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說服以未

　　小小的木屋房間裡，三個成年獸人、兩隻幼崽都蹲在火堆邊，看著輕輕搖晃的蛋殼和趴在蛋殼上慢慢啃的碧綠小蛇。眾目睽睽之下，小蛇非常淡定，挪動著已經鼓起一大塊的身體，繼續進食。但是，它的身體實在是太纖細了，很快就什麼都吃不下了。小傢伙終於停止啃咬，伸出信子，探索著周圍的氣味。

　　「它進食很順利，遊動也沒有問題，應該是隻健康的幼崽。」以未低聲說，拿一根藥草葉子靠近小蛇。

　　小蛇迅速地縮回了信子，轉身滑進了蛋殼裡，過了好久才慢慢地探出小腦袋，吐出信子。

　　「嗅覺非常靈敏。」狐猴族治療師把藥草收起來，「我懷疑這小傢伙太纖細，就是因為蛋殼太厚了。而且，也許它在不久前就已經孵化好了，但沒有辦法破開蛋殼，所以挑了個地方，從裡面一層一層地啃開了。幸好蛇族幼崽剛孵化的幾天裡都不用進食，可以消耗身體裡自帶的蛋內營養。要是它一直破不開殼，很可能會餓死。」

　　秦笙和衛瀚仔細地觀察蛋殼，果然發現掉落的碎片比蛋殼其他部分薄了不少。剛才的撞擊，可能也正好撞到這塊啃薄了的蛋殼，幫了小蛇的忙。

　　「蛇弟弟就吃蛋殼嗎？」小狐狸突然覺得這小傢伙好可憐，當然也很好餵養。以後它負責吃蛋羹，就讓弟弟把蛋殼全部都吃掉吧。

　　「它只是習慣而已。在蛋裡習慣啃蛋殼了，餓了就啃兩下。」幼崽們的想法直接簡單，以未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家蛇弟弟不能用蛋殼餵養。」

　　「那它吃什麼？我們馬上去抓。」小獅子躍躍欲試。

　　「吃很嫩的小蟲子，你們去找一找吧。現在季節不太對，可能挺難找。」

　　「好！」小獅子和小狐狸異口同聲地答應了。

　　秦笙把烤好的肉和植物塊莖用樹葉包起來，給他們帶著在路上吃：「別走太遠。」

　　「我們就在旁邊找一找！」沒有成年獸人在身邊，小傢伙們也都很謹慎。

　　確定小蛇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兩位家長終於把注意力轉回了食物上。他們剛剛從雪山群裡回來，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進食了。充足的美味食物近在眼前，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享用，當然也沒有必要繼續忍饑挨餓了。

　　「以未，一起吃一點嗎？」衛瀚一邊啃著烤肉一邊笑著邀請。他和以未的關係很一般，離開之前還沒有來得及親近起來。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繼續「坦誠」地釋放自己的友善。畢竟，如果能夠取得這位狐猴族治療師的支持，他們的逃脫計畫將更加順利。

　　「別客氣。」秦笙把煮好的濃郁湯汁盛了出來。

　　以未沒有猶豫，微微地笑了笑：「很久沒有嘗嘗你的手藝了，一定又進步了吧。」

　　無償分享食物對於獸人來說，是信任和被信任的開始。其實，秦笙和衛瀚把兩隻幼崽委託給以未照顧，就已經足以顯示出以未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了。但是，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這樣。雙方在立場上的差別，是友誼繼續發展的最大阻礙。然而，以未的善良和正義感，使他天然地傾斜於受到脅迫的人，對弱者也抱有強烈的同情心——不論是對他們，還是對安琪，他都格外寬容友善，甚至會主動提醒他們、幫他們隱瞞一些事情。他，是很有可能改變立場的。

　　饑餓感漸漸地消失了，秦笙和衛瀚都放慢了進食的速度。

　　自然而然地，衛瀚說起了這次任務的經歷。他一向很擅長交流，描述的畫面彷彿近在眼前。兇狠醜陋的怪物雌性，屍骨遍地的滅族部落，血泊之中的勇敢獸人，犧牲自己的老祭司，漫天風雪的冰雪城，隱藏在神殿裡的叛逆者……

　　隨著他的描述，以未的表情一直在細微地變化著。

　　秦笙看得非常清楚，狐猴族治療師臉上浮現出了同情、悲哀、憤怒和希望。和絕大多數參與消滅怪物雌性任務的獸人一樣，以未也把這些殘忍的怪物當成了所有獸人共同的敵人。他絕對不可能原諒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衛瀚並沒有接著說高級祭司襲擊的事情，現在還不是時候。

