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大雨留客

　　狼蛛族部落果然離得並不遠。儘管隔著瓢潑大雨，仍然能夠隱約看見整個部落的大概輪廓。與一年前相比，部落的變化簡直是天翻地覆。最直觀的改變是部落的大小，足足擴張了好幾倍，最週邊用碎石疊起了一米來高的圍牆，上面佈滿了堅韌的荊棘。圍牆裡是一塊塊平整分佈的耕地，角落裡搭著牲畜棚。

　　客人們走過這片綠油油的耕地，水田裡種的是稻子，而在靠近部落附近的土地裡種的是番薯和一些常見的蔬菜、野菜，還有一叢一叢的玉米。牲畜棚裡則養著剛剛開始馴化的鹿群、四耳兔、雙耳兔、野豬，以及剪掉翅膀的雉雞。狼蛛族部落的雌性頂多就二三十位，這些糧食、蔬菜和肉食的供應已經綽綽有餘了。

　　「確實完全變了個樣子。」雖然剛開始種植和養殖，但糧食和牲畜都照料得很好，狼蛛部落的獸人們確實費了很大的力氣。衛瀚順手把一直沒忘記牽著的母鹿和小鹿都關進了牲畜棚裡：「這兩隻鹿也暫時放在這裡。」

　　「沒問題！」受到稱讚和肯定的奧普滿臉自豪。

　　暴雨繼續沖刷著，客人們也終於來到了部落的茅屋群前。幾十幢兩層的小茅屋很明顯都翻新過了，房頂鋪上了厚厚的一層層稻稈，二層的牆壁都用木頭拼接得整整齊齊，已經完全沒有簡陋的影子了。

　　奧普邀請客人們回到自己家，照樣先用狼蛛木雕敲了敲門：「孩子阿媽，我回來啦！你猜我遇到誰了？」

　　褐色長髮的雌性從裡屋走出來，美麗的臉上充滿了驚喜：「原來是你們！虎族和黑豹族的客人！」她彎下腰，幾隻藏在她蓬鬆的頭髮下的小狼蛛再一次劈裡啪啦地往下掉，但她並沒有在意，而是伸出手揉了揉小獅子和小狐狸嫩嫩的臉蛋：「你們好呀！」

　　「您好。」小獅子和小狐狸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趴在秦笙懷裡，被雷聲和閃電嚇哭，現在只能抽噎的秦碧轉過臉，咬著拇指好奇地看著她和地上一串爬動的小狼蛛們。秦笙好不容易哄得他不哭了，鬆了口氣，把他放了下來：「好久不見。」

　　「確實很久沒見你們了。沒想到又多了一隻這麼可愛的小傢伙，他吃什麼？」雌性蹲下來，笑眯眯地在白嫩嬰兒的臉上親了一口，「中午我剛剛去擠了一些鹿奶，他喜歡喝嗎？熱一熱再給他喝。另外，他喜歡番薯粥還是肉粥？晚上可以做給他吃。」

　　「謝謝，我想他比較喜歡肉粥。」秦笙回答，沒有注意到某隻嬰兒已經很認真地盯住了那幾隻小狼蛛，伸出了肥嫩的小爪子。

　　「啊！」一聲慘叫響了起來，接著，兩個一高一低的哭聲就像比賽似的哭得越來越大。

　　本來在聊天的奧普和衛瀚，以及注意力稍稍從幼崽們身上離開的雌性和秦笙都無言地看向倒在一塊兒哭得越來越淒慘的秦碧和三歲左右的狼蛛幼崽。

　　狼蛛哥哥們也立刻化成了人形，爭先恐後地控訴：「他抓起弟弟就往嘴巴裡塞！」「太可怕了！他要吃了弟弟！」「弟弟嚇壞了！」

　　「……很抱歉。」作為家長，秦笙立刻道歉，把還在哭的罪魁禍首抱起來。他注意到小狼蛛幼崽的手上有一道咬傷，從行李裡取出藥膏給他塗抹。

　　「沒關係，小傢伙就是這樣，抓著什麼都往嘴裡放。」雌性揉了揉自家幼崽的小腦袋，「好了，你們要吸取教訓。有客人來的時候，總用獸形很危險。今天還算好，萬一哪一天被踩到了怎麼辦？」

　　「……孩子阿媽，你想太多了……」奧普有些無奈地替幼崽們辯護起來。

　　「是啊，阿媽，我們爬動的速度很快的！」狼蛛幼崽們嘟起嘴表示不滿。

　　「快？快就不會被嬰兒抓住了。」雌性白了他們一眼，給自家幼崽擦掉眼淚。

　　另一邊，小蛇秦碧表現出的奇異愛吃鬼本性讓兩位小哥哥都非常驚訝。「阿碧以前吃的都是毛毛蟲，怎麼會突然……」小獅子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他覺得可能是某一次投餵的食物不太對，不然小蛇不可能會對狼蛛感興趣。「沒想到阿碧……什麼都敢吃……」小狐狸瞪圓了蔚藍色的眼睛，很難表達他現在複雜的心情，只能戳了戳小蛇的白胖小臉。

