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至冬之城

　　也許接連遇見雪崩和暴風雪已經耗盡了壞運氣，之後的行程非常順利。

　　儘管不論是秦笙還是衛瀚都凍餓交加，但天黑之前一定能到冬之城的信念支撐著他們繼續攀登，衛瀚的速度甚至和剛剛上山時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冬之城出現的時候，很突然。

　　那時兩人早已經聞到各種各樣的氣味，卯足了勁想趕在太陽下山之前到達。但是，當他們轉過一個雪坡，那座雄壯的城池就這樣出現在視野裡的時候，卻不由得愣住了。

　　白虎停下了步子，秦笙直起身，仰視著不遠處的宏大建築群。

　　這是一座由黑色的石頭築成的城池，坐落在巨大山崖的中央，三面環繞著高聳的崖壁，前面的城牆也與山壁自然相連。整座城池彷彿是神靈鑿去了山崖中間的石塊，逐漸雕琢而成，二者渾然一體。城池呈傾斜狀，最裡面也是最上方的是一座宮殿，周圍各種各樣的建築都拱衛著宮殿，彷彿有序又彷彿無序地逐漸向外延伸，城牆位於最外、最低的一層，完全沒有掩蓋住城內的任何建築。最為奇妙的是，城中不少地方都升起嫋嫋的白霧，讓威武的城池多了幾分旖旎的氣息。

　　秦笙深深地呼吸著寒冷的空氣，終於明白為什麼萊恩說，只有親眼看到才會感受到那種震撼。看到這座城池之後，他瞬間想到了神跡，心裡除了崇敬之外，更有一種興奮與自豪——原來獸人也能擁有這樣的城池！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城池，絕對不會輸給母親的故鄉。

　　金色的陽光灑在黑色的城池和覆蓋著白雪的山壁上，黑白相映的城市好像正在無言地召喚著他們。

　　白虎再次奔跑起來，就像箭一樣朝著黑色的城市射去。

　　進入冬之城後，衛瀚就化回了人形。

　　和秦笙猜想得一樣，冬之城內比城外要暖和很多，一件毛皮大衣就足夠了。衛瀚甚至仍然赤裸著上身，也並不覺得非常難以忍受。

　　兩人站在街道上，秦笙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獸人和極少數的雌性，衛瀚四處觀望，仔細打量旁邊房子上刻的字。

　　「城池和部落不同，常年住在城裡的家庭非常少，也不會隨意邀請外人住宿。」他向秦笙說明自己的想法，「所以這裡有專門的旅店，供我們這樣的遊歷獸人休息。」

　　「旅店……我知道，那……在哪裡？」

　　「我們倆要是這樣進去，會被人趕出來的。」衛瀚笑起來。秦笙沒有遊歷的經驗，臉上卻沒有過分好奇的表情，只是說話的時候才會隱約有點異樣。在他看來，用面無表情掩飾不習慣和緊張的他，實在是……有趣得很。

　　「是因為我們剛進城，沒有去見族長？」

　　「城池裡沒有族長，由神殿管理一切。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旅店住宿吃飯都是要錢的。」

　　「錢？」

　　「一種雕刻著花紋的長條石頭。」

　　第一次聽說「錢」這種東西存在的秦笙深深覺得萊恩漏了很多東西沒說。而且，他非常確信，他們現在身上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衛瀚忍著笑，看他糾結不已地翻著腰上的小包袱。

　　當然，這樣是翻不出錢來的。

　　「錢……可以拿東西換嗎？」不過，衛瀚沒能欣賞太久，秦笙很快就抓住了重點。

　　衛瀚頗有些遺憾，動手把他還來不及脫下的毛皮給扒了兩層下來：「這個就行。我沒想到冬之城裡這麼暖和，看來你暫時可以離開它們了。」

　　他語氣特別輕鬆，好像早就打算好了。秦笙忽然有點懷疑他當初故意打了那麼多獵物，就是為了送給老人之後能夠獲得老人回贈的獸皮。畢竟，熟制好的獸皮不僅能夠禦寒，還能夠交換錢，簡直太適合他們了。

　　不得不說，就算這是一個愛吃鬼，但首先他也是一個強大的獸人，多餘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秦笙默默地回想著自己做過的事情，以及衛瀚做過的事情。假如有一天，他做一件事能想到這件事的後續發展，那就是一種成長吧。

　　衛瀚走進一座刻著「衣服」的房屋，沒多久就出來了。

　　「你看，這就是錢。」

　　秦笙看著他手心裡小小的袋子。袋子裡裝了十幾塊透明的石頭，上面雕刻著雪山和冬之城神殿。他記得，萊恩曾經送給母親十幾塊小小的透明石頭，母親欣喜若狂地將它們串成項鍊，稱之為「水晶」。這根本不是普通的石頭。

　　「不同城池的石幣不一樣呢。我們風雨城刻的是峽谷和風雨城神殿，而且是綠色的。」衛瀚將袋子扔進他懷裡，「裝起來吧。我打聽過了，城裡有十家旅店，最便宜的靠近城門，一人一天吃飯住宿只要一個石幣。」

　　最便宜？秦笙面無表情地拎了拎小小的錢袋子。

　　衛瀚不禁勾起了唇角：「這些毛皮雖然熟制過了，但因為比較常見，所以換不了多少錢。那家店主告訴我，如果是一隻雪狐，他願意出兩百個石幣。畢竟，有的雌性就喜歡雪白色的毛皮。」說著，他的話裡不免多了些諷刺。

　　秦笙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一隻雪狐就可以供人吃住兩百天，那麼一件雪狐毛皮大衣起碼能讓他們倆在冬之城待一千天——三十三個月——一年半，養活雌性果然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我明天出城找一找，十幾個石幣確實不夠。」

　　「我……」

　　秦笙很想說我也去，但是對著衛瀚的笑臉卻沒辦法說出口，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能力在雪山上打獵。衛瀚一個人外出的話，肯定安全多了。

　　「走吧，我都餓壞了。」衛瀚很自然地拉著他往城門的方向走，順便轉移了話題：「你想過要在這裡待多久嗎？」

　　「一個月。」秦笙想了想。冬之城是很不錯，但他們還要去別的城市，不可能在一個城市待太長的時間。

　　「物資都丟光了，最好補充一些再上路。」

　　「需要補充的不多。」

　　「我去打獵的時候，你可以在城裡多走一走，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比如說調料啊什麼的。」

　　「……」

　　愛吃鬼的大業始終是無法動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