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新的旅程

　　「怎麼？還在擔心那隻小傢伙？」從熱泉裡出來的衛瀚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看向回旅店以後就坐在地圖邊一動不動的人。

　　秦笙皺起的眉頭慢慢散開，恢復到面無表情的狀態：「你剛才的意思，它被母親扔到雪山上？」

　　「不然，你以為一隻幼崽怎麼可能跑到半山腰上？」

　　「那是它的親生母親。」

　　「是的，親生母親。那又怎麼樣？」

　　「……」

　　秦笙低下頭，看著地圖上冬之城外的大片空白。他無法想像，母親會拋棄——不，謀殺自己年幼的孩子。他並不是幼稚地以為，所有的母親都會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疼愛孩子，用萊恩的話來說，甚至是過度溺愛孩子。可是，在父親健在的情況下，在父母的關係明顯不錯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拋棄掉親生的幼崽。而且，父親沒有表露出任何失望與憤怒的情緒。

　　「它很聽話。」小狐狸不挑食，也並不調皮，是一隻聰慧的幼崽。它已經可以化為獸形，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能化為人形，是個非常正常的小獸人。「沒有任何理由。」退一步來說，秦笙無法找到任何理由，去理解一個母親拋棄親生幼崽的事實。

　　「不需要任何理由。」衛瀚在他身邊坐下來，頭髮上的水沒有擦，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你也不需要理解這種事情。或許只是偶然發生的事情激怒了她，又或許她就是不喜歡這隻幼崽。但，既然被我們指出來了，應該不會有第二次。看得出來，父親挺在意小狐狸，會好好照顧它的。」

　　秦笙從他的話裡模模糊糊發現了許多資訊。比如說，他似乎對雌性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而且，好像對這種事格外敏感和熟悉。

　　衛瀚頓了頓，聲調突然歡快起來：「冬之城裡也沒其他事情了，我們明天就走吧。」

　　他這一句話太過刻意，完全趕不上平時談笑自如的樣子。秦笙看了他一眼，配合地點了點頭：「也好。往哪裡走？」

　　「隨便選一個方向吧。」

　　「……」

　　「不然還能怎麼樣？你是怎麼打算的？」

　　秦笙在地圖上虛畫了一個圈：「春之城在東、雷電城在東南、夏之城在南、風雨城在西南、秋之城在西、日光城在西北、冰雪城在北或者東北。我們定好一個方向，然後一直繞圈走，應該就能到達這些城池，不用繞路。」

　　衛瀚看著他畫出的圈，不由得笑起來：「果然是呢，這樣一看非常清楚。那我們下一個目標是哪座城？」

　　秦笙抿了抿嘴唇：「你以前怎麼安排路程？」

　　「這很簡單。」衛瀚隨手拿過排在角落裡的某一隻木雕，捏住一頭用力一轉，木雕立刻飛快旋轉起來，最後搖搖擺擺倒在地上。「頭指著哪兒就往哪兒走。當然，往回走是不行的。」

　　秦笙一時無言以對。

　　「別以為這個方法很簡單不值得用，這可是神靈的指引。」衛瀚大笑起來。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會把神靈掛在嘴邊。

　　「……」其實這麼說也似乎有點道理，秦笙默默地想。

　　衛瀚看著他認真思考的表情，忍不住笑得更歡暢，抬了抬眉毛，「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也好。」

　　於是，木雕在地圖上軲轆軲轆轉了起來。最終，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它的頭部指向了東方春之城的方向。

　　「很好，我們接下來去春之城。」

　　「嗯。」

　　新的旅程，就這樣按照神靈的指引決定了。

　　衛瀚伸展著身體，變成獸形，跳到床上趴好：「明天再收拾吧，過來睡覺。」

　　秦笙習慣性地在房間裡環視一周，但是已經找不到小小的白毛團。他壓下心底的失落感，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應：「我先去熱泉。」

　　「在冬之城最後一次泡熱泉，好好享受吧。」白虎舔了舔爪子，抖了抖仍然有些濕潤的毛髮。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是一個出發遊歷的好日子。

　　黑豹族的少年和白虎族的青年收拾好東西，告別了旅店，在冬之城的街上慢慢地踱步。他們攜帶的物品並不多，無非是調料、衣物等諸如此類的必需物資。由於狐狸父母來得比預想中要快些，小狐狸也不算房費，石幣還剩了一半。

　　秦笙決定，除了付給鷹族獸人下山的石幣之外，剩下的都送給沙克斯。衛瀚沒有任何異議。

　　兩人來到沙克斯的店裡，早飯的時間剛剛過去，店裡沒什麼人。

　　「沙克斯，我們要走了。」秦笙一向言簡意賅。

　　熊族獸人一臉震驚：「什麼？你們要走？這麼快！」

　　「在冬之城待得夠久了。」衛瀚在一邊補充說明。從他們到達冬之城開始算，都已經過去二十來天了。除了神殿的後殿之外，冬之城的每一個角落他們都走遍了。

　　「接下來你們要去哪裡？」

　　「春之城，往東。」

　　「那一定會路過我們熊族部落，到時候幫我看看那幾隻雪狐怎麼樣了。」

　　「好。」

　　獸人對於告別並沒有太多的感傷。遊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即使一輩子不再見面，友情也不會因此產生任何變化。沙克斯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爽朗：「行，那我就好好招待你們一頓吧！放開了吃！」

　　衛瀚本來也並不想和他客氣，笑著點了點頭。

　　秦笙跟著沙克斯進了廚房，趁他忙碌的時候，把錢袋扔到不起眼的角落裡。雖然沙克斯可能會因為發現這個而埋怨他們，但石幣在城池之外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有在城池之內才有價值。他們帶著石幣只是增加了負重，而沙克斯才最需要這些石幣。

　　享用完沙克斯做的食物後，兩人向他道別，前往鷹族獸人下山的聚集處。

　　鷹族獸人化為獸形後，翼展超過四米，足夠帶兩三名成年獸人飛下雪山。而且，為了運輸物資方便，每一名鷹族獸人都會攜帶一個巨大的藤籃，雙爪抓著藤籃在雪山上下往返。這也為獸人們下山提供了便利。

　　秦笙和衛瀚正好趕上了下山的高峰，勉強搭上一位年輕鷹族獸人的藤籃。

　　隨著巨鷹展翅升空，黑白相映的冬之城也漸漸遠去了。

　　秦笙看著冬之城逐漸變小消失，視野被皚皚白雪覆蓋，心裡湧起了對即將前往的春之城的期待。

　　雪山凜冽的寒風吹得藤籃一陣陣搖晃。高空之中，對於非鳥族的獸人來說，總有種危險和不安定的感覺。秦笙心裡計算著目前離地面的高度，忽然想起被母親扔下去的小狐狸。他突然有種衝動，想往下仔細看一看，但是，剛靠著藤籃邊上站直身體低下頭，就被衛瀚拉進了懷裡。

　　下一瞬間，藤籃搖晃得更厲害了，彷彿要將他們甩出去。衛瀚緊緊地摟住懷裡的豹族少年，坐在藤籃的角落裡。在這個時刻，他深刻地理解了不願失去和拋棄的差別。隱隱約約地，他好像也有點懷念那隻喜歡臥在他身上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