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長輩晚輩

　　令人熱血沸騰的約戰再一次開始了。主動約戰一方的衛瀚今天早晨剛剛結束五天的家庭狩獵歸來，差點讓大家以為他趕不上這場戰鬥了。他顯得格外輕鬆，既沒有緊張，也沒有激動，在各種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裡，非常平靜地讓秦笙給他綁辮子。

　　「能贏嗎？」終於精神奕奕出現的切利大叔彎下腰抓了抓小獅子和小狐狸的頭髮。兩隻幼崽抬起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這位黑黝黝的爺爺。

　　「不會輸。」衛瀚很隨意地回答。

　　「哈哈，我和這傢伙打的時候可是輸多贏少。」

　　「這麼說的話，我也有可能會贏？」

　　「嘁！臭小子！這種話等你真的贏了我再說！」祭壇另一頭看起來兇悍無比的中年虎族獸人大吼了一聲，「滾過來！」

　　衛瀚挑了挑眉，微微笑起來，拍了拍秦笙的肩：「打完之後我想吃鱷魚肉。」

　　「你養傷的時候，我會和阿笙去河邊捕獵！」衛嶺插了一句，秦笙也點了點頭。

　　「快點滾過來！」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對手又吼了一聲。

　　「來了。」衛瀚明顯仍然有些散漫，轉過身走向祭壇。

　　戰鬥終於要開始了，觀戰的人群一陣激動，幾百雙亮晶晶的眼睛都投向祭壇中央的兩名獸人。

　　切利大叔在兩隻幼崽旁邊盤腿坐下來，隨手又拽了幾隻虎崽丟給小獅子和小狐狸一起玩：「兩隻小傢伙不錯，聽說前幾天跟著你們去雨林裡狩獵了？」

　　「只是在雨林裡走了走。」秦笙有些意外，這位大叔之前並沒有這樣和藹。和衛瀚打了兩架之後，好像彼此之間有點惺惺相惜了，連帶著似乎對他也好奇起來。

　　「他們一路帶著幼崽從冬之城、春之城、雷電城、夏之城走過來，雨林也不算什麼。」衛嶺的聲音裡充滿了驕傲，「咱們部落的幼崽這麼小的時候，連外面的草原也不讓去，還真比不上這兩隻爬摸滾打慣了的小傢伙。」

　　「說得對。」切利大叔皺著眉點頭，「太溺愛不是什麼好事。看年輕一代，現在也只有阿瀚能獨當一面。其他小子不但欠缺磨練，而且不思進取。過了神殿的試煉後帶著雌性回來，就捨不得離開部落出門歷練了。」

　　「也許是咱們捨不得放手吧。阿瀚離開部落那一陣，我天天擔心，總想把他追回來。」衛嶺嘆了口氣，「獸人都這麼想，更別提雌性了。對了，阿笙，你剛過了成人儀式就出門了？」

　　「離家出走。」秦笙說完，想到兩年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會有多擔心的母親和萊恩，心裡湧出濃濃的愧疚。

　　「你如果不離家出走，父母恐怕怎麼也不會同意讓你離開的。」衛嶺的目光在他黑色的獸耳上轉了轉。

　　「咱們部落應該定一個新規矩。」切利大叔皺起眉頭，「過了成人儀式之後，必須出門歷練五年才能去風雨城神殿參加試煉。或者，先參加試煉之後，出去歷練五年，才能去雌雄大會。」他把大拳頭往地上狠狠一捶，站起來就去找族長和祭司了。

　　「真的著急了……」衛嶺嘟囔了一句，轉過頭看向祭壇上的衛瀚，笑眯了眼，「確實，誰都比不上咱們家阿瀚！」

　　「一定能贏！」拖著幾隻虎族幼崽玩的秦白和衛橙也一個勁地點著頭。

　　小傢伙們的盲目信任，就算經歷了上一次的平局也沒有什麼改變。秦笙微微地笑了笑，看向打鬥得正酣的祭壇上。就算離家出走的事情讓母親和萊恩傷心了，他也從來不後悔。不從部落裡走出來，就看不到那麼廣闊的世界，遇不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沒辦法這樣堂堂正正的活著。他相信，母親和萊恩也一定會為他的小家庭感到自豪。

　　在綿綿的冷雨裡，虎族部落度過了一個充滿了激情的冬季。每隔十多天就有一場精彩非凡的約戰可以看，多年沒有在大家面前戰鬥過的強者們陸陸續續都出現了。他們的對手都是從回部落之後就攪得所有年輕獸人不得安寧的衛瀚。衛瀚並沒有贏過，輸的時候也比較多，但這並不妨礙他從每一場戰鬥中領悟和突破，立刻能夠在下一場戰鬥中表現得更好。

　　就算是恨不得蹲在一起詛咒他被揍得狠一點的虎族年輕獸人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戰鬥狂人將來會成為超越前輩們的一代強者。而他們，目前來看，似乎只能做這樣一位強者腳下的踏腳石了。

