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形狀優美的一隻手伸到面前,打斷吳邪不分時間場合的胡思亂想,“鄙姓常,常而。”
“噗……”嫦娥……他說他叫嫦娥!!……
吳邪一雙貓眼睜得幾乎脫框,接著狡猾地眯成兩道弧線,“……鄙姓吳……”忍笑,“吳剛。”……
“啊……”常而皺皺鼻子,“說謊可不好。”一本正經的說教口吻。
吳邪配合地推推眼鏡,“是你的名字太香豔……說起來,我說不定還真的有跟吳剛沾親帶故。”不知從哪裡翻出來一張毛了邊的名片遞過去。
“吳邪?”常而捏著名片對比著真人看了幾下,“……很引人犯罪的名字。”
吳邪一口熱茶嗆進喉嚨裏,差點被這個空前絕後的評價秒殺,緩了半天緩過來,“客官有所不知,這吳字可有玄機了,起名都得反著起。比如叫富貴吧,多喜慶一名字,全名念出來就成了‘無富貴’,所以我叫吳邪剛好說明我是個好人,吳剛嘛……”誇張地嘖嘖了兩聲,“無剛就是不剛……作為男人,我同情他。”
常而忍不住笑了,“原來還可以這麼解釋……你這話自求多福別讓吳剛聽見才好。”否則他才不會管你們有沒有沾親帶故,你慢慢跟閻王哭去吧。
這一笑讓吳邪有被騙的感覺,敢情這男人先前眉眼彎彎了半天,居然都是假笑啊……有點心虛地移開視線,“那個吳剛啊,跟嫦娥同居了幾千年都沒追到手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喝酒壯個膽居然還調戲未遂,被趕去砍樹哎!!你說說……”搖頭。
“你們都覺得嫦娥應該跟吳剛在一起?”常而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不然呢?和兔子嗎?……”吳邪理所當然地反問。
“不過是一個偷了東西又逃跑的人渣……”常而斂了笑容,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神色平靜得看起來有些難過。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常而把名片隨便揣進兜裏,賓至如歸地在店裏唯一一張紅木躺椅上坐下來,“吳老闆還沒給我說那端硯的故事。”
吳邪眼角眉飛色舞地一挑,啪地一聲打開了那把“據說”是顏真卿真跡的扇子,“話說啊……”
………………
明知他什麼都不會買,還是興致極高地給他講了一個又一個半真半假的故事。戰死後用寶劍劈開棺木回到故鄉為熟睡的愛人剪了一夜燭花的無頭將軍,毀了幾百年修行銜著玉環報恩的八尾狐狸,當然也包括那方永遠只能磨出血紅墨色的端硯。
一個權且一說,一個權且一聽,一壺茶打發半日,便也看穿原來誰都是寂寞。
尋不見,求不到,都是心上無法拔除的一塊執念。
“常而,你在找東西吧?”吳邪看向靠在椅背上悠閒閉目養神的男人,忍不住問。他見過許多丟了東西的人,有哭天搶地的,有神色焦急的,還有祥林嫂那樣精神失常的,偏偏沒有看見過常而這號,明明在意地不得了,還是能夠慢條斯理,沿路看花,過橋折柳,好像自己有用不完的時間,知道總有一天曆遍了紅塵,總能找到,這和另外一個人給吳邪的感覺一樣,無盡的漫長的時光砸在身上,一點一點承受下來就磨出了一張沒有悲喜的臉。……他真心地,不希望常而變成那樣的人。
常而猛地睜開眼睛,“我像嗎?”
“像什麼?……”語焉不詳的問句,吳邪當然聽不懂。
“像你剛才心裏想的那個人。”
吳邪無奈地擺擺手,“差遠了……”那個人,他連假笑都不會。
“小邪,”常而精准地一塊酥糖丟過去堵住他的嘴,“你這樣說我可是會生氣的。”
吳邪艱難地吞下一整塊甜膩的糖,“幹嗎?掩飾!”
“不掩飾,我確實做過壞事情。”常而托了托臉,誠懇狀。
吳邪翻了個小白眼,“殺人?放火?……還是調戲良家婦女?”
常而笑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又起了吟詩的興致,“……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聲音很柔和,帶著點珠圓玉潤的清越,大概是含了茶,字有點咬不清,聽不出來,他念的是“嫦娥”還是“常而”。
吳邪毫無徵兆地就起了睡意,闔上眼睛的前一秒還在認真想著,他到底把一個怎樣的妖孽留在了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