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秘事交換
宋王妃頭七的時候,正好是瓊靈生日。
這時節內憂外患的,如瑾不好給孩子大辦,就在家裡置辦了一桌酒席,準備和母親一起陪著兩個孩子吃一頓。
正好趕著劉府大伯母李氏得了幾張好皮子派人送過來,聽說瓊靈過生日,回頭就把女兒劉雯送進了王府,讓她帶話說,「家裡事情多我不能去了,就讓雯兒陪著嬸嬸和妹妹吃一頓,也顯得熱鬧些。」
劉雯還帶了兩包小孩子的衣衫玩物拿進來,都是絨緞軟綾的好料子,又新鮮又柔軟,「來不及自己置辦了,這是街上買的,東西不多,算是一點心意。」
秦氏接口便說:「難為你們費心。要是旁人聽說我們給瓊靈過生日,怕是要扭七扭八地不知道想些什麼,避嫌還來不及。家裡舅母身體可還硬朗?本該經常過去探望她老人家,但一來我帶著孩子,二來前些日子不敢和親戚們太多走動,等你回去和老人家說一聲,請她別怪罪。」
這番話說得直,劉雯聽了,抿嘴朝如瑾笑了笑,才朝秦氏道:「祖母身體挺好的,昨日莊子上送了些雜麵粗糧進來,她老人家還和我們一起用了不少。嬸嬸您要說避嫌,我們現在可是該徹底避嫌不來王府,那才顯得高風亮節。」
長平王繼位詔書發下,藍家以後是貴族中的貴族,所以劉雯有此一言。
大家都笑起來,兩個孩子在暖榻上專心致志鼓搗劉雯帶來的小玩物,玩得一頭汗,臉蛋都是紅撲撲的。瓊靈在這裡幾日被伺候得周到,除了半夜還會無緣無故驚醒哭鬧,別的時候都是吃好喝好,已經開始長肉了,臉色也漸漸紅潤。見到屋裡大人們笑,兩個小丫頭抬頭看看,囡囡只掃了一眼就低頭繼續玩,瓊靈撲閃著大眼睛歪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盯著沒見過的劉雯看稀罕似的瞧。
劉雯上前抱了她,「這孩子可真乖。」
瓊靈就窩在她懷裡擺弄一個靚藍色的八角撥浪鼓,笑瞇瞇的,不哭也不鬧,十分乖巧。
廚房的人來問是燉雞湯還是鴨湯,如瑾問劉雯喜歡什麼,劉雯道:「你現下能吃鴨子麼,還是用雞湯吧?」
如瑾笑道:「我的吃食另外備著呢,這是大廚房的,你是客,你來說。」
劉雯道:「我對肉食都平常,不拘什麼都好,哪裡像懷秀那丫頭,頓頓離不開肉。」
提起江五,如瑾想起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趁著今日劉雯也在,不如就把她也找了來,大家一起熱鬧,於是就派人去江府問她有沒有空。婆子回來帶話,說江五小姐保證一定來。
可這保證一定來卻保證到了中午也沒見人影,眼看著快要開飯了,如瑾只好又派人去江府,看看是不是有事。結果在半路上婆子迎到了姍姍來遲的江五,是兩輛車。
一進王府,江五從車上下來,就吩咐人大包小包地從另一輛車上往下卸東西,原來另一車裡沒坐人,全放的禮品。
見了面如瑾就笑她,「這是把街上哪家鋪子搬空了,全塞到我家來。」
江五給秦氏請了安,坐下去喝了兩碗熱茶才緩過氣來,抱怨道:「還不是我爹,聽說我要來王府,非要讓我帶一大車東西,眼看著時候快到了他那邊還沒裝完車,把我急得不行。我就說他恨不得把我也當東西送了才好。你猜他說什麼,說我又不好看又不端莊,他倒是想送,只怕沒人肯要。你們聽聽,哪有當爹的這麼毀女兒的!整日說我一把年紀嫁不出去,在家浪費他的糧食!」
江五生氣,倒是把一屋子人全都逗樂了。這丫頭說話不避諱,竟然把家裡父女的私下玩笑也拿出來說。秦氏笑著笑著臉色就有些黯,想起藍澤,他可從來不和女兒開這種玩笑。江府丞那樣的,才是真正的好父親。
如瑾一看秦氏臉色就知道母親在想什麼,連忙把話岔開,就著江五的話頭說到她的婚事,轉移母親的注意。
