不時會回來與伊耆師傅一聚,平日裡的百草園就是連翹哥哥與紅紫珠姐姐打理。
不過小惜芳最喜歡的卻是雪茶哥哥,他總是將她摟在懷裡,待她去看百草園外長留山下的空桑,空桑樹破天而立,幾十個人合圍也圍不住。
雪茶哥哥會笑著,刮她的鼻子說,“空桑樹之上,便是九重天,咱們這百草園,只有小惜芳能求個仙。”
惜芳當時不懂,慢慢長大了,終於算明白,百草園的哥哥姐姐們都是草藥,他們沒有成仙的仙根,勉強修成人形已是不易。
伊耆師傅不快樂,他打理著百草園也是不快樂的,他只有在幫助其他人時候才會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總是看著九重天,不停的歎息。而惜芳,那時候,卻對著九重天,格外的眷戀。
當她終於是來到這裡後,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多麼的傻。
望眼欲穿,恐怕早已望斷了這顆眷戀凡塵的心。
眼看著一股煙雲向著自己的方向本來,她想,估計又是哪群笨蛋要來開靈關了吧。
所以舒展了雙腿,抹開了一絲笑容,這年頭,有人能來靈關台,稍稍也能排解些寂寞。
卻在見到來人的時候,惜芳的眼越睜越圓,終於是展開了最燦爛的笑容,撲了過去。
“是你們!你們來接我的嗎?”
心岸點頭,茫然的找見那黃衫女子的影子,“惜芳姑娘,我們如約來了。”
惜芳的面微紅,一雙水杏大眼忽閃著。
朝露忙偷偷拉著夙白到了一旁。
夙白問,“這二人……?”
“噓。”朝露笑著說,“你不覺著湊做一對挺好的麼?”
夙白轉頭看看,而後又轉頭看著朝露,笑了,“那你我湊做一對不也挺好的麼?”
朝露這臉,頓時變得極為精彩,五色俱全,一拳砸向夙白,“你做我爹爹的年紀都夠了,還敢說這老不休的話。”
“咳。”夙白笑的妖冶,輕輕閃過,將朝露的手腕抓住,一帶二人便閃到了高樓門後。
“怎麼?”
夙白示意,朝露忙不迭的看。
就看惜芳忽然含羞帶怯的伸手,說,“心岸大哥,我拉著你走吧。”
推開了面前一抹萬裡雲海,世事翻滾,如煙飄渺。
這人世間的一切,不過是你與我,誰與誰,牽著手走過。
惜芳忽然伸手努力握住心岸的手,沖二人擺著手,笑著喊道,“我帶你們去百草園。”
可以回家了,可以看見雪茶哥哥,可以看到伊耆師傅,可以聞見百草園闊別已久的藥香。
惜芳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她微微側頭看著心岸,見他雙目茫然。
他原先的眼睛,定是亮若繁星的吧。
惜芳想著,還需求師傅,替心岸大哥治好這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