　　和族長的戰鬥更是引得雌性和幼崽們都徹夜觀看。直到衛瀚被擊飛出去，無法動彈，一連幾天幾夜沒有睡只啃乾糧的大家還意猶未盡。

　　這次受傷之後，衛瀚足足躺了半個月才慢慢清醒過來，身上的傷也養了很久。恢復清淨的虎族年輕獸人們反而好像有點不習慣了，每天晃蕩到院子附近打聽他傷癒的情況。聽秦笙說，某人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的時候，他們好像還有些失落的樣子。

　　秦笙並不知道這群獸人的心情有多糾結，只當做衛瀚的勇猛已經讓大家完全刮目相看，和部落裡人們的關係也轉變了不少。

　　「今天的藥。」切利大叔的兒子腓力天天來送藥草。據他說是切利大叔強迫他來的，每次也都擺著一張鐵青的臉孔。

　　秦笙每一次都默默地接過來，簡單地告知衛瀚傷癒的情況。

　　腓力好像也並不想聽的樣子，回回都是扭頭就走，但走路的速度略有些慢，等秦笙的話說完，他正好拐過院子的拐角。

　　這種彆扭性格的朋友，秦笙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心裡為衛瀚感到高興。

　　「你們要走？」

　　屋裡傳來衛嶺驚訝的聲音，秦笙的腳步停了停，轉向一邊的大樹，三兩下就攀了上去，但屋內的對話仍然清晰地傳到他耳朵裡。

　　早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屋子裡，衛嶺一臉驚訝地放下新鮮的鱷魚肉。

　　巨大的白虎半閉著眼睛，低聲說：「旅程還沒有結束，我們接下來要去風雨城。」

　　衛嶺沉默了一會兒，苦笑起來：「……別騙我了。就算旅程結束了，你也不會留下來。」

　　白虎睜開幽藍色的眼睛：「這幾個月的生活，比我預想中要好多了。但阿嶺叔，你知道，我不想有任何與『他』見面或者相認的機會。待在部落裡，他有可能會回來，大家都會說起我們是父子。我現在不憎恨他，但也不想天天被人提醒我還有一個父親。」

　　「就算他都有十幾年沒回來過了？」

　　「他現在應該就在風雨城區域。」

　　衛嶺擰起眉：「那你們現在去風雨城，很可能會遇見他。」

　　「在春之城我也見過他。不能為了避開他，哪裡都不去。」

　　「那你們到時候去找我和漢森的一個朋友吧。在他家借住，總比在旅店安全一些。而且，他家也住得偏僻，待兩三天都遇不到什麼人。」

　　「好。」

　　「回頭我找找有什麼信物，你帶過去給他看就行。」

　　大白虎微微抬起下顎，望著眼前的長輩，鄭重地說：「阿嶺叔，謝謝你。」

　　「說這話幹什麼？你是我唯一的堂侄，我不疼你疼誰去？」衛嶺擺了擺手，「以後記得常帶著阿笙、阿白和阿橙回來看我們就行了！」

　　「我小時候，也只有你和漢森關愛我，這些事我不會忘。」大白虎的聲音有些嘶啞，「離開風雨城之後，我們要去阿笙的故鄉，在那裡舉行婚禮。你和漢森一定要去參加。」

　　「好啊。我上次看阿笙畫了很詳細的地圖，留給我們一張，過兩個月我們就動身！」衛嶺笑起來，「你成家立業了，我的責任好像也終於盡到了！」

　　談話告一段落，秦笙在樹上動了動，忽然發現一群中年獸人走近了。雖然表情各不相同，但每一個都氣勢強大、目光銳利——是衛瀚這些天戰鬥的對手們，也是虎族部落前十的強者們。

　　衛嶺和大白虎也發現了他們的氣息，從屋子裡走出來。

　　「你小子還是獸形？」虎族部落族長笑起來，「行吧行吧，咱們都用獸形！好久沒有用獸形一起聊聊了。」

　　於是，一群老虎就這樣盤踞在院落裡，或趴著或蹲著，姿勢各異。雖然毛皮的顏色不同，身上的條狀花紋也有區別，但老虎們幾乎都沒有人型狀態下的悍勇姿態，威風凜凜中也透著悠閒和放鬆。

　　秦笙看著樹底下的那一群老虎，想了想，還是躍下來，準備用衛嶺剛拿來的鮮肉做烤肉招待大家。

　　老虎們瞟了他一眼，尾巴甩了甩，聊起天來。

　　「我家那個小子最近還送藥草嗎？他又發愁你總打得他鼻青臉腫，又每天想著你戰鬥的動作，每天都是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哈哈，沒想到你就要走了。」

　　「我家那小子開心了幾天，算著阿瀚傷好的時間，正打算出門狩獵呢。這季節，狩什麼獵啊！」

　　「上次切利你說的提議挺好的。我也覺得必須趕著那些臭小子出門了。阿瀚出門晃了一圈，不但戰鬥能力提高了不少，脾氣性格也好多了，還拐了個伴侶，真是一舉數得呢！」

　　「……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麼好的運氣。」

　　「不管怎麼樣，總能得到一樣的，不是嗎？」

　　十幾隻毛色迥異的老虎們喉嚨裡都發出咕嚕咕嚕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