其實,她自己也不想聽別家父女的親密。江府丞雖然在外名聲不大好,又好色又貪財,但在對待兒女上頭卻是沒什麼可挑的,比藍澤不知好了多少倍。便是自己能將藍澤當成陌路不理不睬,心裡頭到底還是有些缺憾,聽見別人家的玩笑,就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廳裡擺好了席面,大家落座入席,將這檔子岔了過去。
席間江五繼續唧唧呱呱說自己的親事,一點也不知道避諱害羞,還說得挺高興,「……那時候我娘不是看上了她自家外甥麼,非要將我許配給那個老學究書呆子,說我性子太野就得靠那樣的人管著,把我氣得不行。結果你們猜怎麼著,我這邊氣還沒生完呢,梅氏那個侄女次次都往那傢伙跟前湊,我就索性幫了她一把,讓人把她和那傢伙單獨撂在後院涼亭裡,好巧她獻茶時把水潑了書呆子一身,正在那裡擦,被我娘撞見了……」
江五笑得前仰後合,如瑾抿嘴,「你娘是被你故意引過去的吧。」
「嗯,那是當然。梅姨娘當時因為上元燈會的事失寵許久了,我娘當即就把她侄女攆出家門,把那一家都送回老家去了。活該,誰讓那丫頭一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到處留情,王府進不來,就盯上我表哥,丟死人了。」
劉雯輕輕咳嗽一聲,桌子底下拽了江五一把。
江五這才想起來秦氏還在席上,不比她們姐妹幾個單獨在一起可以口無遮攔,臉色一紅,連忙低頭端了酒杯,「來,我敬今日的壽星一杯酒。」將這話茬一時岔了過去。
秦氏只當沒看見她的窘態,只管照顧兩個小娃娃吃飯。瓊靈跟前是一盅甜湯,江五故意和她盅子碰了一下,把她逗得彎唇笑了。
江五就說:「這孩子才像瑾姐姐,笑也笑得像個大家閨秀,看囡囡,一高興見牙不見眼的,倒是像我多些。」
劉雯笑話她,「你也知道自己德行。」
秦氏也越看越覺得瓊靈順眼,再看自家小女兒,微微歎了一口氣。
「今日趁著人多,就把她名字定了吧,省得總要『囡囡』、『囡囡』地叫。」說著抱了小女兒在懷裡,「藍家這一輩的女孩子都從如從玉,玉是老祖宗定的,如是老侯爺定的,想讓女孩子們質如美玉。可放眼看去,除了瑾兒,這輩的藍家女兒都不成器,有誰真如美玉?所以這排序的字索性不要了,咱們囡囡就再起新的名字。」
如瑾笑道:「這樣也好,母親可是想好了名字?」
江五劉雯都知道藍澤不肯給孩子起名的事,當下也都湊趣贊好,請秦氏開口。
秦氏道:「我在這上頭平常,還沒想好合意的。只是今日天氣晴朗,看著令人心裡暢快,就希望這孩子一生都是好天氣,日日喜樂。想了想,不如叫她『霽』?」
江五拍手道:「雨散雪消是為『霽』,這個字好。光風霽月也是形容君子的……就只有一點,這個雨字頭倒是隨了雯姐姐她們家女孩兒。」
劉雯道:「隨我們不好麼,總好過隨了你,野心野性的。」
秦氏笑道:「其實我也羨慕雯丫頭家裡兄友弟恭,一家和睦。」說著就去看如瑾。
如瑾道:「那便叫這個名字好了,母親的意思都在這一字裡頭。」
江五抬下巴望著劉雯道:「大名碰巧隨了雯姐姐,我也來沾光,給丫頭起個小名!」想了想,一拍手,「不如就叫『晴君』,好不好?」
劉雯瞪她,「哪裡有你起名的份?」
「我也是姐姐,怎麼不能起?你不過是見我起得好聽嫉妒我。」江五眼巴巴瞅秦氏,「夫人,就依了我吧?」
秦氏高興地說:「五小姐起的名字好聽,晴君,你喜不喜歡?」低頭去問小女兒。
這是同意了。
江五手舞足蹈,飛快往下卸釵環,將腰間的荷包玉墜全都解了,又拔了頭上金釵,摘了耳邊明月珠,一股腦捧到剛得了新名字的小姑娘跟前,「晴君、晴君,姐姐給你見面禮,今天沒帶好東西出來,先拿這些充數,下回姐姐給你帶好的。」
劉雯笑話她,「見面禮也有充數的?」
