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桃花也攬杏花香
師尊卻未再多言,居然一閃身便出了小屋,留朝露發了會愣,她剛回過神沖向門口,著手一推便發現自己被鎖在了裡面。
“師尊!師尊你做什麼!”朝露這才著了慌,這本沒多大的事端為何突然就將自己鎖起來呢?
但眼下著慌也未有大作用,伏天上神的結界,哪裡是她這徒弟能破解的,所以她咬咬牙,尋了個碗來,又尋了瓶清露倒入碗中,將丹藥放在其中。
“來,小小。”她將小碗遞到小小嘴邊,替它扶正了身子。
小小很通靈,它明白這丹藥之水是替它療傷的,所以很努力的埋在其中啄著丹藥即將溶解的部分。
“小小,我擔心師尊……”她用手梳理著小小的羽翼,心中微微作痛,“你我……二人都犯錯了……”
小小微微一僵,便也輕聲“咕啾”了聲算作回應。
但她窮在這邊擔心也是毫無作為的,所以她輕聲歎著氣,又說道,“師尊這有什麼話全放心裡頭,就是不告訴咱。”
小小吃了些靈丹,總算有了點精神,將頭從碗中抬起,又“咕啾”了一聲。
朝露自言自語著,“你說……師尊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不過應該不會的,師尊可是上神,鎖我們起來不過是怕我們再生事。”
小小又啄了口丹藥,忽然兩頰生紅,在桌上打了個趔趄,便倒在了桌上。
“小小,小小……”朝露一驚,用手在小小軟軟的肚皮上輕輕一戳,它的腿抽搐了一下,便發出了輕微的酣睡聲。
然後朝露就眼睜睜看著它身上的傷口漸漸愈合,留下一條粉紅色的小傷痕。
小小就這般癡睡了好幾日,她坐在一旁守了幾日,小小的身體上時而有血滲出便用藥水細心的抹上,時而撲閃著翅膀“咕啾”亂叫。
未過兩日,那血色也退不下去,漸漸的,桃花尾羽也不再桃花,因為,小小已經完全變成只真正意義上的桃花雞。
這可憐的孩子,朝露將它窩在懷中,靜靜地看著門口,希望這門能盡快打開,然後是那若遠山霧隱般的美人師尊踏進門來。
好幾日了,就這樣干耗著,耗得她心裡都開始心慌。
師尊不會是迷路了吧?他不會是……被天宮責罰了吧?
就這麼不安的蹲在門邊,耳旁忽然聽著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露兒,你在麼?”
“師兄,是師兄。”她連忙扒在門內,對著外頭喚著,“師兄,我在這裡。”
心岸辨識出方向後,抬腳便走到那小屋門邊,問道,“露兒,你怎麼還在這裡?”
“什麼?”這一句話教朝露聽出了緊張,她一把抓著門栓,按的錚錚作響,“我師尊怎麼了?”
心岸想了想,沉聲道,“你被關起來了?”
朝露連番答道,“對對,師兄你先救我出來。”
心岸推了推門,門外結界立顯,一道淡黃色的光將他推了出去,他一伸手,一道炫光斬了過去,結界嗡嗡作響,將那道光很快的吞了進去。
他頹然的放手,“露兒,你師尊設的結界太厲害了……”
“那我師尊到底是怎麼了?”
心岸思忖了下,還是如實回答,“那雲浮姐妹上天告狀,說是伏天上神豢養妖獸,襲擊上仙,而不悔改,偏幫妖獸再傷上仙。”
“什麼??”
“然未過多久,伏天上神便自上天請罪。”心岸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屋裡傳來一聲尖叫,門聲陣陣,黃光陡現再隱,他就聽著朝露在裡面驚慌失措的攻擊著結界,但毫無作用。
“那我師尊怎樣了?”良久,終於在心岸連聲勸慰下,朝露微微冷靜下來,扶著門框,問。
“暫時被關押在天宮水界中,等候正一玄壇神君徹查。”
便在這時,又是一陣門的轟然大作聲,這黃光再現的一剎那,白衣男子手中一柄長劍飛出,直直的擊在小屋的門梁上,那裡便是此結界的陣眼,正配合上裡屋朝露的重重一擊,門豁然洞開。
朝露順勢便一腳踏空,飛身撲了出來,很控制不住的,被那人一力接下。
她倏然睜眼,望著抱著她的人,心有余悸的說,“二二?你也來了?”
夙白很溫柔,撥了撥她發上的小金蟾,穩穩落地,說道,“對,聽聞你師尊的事情,所以就趕來了。”
心岸看之不清,下意識的問,“露兒,是誰?”
朝露扯了扯夙白的衣袖,想起這二人幼時,一人拿掃帚、一人持劍,打的後院雞飛狗跳的時光,不禁莞爾一笑,對心岸道,“心岸師兄,這是二二;二二,這可是心岸師兄哦。”
“二二?”心岸忽然想起那個在花情將要擊斃自己的那刻,從花前月下飛出的那個小小少年,若不是他留了時間給自己逃跑,恐怕此刻心岸早就成為一堆荒丘白骨。
夙白站在原處,並未表現出多大的喜悅,反倒是打量了片刻,脫口而出,“你眼睛怎麼了?”
心岸微愕,而後拍著夙白的肩笑道,“不過是個舊疾,莫要在意。兄弟,好久沒見。”
二人一時無話。
原本,這二人也並沒有太多交集,能在此刻相遇便頗感意外,能讓他二人激動萬分的擁抱、桃園結義基本不太可能,所以朝露見怪不怪,橫□二人中間,說道,“我要去救師尊。”
“好。我陪你。”夙白開口,心岸微微一怔。
這眼盲之人心思最是縝密,心岸只瞄了眼二人的方向,蹙眉輕聲道,“師兄行動多有不便,怕拖累你二人,便在榣山等候你們。”
“嗯……也好,師兄,拜托了。”朝露應承下,急急忙忙的跑進房中,將依舊熟睡著的徹底化作了桃花雞的小小塞進了懷裡,又風風火火的沖了出來。
二人與心岸告別後,一路向天上飛著。
朝露踩著自己的熾情寶劍,看夙白也是朵輕飄飄的白雲,頓時一陣羨慕,“為何你也有小白雲?”
