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那些異族女子皆是容貌艷麗身形妖嬈,身著裹胸短裙,露出纖細的腰線和修長的雙腿。伴隨著綿軟的絲竹之聲,身形舞動宛如靈蛇。她們比起中原女子,自然更有一番不同的韻味,低眉抬眼間風情無限。
只可惜場上眾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段誠目光還在那些舞姬身上,便是連余新皓也是托著腮看向神色冰冷的段青楠,嘴角微微勾起。
等這一曲舞跳完,段誠拍手道了聲好,余新皓則是一抬頭,示意那些舞姬陪坐到眾人身邊,而其中領舞那名美艷女子更是直接上前來坐到了余新皓的身邊。
段誠身邊的女子倒了一杯酒,送到段誠唇邊,段誠微微一笑,就著那女子送到嘴邊的酒杯,將酒喝了下去。那女子見狀便湊上去作勢要吻在段誠臉上,段誠往後避開,用手擋住那女子的唇,笑著搖搖頭。
方耀身邊那女子也將酒往方耀唇邊送,方耀看也不看,只道了一句:「謝謝,不用了。」
段青楠側身避開靠上來的美貌女子,不耐道:「別過來。」
余新皓靠在身後椅背之上,問段青楠道:「小段老闆可是不滿意,那不如自己挑個合心意的女子。」
余新皓不說尚好,一說話卻引得段青楠心頭火起,拿起桌上酒杯就朝著余新皓擲去,怒罵道:「下流無恥!」
罵完,段青楠便起身推開身邊女子,怒氣沖沖朝外走去。
段誠喊了一句:「青楠?」
余新皓撣撣濺在胸口的酒,起身道:「我去勸勸他,失陪一下。」
段誠又看了看段青楠遠去的背影,應道:「那有勞余將軍了。」
等余新皓也離開,那兩名伺候的舞姬自然也退了下去,如今這花園裡竟就剩下段誠和方耀,以及各自身邊的女子。
段誠身邊那女子緊緊貼了上來,柔軟的胸部靠在段誠手臂邊上磨蹭,拿酒壺倒了杯酒,又想餵給段誠。
段誠輕輕掙脫開來,對那女子道:「姑娘,請先下去吧。」
那女子有些遲疑,看著段誠不知道是離開的好,還是再湊過去的好。
段誠於是道:「二位姑娘都請吧,我自會與余將軍說,不會責怪你們的。」
方耀身邊那女子見方耀冷淡,一直不敢靠近,此時聽段誠讓她們離開,倒是鬆了口氣,先站了起來。於是另一名女子也跟著起身,兩人一起退了下去。
段誠起身走到方耀身邊,方耀仰起臉來,學段青楠說了一句:「下流無恥。」
段誠聞言笑了,「總是有些應酬的。不是人人都能率性而為,想什麼便做什麼。」
方耀不作聲,端起酒杯來淺淺喝了一口,顯然是不以為然的。
藉著燈火,段誠看到昨晚在方耀頸邊留下的痕跡,手指忍不住輕撫上去,問道:「身體可有不舒服?」
方耀搖搖頭。
段誠柔聲道:「回去休息了吧,不早了。」
方耀問道:「你不走?」
段誠道:「我總該等主人回來了告辭一聲。」
方耀輕哼一聲,「誰知道他們還回不回來!」
然而余新皓和段青楠卻真不似方耀以為那般逍遙去了,段青楠怒氣匆匆想要離開,被余新皓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扣住他肩頭,扳過他身體面對自己,「站住!」
段青楠轉過身來便順勢一掌想要甩在余新皓臉上,卻被他握住了手腕反扣到背後,然後另一隻手把他肩膀往後一推,身體壓上去把段青楠壓在一棵樹上。
余新皓捏著段青楠下頜,湊上去吻他。
段青楠左右掙扎沒能掙開,於是抬起一條腿想用膝蓋撞余新皓下身。
余新皓曲腿撞開他襲來的腿,然後憤然怒道:「你做什麼?想廢了我?」
段青楠恨恨看著他,「放開我!」
「放開你?」余新皓用手掌在他臉上輕拍兩下,「你跟我鬧一次兩次便算了,不要沒完沒了不知好歹!你以為我會一直忍你!」
段青楠伸手想要拉開他的手,卻沒能拉得動,只能冷聲道:「我不需要你忍我。從此你我就當不認識,再無瓜葛!」
余新皓吼道:「段青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怕不是為了個丫鬟跟我置氣,而是你段家當家來了,你便要裝模作樣,做給他看!」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余新皓冷笑道:「他一來你便急不可耐要與我撇清關係,你倒說說你與他是個什麼關係?」
段青楠聞言,氣得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頰漲得通紅,「余新皓,我沒你那麼齷齪!」
余新皓還欲說他,卻突然驚覺段青楠臉頰上一片濕潤,才發現他竟然哭了。余新皓還是第一次見到段青楠流淚,不由有些怔住,手指在他臉上抹過,聲音也不由自主變得柔和,「青楠?」
段青楠用力推開他,余新皓一時沒有防備,退後兩步。
「就這樣吧,」段青楠低聲道,「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段青楠轉身離開時,余新皓竟然一時沒法挪動腳步追上去,暴躁地一腳踢翻身邊花盆,這才逐漸平息了心頭怒火,轉回身往擺宴的花園走去。
余新皓到時,段誠向他告辭,余新皓也無心挽留,說了一句:「招待不周。」便讓下人送他二人出府。
段誠與方耀出來,見到那送段誠與段青楠前來的馬車還在等候,段誠看了一眼身邊方耀,讓那車伕自己先回去,兩人沿著寂靜空曠的街道慢慢散步。
