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落荒而逃的師徒二人
莫沉將將邁腿要走,就聽見正後方南溪天姑的聲音柔柔響起,“伏天上神稍慢。”
莫沉停下,眉間微蹙,但還是停下,轉身。
雲浮看著莫沉懷裡的朝露,一張柔情似水的臉瞬間結住,張口結舌的指著她,“你……你們……”
莫沉回答,“我徒兒身體不適而已。”
南溪天姑捧著個心口,似很嬌弱,“那也不用……”
“不若在我這裡休息片刻再走?”歇了歇,這雲浮咬著牙說出了這幾個字。
她的眼睛頗有些哀怨的看著朝露,朝露頂心一涼,微微抬眼看了眼她。
這一刻電光火石,雲浮的面龐漸漸糾結在一起。
雲浮能看出眼前這女子並不是單純的徒弟,或者說至少心思上是不想成為徒弟的。
朝露認為,雲浮配不上師尊,不,是一點都配不上。
所以她用手緊緊的抓著莫沉的胸口,揪的莫沉微微皺眉。
“我們回去休息便好,謝謝天姑好意。莫沉告辭了……”莫沉微微點頭示意,帶著朝露揚長而去。
徒留下個南溪天姑,咬牙切齒,又開始羨慕起朝露的艷福不淺。
但凡九重天上的女神仙都認為朝露艷福不淺之時,朝露都會嗤之以鼻,“像師尊這等麻煩神仙讓
她們伺候一次就知道,艷福也不是那麼好享受的。”
小小在一旁撲稜著翅膀,表示同意。
若一景,莫沉坐在竹亭中,琴聲悠悠,雖未有百鳥齊鳴之色,也有讓朝露昏昏欲睡之能。
“露兒。”
“是,師尊。”朝露一個激靈,坐起了身。
莫沉不說話,那纖長的手只按在琴弦上未動。
朝露微微苦笑,忙正襟危坐。
莫沉才緩緩浮現笑容,繼續陶醉在自己的琴聲中,那天殺的琴聲。
做莫沉的徒兒,一定要有耐打耐抗的心髒,這天殺的琴聲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住的。
朝露第一次聽,險些暈厥在竹亭中。
莫沉頗有種對牛彈琴的架勢,還皺眉說,“露兒,定是你我師徒情分未到,否則怎麼能如此不調?”
這一句話若五雷轟頂,從此後,朝露聽曲子時候格外認真,雖偶爾因樂聲太過綿長而睡過去,但次數上是漸少,莫沉以為她只是累了,也就沒再多說。
只這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便足以讓九重天上其他女神仙退避三捨。
朝露為了保全師尊的三分薄面,自從師尊愛上彈琴後,便不得不心中垂淚說,“師尊,露兒最愛
你彈琴了……以後,可不許給其他人彈,可好?”
莫沉微怔,見朝露又露出了那副狐假虎威的瞇瞇眼,危險的緊,於是歎了口氣,應承了下來。
朝露只心中道:你說我為了九重天犧牲如此巨大,怎麼還不能享這幾分艷福?
所以她從來享受的都很安康。
師尊近日很消停,似乎從南溪天姑那裡回來,心靈上便大傷元氣,懂得分寸,沒有旁的事情,便在亭子裡彈彈琴,在屋子裡補補眠,足不出戶。
朝露也在自己的小屋子裡睡了一覺,突然耳邊一陣嘈雜,便聽見小小在門外嘰嘰咕咕的亂叫聲。
她一屁股坐起來,猛地拉開門,就見小小正正滿地打滾在對師尊撒嬌。
師尊瞧著高興,就扔了顆靈丹在天空,小小豆眼發亮,撲啦下翅膀便向那靈丹飛去。
朝露伸手,穩穩的接過靈丹。
小小一頭撞在了朝露手上,然後嘰嘰咕咕的亂叫喚。
朝露順手將靈丹拋在了口中,又從斜掛的布兜裡取出顆紫煙草,順手塞進了小小怒氣沖沖直欲啄她的大嘴。
紫煙草一進腹中,小小便打了個嗝,那雪白的羽翼漸漸暈上了紅色,頂上冒出三縷紫煙,然後“撲通”一下就睡倒在地上。
“師尊,你這樣會寵壞它的。”朝露不滿,這仙丹連自己都沒吃過幾回,對一只小妖獸這樣好,可不讓她家醋缸子破了好幾個窟窿。
“可是……它逗的我很開心啊。”莫沉緩緩坐下,那身後是一塊用翠玉石鍛造的玉石凳子上,這是朝露十八歲那年,剛從師尊那得了熾情寶劍,一時高興,將那塊天然的翠玉石做了自己的試驗品,一劍斬下,就跟切豆腐塊似的,光潔平滑。
切的高興,朝露將這塊玉石切的四四方方的,剩下的那些又深覺可惜,於是用熾情寶劍雕出了十幾朵翠綠的小花,放在廂房裡做擺設。
倒苦的九重天上的伏天上神,一出了房門見到那塊四四方方的翠玉石,心疼的額上冒出了好幾根青筋。
一見師尊坐在那翠玉石上,朝露霍然響起好多年前,因為自己切割了這好東西被師尊一頓責罰,不由得連退三步。
師尊浮上笑容,笑的朝露腦子一陣混亂。
“你若是不讓我生氣,而逗我開心,我自然也會給你仙丹。”
朝露小臉紅撲撲的,著實可愛,她跺腳,險些踩在昏睡在地的小小頭上,“師尊,我又不是……”