“成仙之後,會有專門的職司分派這些個東西,為了馴化這小東西可沒少費力氣。”
聽他這般說,朝露才微微心安,不過看著還是眼饞,聽夙白問,“你要站上來麼?”
“好啊好啊。”她笑的憨實,籠了籠手,便從熾情寶劍上跳了過去。
夙白接過她的手,很自然的挪了塊地給她,小白雲軟軟綿綿的,乖乖順順的。
朝露覺著,他二人為何總有些不對勁呢?於是她張望了下,才驚覺,原先與師尊站在小白雲上,那會她還小,牽著個手不算什麼。
可如今,這兩個大人站在一起還牽著個手,就感覺格外別扭。
所以她微微抽手,頗有些尷尬。
夙白低頭,也不多話,只微微一笑。直到到達九重天後,看那雲霧滾滾,一片璀璨金光在面前出現時候,才緩緩按下雲頭。
“我能直接面見帝君麼?”如今正是蒼梧帝君在位,據傳這位蒼梧帝君是個一等一的大好人,不該那般偏頗的聽信雲浮的一面之詞。
“那自是沒那般容易的,連我想要面見帝君也不可。”
一句話打消了朝露的念頭,她撫著懷裡小小的桃花尾羽,一肚子的悶火,“可那雲浮姐妹兩又是怎麼進的呢?”
“有門路嘛……”夙白拉著她一路小拐,向著天宮後面走去。
“做什麼?”她下意識問。
“去尋我們的門路。”夙白頭也不回,說道。
夙白上所說的門路便是雲錦仙女蘭若,這蘭若在天宮也算是個大紅人,織出的錦布頗受九重天上各路神仙好評,然她倒是對這位新晉的水仙公子極為看重,青眼相待。幾度為其破例,織出了上好的靈綃紗,送去水仙宮裡,也說是為他成為執掌一宮的水仙公子,添幾分門臉。
單僅僅這般,也不值得夙白與朝露跑這一趟,但是雲錦仙女蘭若卻是蒼梧帝君帝妃蘭芷的閨中密友。
就這趟比較繞遠的干系,夙白還是決定小小利用一下。
他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朝露,不由得心中微歎,伸手取下了她發間的小金蟾。
“嗯?”
“等辦完了事再給你,我怕某些女人一怨恨起來,這事就沒譜了。”
朝露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被他帶著繞來繞去,竟然從一小道繞進了一片世外桃源。
望不到邊際的綠樹成蔭,就在這枝葉繁茂的綠蔭下,一座雲山霧隱的宮殿就藏匿在其中,三重攢尖堆雲頂遠遠的堆在雲羅之上,殿頂房脊之上是那吐著流水的琉璃寶獸,宮殿正上方隱隱約約顯露出“雲錦宮”三個篆體大字,然兩旁垂下來的若透明薄翼的紗帳,將整個大殿掩在其中,飄飄渺渺。
宮外頭一座極為廣博的晾曬場,晾著將將從宮內捧出的各類絲帛錦緞,有在地上鋪著,也有支著架子在雲間撲騰著,一陣風過,布上自然染上的香氣便迎面撲來。
雲錦宮帳下倚坐著三兩女子,她們或乘涼或對詩,或織布或嬉戲,陣陣笑聲傳到身處綠蔭之下的二人耳中,聲聲動聽。
風一吹,能聽見動聽的琴弦聲從內裡傳出,若珍珠落玉盤,若朱玉揉碎了墜地,每一聲都沁人心脾。
“這是雲錦仙女蘭若在織布,據說她織布時候,就如同在舞樂,極其的美妙。”夙白解釋著。
然後他率先抬腳,向著雲錦宮走去。
眾仙女見那白衣男子翩翩走來,紛紛對視一笑,而後軟軟的就走來,香風陣陣,“水仙公子今日是來見我家蘭若姑娘的麼?”
朝露見這陣仗,不由想,原來二二與這蘭若有這麼些曖昧,看那些女子的眼睛,在夙白身上打著轉,又在自己身上打著轉,不由得微微後退一步,與夙白拉開分距離。
夙白微微點頭,“蘭若姑娘可在?”
只聽見琴音方緩緩落下,有一位身著藍綠色褂子的美人走過來說道,“姑娘聽說夙白公子到了,已經下去沐浴,請公子……與這位姑娘進殿內稍候。”
雙腳落地,落在了雲錦宮的東殿上,每踩一腳都有如進了仙境般的美妙。
門簾處皆用蟬翼般的薄紗鑲嵌,掛以水晶珠墜,在其中漫步就會聽見珠串交錯的伶仃聲。
跟隨著藍綠褂子的美人,她一路接引,將二人引到一處廂房內。
廂房內明眼看便是個女子閨閣,這處處精心的女兒家裝飾,入眼便是軟玉溫香。迎面的案桌上置放著四處香薰,熏著小小都似醒非醒的在朝露懷中抽搐著。
“想不到,這位蘭若仙子,對二二你,真是……”
“噓。”夙白執手,放在嘴間,低聲說,“她耳朵尖的很,小聲些。”
話剛落音,便聽後堂裡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嫵媚、動人,一聽便酥了兩耳,心尖尖處也在微顫。
“夙白公子可真會說笑,我哪裡有你說的那般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