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沼澤之地

　　家長們的判斷是正確的，在璀璨的星空下奔跑了一夜之後，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濃了。細碎的沙丘和風化嚴重的岩石都消失在身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乾涸的泥地。雖然站在泥地與焦土交界的地方，舉目望過去仍然沒有看到任何綠色與水源，但是就連秦笙都能聞見各種各樣的動物的味道。他們的路線確實沒有錯。

　　大白虎頂著卷起塵土撲面而來的風，跑了大半天，停下來喝了最後一袋水，忽然側了側大腦袋：「那裡有腳印。」

　　這片泥地很好走，只是風太大了，加上塵土過多，很容易失去方向迷路。當然，這些風也會很快就掩蓋住動物活動的痕跡，他們走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發現其他動物留下的腳印。

　　秦笙跳下它的背，順著地上清清楚楚印著的巨大腳印們走了幾個來回：「是象群，兩三天之前留下的。」

　　秦白和衛橙在之前遷徙的旅程中也偶遇過象群。那是這片草原上除了怪物之外，最大的動物，也是破壞力最強的動物，見樹拔樹，見水吸乾，它們到達的地方總是一片狼藉。任何猛獸或者普通怪物在它們龐大的體型面前，都只能匆忙奔逃。即使是一頭小象，獅群也不會輕易地招惹，唯恐惹來象群的復仇。

　　兩隻小傢伙在獸皮裡掙扎著變成人形，頓時擠得喘不過氣來。

　　「阿笙阿笙……不舒服。」

　　「變回去。」

　　「想看象群。」

　　「只有腳印。」小家長觀察完大象們留下的乾糞堆，走回大白虎身邊。

　　幼崽們實在擠得難受，只能又變回獸形。小狐狸嗚嗚地撒著嬌，小獅子安靜地趴著休息。

　　「順著它們的腳印走，估計就能到沼澤了。」大白虎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幸好它們的腳印是蓋不住的，不然這裡的灰塵連晚上的星星都能遮住，走錯方向就糟了。」

　　「也不過是繞點路而已。」往氣息最雜亂的地方走，水汽最豐沛的地方走，應該也能找到沼澤。秦笙拍了拍兩隻幼崽的小腦袋，拿出備用竹筒裡的水讓它們舔了舔解渴：「忍一忍。」最多到晚上，就能到達有水的地方了。

　　喝完水後，小傢伙們蹭了蹭他的手掌心，順勢還舔了幾下。

　　大白虎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背上發生了什麼，但聽到秦笙安撫幼崽們，還是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猛地竄起來，加快速度飛奔出去。

　　果然，到了深夜，前方隱隱約約有了樹叢的影子。大白虎加快腳步，幾個縱躍就撲倒了一隻正在樹林邊覓食的角馬，狠狠地喝了幾口血，這才緩過勁來。

　　秦笙把兩隻小傢伙放下來，拿著水袋尋找最近的水源。潺潺的溪流就在樹林深處，他在溪邊捧起清澈的水喝了個痛快，這才灌滿了每一個水袋。雖然前方是沼澤，但是沼澤的水也並不都是能喝的，必須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小獅子和小狐狸也趴在溪邊舔著水，看到大白虎叼著角馬過來了，滾了一圈給它讓出地方。大白虎把角馬丟在一邊，一頭紮進溪流裡，喝飽了水，洗乾淨已經變成灰色的皮毛，這才化成人形。

　　「過來！」看到小獅子和小狐狸在一邊拍水玩，衛瀚把兩隻小傢伙拎起來，讓他們化成人形，從頭到腳給他們搓得乾乾淨淨。小傢伙們嘻嘻哈哈地在他旁邊鬧騰著玩水，圍著他轉圈，精神十足。