晴君卻是不管其他,見了亮晶晶的東西送到眼前,伸手就去抓,一把就將那塊成色極好的羊脂玉墜子抓到了手裡,張嘴要舔。秦氏趕緊扳開,拿一勺熱甜羹堵了她的嘴。小姑娘吃著,又去抓明月珠,看了看,然後送給旁邊的瓊靈。瓊靈大些,知道那東西是幹什麼的,接過來便往自己耳朵上比劃,逗得大家都笑了。
江五很得意,「看,晴君喜歡我的東西,還很識貨呢,專挑貴的拿!」
如瑾暗自好笑。妹妹從小就喜歡金銀珠玉,這兩年也不知玩過多少好東西了,怎會不識貨。
於是小囡囡的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大名為「霽」,小名晴君。等劉雯和江五走了,秦氏私下就和如瑾說:「你這兩個姐妹都是有福氣的,不說別的,單只父母疼寵,就非晴君可比。但願晴君能沾了她們的光,平安快樂地長大,到了嫁人的年紀,也能像你一樣遇到好夫婿。」
及至藍澤那邊聽說小女兒私下被定了名字,且沒從藍家女兒的屬字,又氣得不輕,不敢再登王府的門找別扭,就在家大罵秦氏,摔了不少東西。如瑾告訴伺候他的小廝,「把他珍藏的古董都擺在他手邊,由著他摔去!」
小廝還真依言照辦,結果真見了愛物,藍澤卻又不捨得摔了。如瑾聞訊不氣反笑,對這個父親,她是真的不抱任何幻想了。
宋王妃三七未過,祝氏帶來了穆嫣然的消息。
「主子,她說有要緊秘事想和主子談,作為交換,請主子放她一馬。」
為了懲罰她跟瓊靈下毒手,如瑾派人每天在她身上捏捏掐掐,把瓊靈受過的罪給她親身嘗一嘗。穆嫣然本就中毒未清,躺在床上整日不能下地,又被這麼折磨,已經告饒無數次了。
這次說要用「要緊秘事」做交換,如瑾聽了便道:「她可別說是她表妹海霖曦的秘事,那個不新鮮,咱們早就知道了。」
祝氏道:「她死活不肯吐口,只求見主子您再說。要麼,我再派人去仔細『問問』。」
這個問就要動刑了。如瑾由她去。
對於穆嫣然這樣已經一敗塗地的人,如瑾懶得在她身上浪費精神。
當天祝氏就有了消息回來,「叫人問過了,就是海家大小姐那件事,什麼大不了的,也要當成秘事來說。咱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好處。」
「她們表姐妹一樣的秉性,自己喜歡私底下彎彎繞繞,就以為別人也會喜歡。」
以前進宮祈福的時候,穆嫣然和海霖曦暗地裡互相看不順眼,本來好好的表姐妹卻和仇人似的,如瑾就暗地裡派人去查。加上以前就為海霖曦準備帶遠房親戚的女兒進宮的事留過心,兩相順籐摸瓜,把蛛絲馬跡聯繫到一起,很快查出了海家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事。
原來當初太子還在的時候,那海霖曦不知怎麼與太子攪在了一起,神不知鬼不覺的暗結珠胎,萬事俱備,只等著東宮迎她進去做側妃了。所以才有漂亮的陪嫁姐妹招搖過市,何人何事都不放在眼裡。
穆嫣然身在永安王府,永安王與太子水火不容的局面,表妹卻暗中從了太子,於是姐妹兩個的嫌隙也就漸漸生出。海家對待女兒的事本來相當隱秘,如瑾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得知的,穆嫣然也不知怎麼察覺的首尾,此時竟然要來做保命的條件和如瑾交換。
可這種事,與如瑾又有什麼關係?她從得知的當天就把它丟在一邊了,若不是此次被穆嫣然提出來,根本也不會想起。
「告訴『伺候』她的人,什麼時候瓊靈身上的瘀痕消了,什麼時候停手。」如瑾遂丟開穆嫣然,問起永安王府另一人,「如意怎麼樣?」
祝氏道:「她雖然沒用宋王妃的毒,但本來身子就垮了,大夫去看過,說……若是好,大概還能撐上三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