段誠道:「我再過兩天就要回去了。」
方耀沒有應聲。
段誠道:「你要是還不想走,便留下來繼續玩,等想回去的時候再回去吧。」
方耀突然停下腳步,問段誠道:「你不是想我隨你回去的嗎?」
段誠笑道:「我是想,只是你若不願意我怎麼捨得勉強你?我說過,不是人人都能想什麼便做什麼。」
方耀問:「你在教訓我麼?」
段誠聽了這話,頓時高聲笑道:「當然不是,我不能,卻是希望你能的。」
方耀挺直站著,靜靜聽著段誠的笑聲。
段誠笑過之後,走到方耀身邊,背對他半蹲下來,「上來,我背你回去。」
方耀奇怪道:「為什麼要你背我?」
段誠側仰起頭,看著他道:「我以為昨晚你累了。」
方耀難得地輕笑一聲,「我以為你比較累。」
段誠並不生氣,而是依然微微笑著,道:「上來吧,偶爾能讓你依靠我一次,我才覺得自己對你來說是有價值的。」
方耀低著頭,緩緩將身體靠在他的背上,感覺到段誠雙手托住他的腿,然後一用力將他背了起來。方耀將臉貼在段誠頸側,段誠背著他朝前走去。
段誠一邊走一邊問:「你還想去什麼地方?不然我讓人送你去?」
方耀盯著段誠的側臉,答道:「我想從軍。」
「從軍?」段誠道,「如今四海昇平,你想去哪裡從軍?」
方耀怔怔道:「我也不知道。」
段誠問道:「留在俞陽,跟在余新皓手下?」
方耀道:「不好。」
段誠笑問道:「那要如何?」
方耀搖搖頭,「我不知道。」說完,又問道,「你一個人回去?」
段誠道:「自然是我一個人回去了。」
方耀終是輕聲說道:「那我陪你回去吧。」
段誠停了下來,微側了頭,卻看不見方耀的表情。
方耀依然將臉貼在他頸側,重複道:「我陪你回去。」
「方耀……」段誠喊他的名字。
方耀說道:「可是你也別忘了,你承諾過的三年。」
段誠鄭重應道:「好的,三年。」
段誠那一晚真的一路將方耀背回了殷尚家的小院子,將方耀放下來時,段誠有些氣喘,語音也有些不平穩,「好了,早些休息吧。」
方耀道:「果然還是體力不行。」
段誠苦笑,「我一個生意人,每天算賬應酬談生意,你倒是要我多好的體力?」
方耀突然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下次換我背你好了。」
段誠將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你背我還是我背你都不重要,只要我們明白彼此有足夠的力量支撐對方,就好了。」
「段誠,」方耀看著他緊握自己那隻手,「我知道的。」
那一夜既是說定,方耀便向殷尚告辭,說自己要隨段誠回去。
殷尚尚有疑慮,「方兄弟,你這是要回家嗎?」
「回家?」方耀道,「說不上,只是先陪著他回去。」
殷尚見他沒有多說的意思,便也不再追問,只是道:「那你可千萬別忘了大哥,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望大哥。」
方耀點點頭,「一定。」
方耀來時便沒有行囊,走時也兩手空空,沒有什麼可收拾的。段誠的行囊卻是段青楠在打點。
在段誠住的院子裡,段青楠對段誠道:「當家,我想把俞陽的聲音從手上交出去,你找個合適的人來接手可好?」
段誠不可謂不吃驚,「你在俞陽近三年,一直打點妥帖,怎麼突然有這般想法?」
段青楠道:「我只是不想繼續留在俞陽。」
段誠微一沉吟,問道:「可是因為余將軍?」
段青楠抿緊嘴唇,沉默不言。
段誠輕歎一聲,「青楠,我不勉強你,只是俞陽這邊的生意都是你一點一滴親自經營起來的,可是說放就能放得開的?」
「當家,」段青楠道,「你知道我是個受不得激的性子,脾氣也算不得好。余新皓畢竟是這俞陽幾萬駐軍的統領將軍,與我段家少不得生意上的往來。我如今便是見也不想見他的,我怕以後說錯話行錯事,耽擱了俞陽的生意。」
段誠沉默聽著,他也知道段青楠脾氣不好,比起顧許彥和段沈裕來說,多了一分衝勁卻是少了一份穩重。感情之事最是難說,這俞陽城權力最大的莫過於手上握著兵權的余新皓,若是兩人真正鬧翻,以後生意怕是的確不好做。他明白段青楠想法,一方面覺得斷了段青楠在俞陽多年經營的人脈有些可惜,一方面又憐惜這個孩子想遂了他的心意,最終說道:「那你如何打算?隨我回許城?還是把其他地方的生意交給你?」
段青楠道:「全憑當家吩咐,若是能隨身服侍當家,青楠也是開心的。」
段誠聞言笑道:「我怎捨得埋沒你?」
段青楠在段誠身邊蹲下來,握著他的手抬起頭來,「若是沒有當家當年提拔青楠,今天又談何埋沒?」他本就是段家外家一個不受重視的側房生的次子,自幼常受人欺負,養成了刁鑽暴躁的性子。後來段誠見他聰明伶俐,把他要了來跟在自己身邊,學著管賬做生意,直至後來把俞陽的生意完全交給他。
雖說段誠只長了他十歲,可十幾歲的段青楠跟著二十多歲的段誠東奔西跑時,便覺得所謂父親兄長,不過如此了。這世界,段誠是除了生母之外第一個對他好的人,那母親去世後,段誠便成了他最尊重最重要的人。他說想要跟在段誠身邊服侍,確是句句真心。
段誠摸摸他的頭,「你且再忍耐一段時間,我回了許城便安排人過來接手生意,那時你就先回許城,其他安排我們慢慢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