　　秦笙已經在小溪邊生起了火，處理完角馬，把肉都串起來架在火上烤。他們已經有將近十天沒有吃過新鮮的烤肉了，火舌舔上肉散發出來的焦香味都好像比以前更加誘人。

　　秦白和衛橙聞見香味，立刻跑過來，緊緊地盯著烤肉不放，看起來恨不得馬上能咬上去。衛瀚在附近轉了轉，又拖回一隻角馬兩隻羚羊，全都處理乾淨。

　　這時候，烤肉也到火候了，一家四口狼吞虎嚥起來，總算是稍稍慰籍了被生肉淩虐的胃。一隻角馬顯然是不夠的，新的獵物也都被吃得一乾二淨。

　　小傢伙們拍著鼓鼓的小肚皮躺在地上，滿足地睡著了。秦笙把骨頭和丟棄的內臟之類的東西都埋起來，轉過身就看見一雙幽幽發亮的眼睛正貼過來。

　　「阿笙，你還沒洗吧？」

　　「……」

　　「需要我幫你嗎？」

　　那雙眼睛裡滿是熟悉的幾乎想把人吞下去的熱情和渴望，秦笙毫不猶豫地推開某人：「不用。」

　　雖然遭到了拒絕，但衛瀚仍然跟了上去，笑眯眯的樣子就像剛才得到的是邀請。是的，他心愛的豹族少年其實很明白，無論是接受還是拒絕，結果都沒有什麼區別。

　　休息一天後，一家人繼續往水汽濃厚的南方走。食物和水都很充足，兩位家長變得悠閒多了，小獅子和小狐狸也終於能夠撒開腳丫子繼續跑了。不必再不爽地蜷縮在獸皮裡面，他們高興極了，連邁開的步子好像都比以前更大了。

　　這片樹林並不算大，跑了一夜之後，天色微明的時候，他們終於趕到了樹林邊緣。

　　視野之內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水草豐滿、波光粼粼的淺湖。清晨的陽光下，無數火紅色的鳥兒騰空而起，遮天蔽日，發出清澈嘹亮的鳴叫聲。在鳥兒們的身影之後，角馬、羚羊、大象、水牛，各種各樣的草食動物在水裡漫步，時不時地低頭啃著身邊的青草。還有幾十隻紅臉的狒狒，從被水淹了一半的矮樹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循著羚羊們的腳步，笨拙地穿越水面，走向未知的遠方。

　　經過那片荒蕪的焦土、風沙遍地的泥地之後，再看到這樣生機勃勃的美麗景色，秦笙輕輕地舒了口氣，坐下來，拿出地圖和木炭，鄭重地在地圖上注明：眾多生靈棲息之地。

　　衛瀚看他描繪著地圖，吩咐小傢伙們在一邊玩耍別亂跑。

　　秦白和衛橙很聽話的就在水邊追逐嬉戲，但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發現了好幾窩鳥蛋。小愛吃鬼秦白當然不想錯過久違的蛋羹，一個鳥窩裡掏兩枚鳥蛋，喜滋滋地捧回來。衛橙在鳥窩附近找到了一些熟悉的野菜，也挖了不少帶回來。

　　秦笙當然不會浪費小傢伙們找回來的食物。鳥蛋都做成了爽滑的蛋羹，小傢伙們一人分了兩碗。野菜和鳥肉燉在一起，香濃可口。再加上衛瀚狩獵的兩隻羚羊，烤得金黃酥脆。

　　一家四口正其樂融融地吃早飯，忽然聽見一聲淒慘的嘶鳴，火紅色的鳥又紛紛驚飛起來。

　　嘶鳴來自於一隻水牛，它正在一片泥濘中掙扎著，不過，龐大的身軀仍然不斷地下沉。淒厲的嗥叫雖然引來了很多水牛，但直到它完全淹沒在沼澤裡，水面恢復了平靜，其他的水牛也不敢靠近那個區域。

　　「水不深，怎麼不見了？」從來沒見過沼澤的衛橙疑惑地問，他一直以為眼前就是一座湖。

　　「這是沼澤，會陷下去。」秦白經歷過春之城的狩獵，回憶起以前，還有些心有餘悸，「陷下去就出不來了。」

　　「看來，想徒步走過這片沼澤是不可能的。」衛瀚想了想，「不然，我們做條船吧。」

　　「船？」走過這麼多部落，秦笙也見過各種用木頭製成的船，但從來沒有坐過，更沒有做過。

　　「水淺的地方可以頂著船走，水深一些就可以坐著船走。」衛瀚解釋，「有了它，就不容易陷進沼澤裡。」這片沼澤的水很多，說不定還連著傳說中夏之城旁邊的大湖。到了大湖附近，船就更不能缺少了。

　　「你會做？」

　　「呵，以前做過。我們部落附近就有河水。」

　　除了製作武器之外，這世上還有多少這人不會做的事情呢？秦笙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