　　以未的眉頭早就已經皺得緊緊的：「除了你們之外，後來首領又陸陸續續派出幾個小隊，去了其他區域消滅怪物雌性。暫時沒有消息傳回來。」

　　「只要配合得好，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衛瀚中肯地說。有時候，沒有消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秦笙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以未，你知道王韻想做什麼。」

　　「是的，我知道她一直都想回故鄉，而且希望所有想回故鄉的雌性都能回去。」以未似乎並不意外他會提起這個話題，也做好了和他們討論這個話題的準備。

　　「你從來不擔心這樣下去，很多部族會滅亡？」

　　以未垂下黃褐色的眼睛，聲音裡帶著些疲憊：「你覺得，有多少人會贊同她的主張？」

　　「至少一半的雌性會贊同。」站在雌性的角度，秦笙很理解她們的苦惱。但站在獸人的角度，他覺得應該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雌性有什麼力量？」狐猴族治療師的話一針見血，「光憑著話語煽動雌性，不能許諾結局，不能保證過程，而且必須依靠無數強大的獸人才能完成的夢想——你覺得有多大的可能成功？」

　　「那你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做一件沒有可能成功，而且會破壞獸人世界穩定的事情？」

　　「王韻……她對我來說相當於半個老師。我的治療術雖然是自己領悟出來的，但是沒有她的指引，我不可能找到正確的道路。我留在這裡，是為了回報她。至於需要多長的時間，現在也已經不由我自己決定了。我無法說服她，衛峙又太寵溺她。有一個願意去實現她的夢想的強大獸人存在，她越來越膨脹，越來越不擇手段，也越來越把自己當成背負了宿命的人。」

　　「宿命？呵，可笑。沒有衛峙，她確實什麼也幹不了。只有衛峙，她也做不成什麼事情。」衛瀚冷哼了一聲，「但是，如果不止衛峙呢？如果現在有一位召喚雌性的經驗非常豐富的高級祭司打算合作呢？」

　　以未呆了呆，臉上的血色迅速地褪掉了：「不可能……高級祭司，是召喚怪物雌性的那個叛逆者？」

　　秦笙和衛瀚很清楚，他一向敏感，只需要一點點的暗示就已經很快地推理出結果了。這樣告訴他，比將全部事實都塞給他，更容易讓他接受。

　　「在回來的路上，我們遭到一個高級祭司襲擊。他提出想和衛峙、王韻合作，用召喚雌性的秘密來交換。」

　　「不……這個高級祭司惡貫滿盈，怎麼可以和他合作！如果和他合作，和這種雙手沾滿了血腥的混蛋合作，她還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說什麼夢想！？」

　　「呵，是啊，和這個傢伙合作，我們之前拼了命地殺那麼多怪物雌性，簡直就是個笑話。」

　　以未抿了抿慘白的嘴唇，猛地站了起來：「我去問問他們。」他迅速地轉身向外走，動作完全失去了平時的溫和淡定。

　　「你知道王韻最想要什麼，你其實知道結果不可能改變。」秦笙對著他的背影輕聲說著，嘆了口氣，「我們也希望你能說服他們。」

　　以未的身體微微晃了晃，沒有再多說什麼，走了出去。

　　辛辛苦苦找了一下午，小獅子和小狐狸好不容易逮了十幾條蟲子，興高采烈地捧回來投餵小蛇。看著小蛇一口一口地把蟲子吞下去，他們嘿嘿地笑著，一下午鑽草叢、爬大樹的疲憊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吃晚飯的時候，吃得飽飽的小蛇不知什麼時候爬了過來，面對秦笙、小獅子、小狐狸伸過來的手掌，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纏在小家長的手指上。

　　細細的身體繞著秦笙的中指轉了兩圈，就乖乖的不動了，紅紅的信子一吞一吐，輕輕地舔著身下的皮膚，感受著它熟悉的溫度和氣味。

　　衛瀚伸出手指逗了逗它，小傢伙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又是一隻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把辛辛苦苦孵蛋的他完全忘掉了。大家長眯了眯眼睛，繼續啃起肉來。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經常在獸形和人形之間變換，算起來，秦笙孵蛋的時間才是最久的。而且，大白虎的威壓經常會讓蛇蛋覺得不舒服，自然不願意靠近他。

　　「你就叫秦碧。」秦笙給小蛇取了名字。

　　「秦碧，姓和我一樣！」小狐狸秦白非常開心。

　　小獅子衛橙看了大家長一眼，決定不接這個話題。其實，他的名字也是大家長強制取的呢。看起來，阿瀚有點不高興——只有他和阿瀚一個姓，是不是還需要一個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