　　這次意外並沒有讓幼崽們產生什麼隔閡。沒過多久，幾隻幼崽就蹲在角落裡一起玩起來。丟小石塊，用圓潤的大珠子當彈珠彈來彈去——不論玩具是什麼，實際上貴不貴重，他們都玩得津津有味。小蛇秦碧也好奇地用手拍了拍剛剛被他咬過的蜘蛛幼崽，兩隻小傢伙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很久，才被地上滾動的石塊和珠子吸引了注意力。

　　幼崽們自顧自地玩耍，家長們也坐在桌邊聊起天來。奧普和雌性詳細地介紹這一年部落裡的生活發生了哪些變化，衛瀚和秦笙也掐頭去尾地說到了他們旅途中的見聞。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帶著孩子阿媽和孩子們到處走一走。離開大雨林，離開風雨城區域。」奧普嘆息著，輕輕地握了握自家雌性的手，「可我是族長，必須負起責任來。我已經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也許不應該有更多的奢望吧。」

　　他的雌性眨了眨眼睛，快樂地笑了起來：「用咱們自己的雙手改變部落，讓大家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也是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呀。只要想到無論是獸人還是雌性，以後都不會愁眉苦臉，都能和我們一樣幸福，無論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全心全意支援你的。至於旅行，等咱們家幼崽長大了，能幫你承擔責任的時候，你再帶著我到處走一走也不遲。至少，去罕爾草原看看嘛。」

　　「等我做好了獸人世界的旅行地圖，送你們一份。」秦笙接過話。

　　「如果下次有機會再見面，我們也可以繼續講些旅行故事給你們聽。」衛瀚笑著說。說實話，奧普雖然不是位突出的強者，但是作為一位族長，他比虎族部落的族長大叔還要努力，還要盡職盡責。這讓虎族青年突然覺得，這也是一種強大，一種有別於肉體強橫、力量強橫的精神力量的強大。

　　佈滿天空的烏雲漸漸地散開，閃電和雷聲漸漸地遠了，大雨也慢慢地變小了，但卻沒有要停的意思。

　　奧普有些擔憂地看著窗外的雨，突然站了起來：「今天的雨有點異常，可能要一連下幾天。你們不方便趕路，就在我家住幾天吧。我現在有點擔心水田裡的稻子被淹了，先去外面看看。」

　　「我們也去幫忙吧。」秦笙跟著站起來。他從小跟著母親去種植區域幫忙，對種植也有一定的經驗。

　　「也好，謝謝你們。」奧普沒有推辭。衛瀚和秦笙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獸人們冒著雨在耕地周圍挖了排水溝，直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才回到各自的茅屋裡休息。奧普家裡已經充滿了誘人的香味，肉粥、煨熟的番薯、玉米燉排骨、煎豬排、煎鹿肉、烤雉雞和兔子，晚飯非常豐盛。一年裡，奧普家雌性的廚藝也有了飛躍性的提高。

　　夜裡，淅淅瀝瀝的雨聲仍然不斷。大白虎抖了抖耳朵，尾巴慢慢地捲起，放在秦笙身上。秦笙並沒有睡著，感覺到那隻尾巴輕輕地在他身上拍打著，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沒有光線，一片漆黑，兩雙眼睛都發出綠幽幽的光芒。在強大的夜視能力下，對方現在的樣子一覽無餘。

　　「睡不著？」

　　「聽你的呼吸，我以為你睡著了。沒事，阿笙，你繼續睡吧。」

　　「……你想到了什麼？」

　　大白虎沉默了一會兒：「在我們走之前，族長大叔找到我，說想讓我當下一位族長，我拒絕了。」從小時候到現在，他的目標一直是變強，變成足以站在獸人世界巔峰的強者。和秦笙在一起，擁有了家庭之後，他變強大的願望更迫切了。想要成為家庭中的支柱，想要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想要成為他的指導者和引導者。而這些，都和部族的責任無關。他是個非常自我中心的人，心裡只裝得下自己的伴侶和家庭，裝不下整個部落。

　　「你不適合。」秦笙很客觀地評論。雖然像虎族部落那樣強大的部落，不需要像狼蛛族部落這樣，背負著那麼沉重的擔子。但是，每一位族長，都會從心底希望自己的部落能變得更好、更強大、更富足。衛瀚心裡明顯並不在意這些。

　　「是的。我剛開始還覺得虎族部落不需要族長呢……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注意過，族長大叔都做過什麼事情。仔細想想，他確實也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我們不缺食物，不缺雌性，沒有敵人。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幼崽們的教育，不能讓一代不如一代，而是要讓族裡出現更多的強者。今天遇到奧普，看到狼蛛族部落裡的變化，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也許他磨練磨練就能成為一個很優秀的族長了。」

　　「腓力？」整個虎族部落，也只有腓力稱得上是某人的朋友了。雖然他們雙方可能都不會爽快地承認這一點。

　　「就是這傢伙。」大白虎低聲笑了起來，從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你不覺得，像他那種口是心非的傢伙其實挺有責任感的嗎？下次回部落的時候，我打算和族長大叔好好說一說。」

　　「在說之前，至少要問問他的想法吧。」

　　「呵，不，他的想法並不重要。」

　　「……」他怎麼覺得，某人只是找到了一個推卸責任的最佳藉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