“又不是什麼?”見她半天不說話,憋著個臉,莫沉好奇的問。
見師尊滿臉天真,朝露心中委屈,將那話又憋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動物。
“好啦,閒話莫說,師尊你今日怎麼起那般早?”朝露想想,師尊其實哪怕行為上是如此表現的,恐怕心裡從來沒有如此念想,說出來了恐怕他就當真了,於是乎長舒口氣,問。
莫沉的臉糾葛在一起,手中舉起一封書信,書信上落款為:南溪天姑雲浮拜上。
“蒼天啊。她真要來?”朝露連看都不要看就知道這信中的內容,無非是些什麼前日裡唐突了莫沉上神,南溪天姑雲浮心中有愧,為了更加了解上神,望能在榣山多待幾日……
芸芸眾生,這南溪天姑恐怕是……跟定我師尊了。朝露心中如是想。
要說這南溪天姑與伏天上神的淵源,恐怕就是來自於一場妖神混戰的歲月。
妖孽橫行天下,九重天上不得不派出眾神仙下凡滅妖。
南溪天姑雲浮與伏天上神莫沉、以及一干神仙便被分到了一組。
妖神闔溪率領著妖界眾妖孽,與九重天上的眾路神仙在離原展開了一場生死搏戰。
雲浮不慎被擒,在妖洞中險些遭侵犯。
朝露的師尊莫沉……不慎迷路在當時,巧巧的險險的救下了雲浮。
這事已是千年之前的一樁子事,妖神被滅殺,妖族四散逃入人間各處,元氣大傷。
後遺便是——自此後,雲浮一心就掛在了伏天上神的身上。
“師尊,你看光了天姑的身子了麼?”很久後,朝露得悉此事,趴在小桌前八卦。
莫沉微愣,“當時,有人擋著,其實並未瞧見。何況我還將外袍擱在了她身上。”
感情這事啊……可真夠麻煩,朝露瞧師尊一臉茫然,反倒是心中可笑。
“露兒,今日師尊帶你去大荒打妖獸,野外修行如何?”莫沉收了信,似乎從來沒有過這等事情。
朝露心中微喜,卻還是故作正經的回,“謹遵師尊之命。”
所以她快速的收拾著行當,什麼清露茶、翠玉石花、瓜田裡的各種藥草,順手將小小揣在懷裡,與莫沉“落荒而逃”。
邊走還邊哀嚎,“師尊,為何還帶著長琴?還有那個……”
莫沉連忙牽住她的手,順利的讓朝露閉了嘴,才不急不緩的說,“這可是個寶貝,得帶著。”
正午時分,南溪天姑雲浮滿心歡喜的“拖家帶口”至榣山竹林外,朗聲說道,“伏天上神,雲浮來了……”
一個“了”字在竹林中蕩漾,蕩漾長久,空山有回聲,無人出林來。
一片寒鴉飛過,雲浮的臉,愈變愈白。
小小在前面飛著,從醒來後就一肚子不爽快,所以飛也就在莫沉的身畔飛。
朝露踩著自己的熾情寶劍,還不忘記問莫沉,“師尊,這次還打小妖獸麼……”
莫沉看看小小,搖頭,垂腰的長發在風中輕輕的搖擺著,“不,再打小妖獸,我們的榣山就要變成妖獸的本巢。”
“那要修行多久才能回榣山呢?”朝露很自覺的問,她不是想念榣山,而是想念榣山裡自己侍弄的那片瓜田。
“等到你的靈智全開之日。”莫沉斜睨了眼朝露,這一眼,風情頓生。
“師尊,何謂靈智全開呢?難道徒兒現在不聰明?”朝露拿根仙草去逗弄小小,看那只小白鷹一臉受誘惑的表情,卻又因生氣而頓足不前。
“若你靈智開啟,便能頓悟仙道,可參前世今生之事。”莫沉停下,看朝露逗弄小小。
小小的爪子在地上爬了爬,滿臉的不爽,豆眼裡掙扎再三,終是在仙草的香氣中敗下陣來,飛身撲向仙草,吞咽了下去。
還略為諂媚的看了眼朝露。
莫沉心歎……與露兒,有那麼點像呢……
朝露拍拍手,站起身,“走,師尊,讓我們去打大妖獸。”
莫沉在身後輕輕嗯了聲,隨口便問,“露兒可知道怎麼走?”
朝露愣住,“師尊,這地方不是你帶我去麼?”
莫沉不應,一雙眼清清透透的望著朝露。
朝露無言的心裡流著淚,頓悟,哪怕是師尊知道大荒的妖獸在哪裡,這路,還是需要朝露自己帶的。
“小小,帶路。”因為莫沉,小小和朝露都成了個路神,為了找回師尊,小小已經將整個九重天都飛遍了。
雖是個妖獸,但凡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也都知道這只有著肥肥的下身,憨厚的面相,渾身被馴化的只剩撒嬌的小妖獸,來自於榣山莫沉府中。
莫沉是個路癡,女神仙們都知道,她們經常會想著在路上截堵莫沉,而後給他指錯一條路,之後再裝好心帶他回家。
所以小小通曉各路神仙,特別是女神仙的洞府,明了九重天上各種方位。
在朝露的一手指揮下,小小奮力直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