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少年秦碧的煩惱（下）

　　當香甜的味道逐漸彌漫開來的時候，竹葉青蛇族部落的人們都忍不住嗅著空氣中的香味，吞起了口水。幼崽們更是循著香味找了過去，眼巴巴地看著放在洗幹淨的樹葉上的精致小點心，開始手忙腳亂地找出自己心愛的東西來交換。

　　晨曦翹著腳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一臉滿足地嚐著各種口味的點心。香脆的餅幹吃膩了，換成外表炸得酥脆裏麵鬆軟香糯的芋頭球、紅薯球、土豆球、野莓球。還想吃更甜的，那就換成豆沙米糕或者蜂蜜蛋糕。又有點膩了，沒關係，還有堅果餅幹呢！放了椒粉的炸土豆片、炸紅薯片，更是鹹脆可口。

　　總之，想要吃什麼口味，就有什麼口味；想要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

　　吃著吃著，獸人少女歎了口氣：“阿碧，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啊！以後我要是吃不到你做的點心了怎麼辦？”

　　一邊迅速地翻油鍋裏的金黃土豆球，一邊給幼崽們分點心的秦碧，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理她：“你想得太多了。而且，‘嫁’和‘娶’不是這麼用的。誰教你獸人語的？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問她！！太不負責任了！！”

　　“‘娶’，不就是把人接過來，融進自己的大家庭嗎？‘嫁’，就是把人送出去，給別人的大家庭了。我覺得我獸人語學得很好呀！”

　　“……”為什麼突然覺得，這樣的解釋其實也挺對的呢？作為擔心妹妹被教歪的好哥哥，秦碧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也差點被她給帶歪了。“總之，你放心吧。如果那個人能接受我的話，對你來說，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

　　“咦，是我們都很親近的人？”晨曦咬了一口炸紅薯片，擰起彎彎的眉毛，認真地一個一個篩選著。突然，她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狐疑地看向忙碌的蛇族少年：“說吧！路亞，奧納，奈希，娜芬瑟斯，薇薇安，你看上了哪一個？唉，她們都是我的老師，都是單身，都那麼有個性……換了是我，也挺難選的呢！”

　　這五個人，他誰也不想招惹好嗎？！先不說他就把她們當成了長輩，光是她們的追求者，就能繞著湖畔部落排好幾圈了！他一點也不想和那麼多人一起競爭！！而且，這五位都一心想著教導晨曦，根本沒有成家的想法。就連路亞那位契約丈夫，明明都算是一直在一起了，幼崽也生了，還是沒有正式結婚。當然，婚禮辦不辦也沒什麼，隻是如果沒有舉行典禮，接受來自神靈的認可和祝福，別的獸人就一直默認她是單身，那位契約丈夫壓力也很大啊！

　　“你想得太多了。”蛇族少年果斷地把熱騰騰的千層餅塞進她手裏。

　　燙得不停倒換手的晨曦撅起嘴，咬了一口酥脆無比的千層餅：“和我們都很親近的單身的人……我就能想到她們呀！”她眨了眨眼睛，輕快地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也開始幫著秦碧給幼崽們分點心。“太難猜了，你給點提示好嗎？”

　　秦碧無言以對。這次旅行，可不是他們倆結伴來的。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這家夥怎麼就是看不到呢？果然，幾乎所有人都不會考慮把他那樣身份的人當成戀愛對象？可是，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他也沒有辦法。

　　幾乎所有的幼崽都吃上了各種口味的點心，附近到處都是他們的笑聲。他們還可以任選一個喜歡的口味，帶回去給父母品嚐。

　　很快，孩子們就都散開了。交換來的食材也已經快沒有了。

　　秦碧做了幾份就算是涼了也一樣好吃的點心、餅幹，放在一起，準備到時候帶回去給父母、兄弟們嚐嚐看。剩下的點心，他都一樣一樣地擺了出來，趁熱和晨曦一起吃。

　　“啊！！！”吃著吃著，晨曦突然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

　　“掉渣了。”秦碧淡定地把她身邊的點心都移開，放遠一點。

　　晨曦艱難地吞下了滿嘴的餅幹：“你……你喜歡的……你喜歡的是……念梓？”說出念梓的名字的時候，她的聲音變得異常的輕。仿佛把這種事情和念梓聯係起來，都像是褻瀆了那個人一樣。

　　“嗯。”秦碧很幹脆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是念梓？他是神殿的大祭司！！”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大祭司是什麼嗎？大祭司就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神靈的人！他們是不可能有伴侶的！！”

　　“我知道。我聽冰雪城神殿大祭司講過每一位大祭司的故事。他們從出生到死亡，都以神靈為唯一的信仰。大祭司這個職責，一旦背上，就沒有人卸下來過。他們的壽命遠遠比普通獸人要長得多，外表完全無法判斷他們的年齡。不過，一旦他們按照神靈的旨意開始選擇和教導繼承人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的生命馬上就要走到盡頭了。”秦碧平靜地回答。

　　聽冰雪城神殿大祭司講述那些故事的時候，他剛剛發現自己的感情，充滿了希冀和渴望。這段暗戀有多麼無望，他在意識到自己對那個人的喜歡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曾經希望自己能夠成功，希望那個人能接受自己的感情，希望能夠有一個結果。然而，大祭司們的故事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假如他說了，隻會得到拒絕。甚至，念梓還可能會有意識地遠離他。

　　“那你……”晨曦擔憂地看著他，“那你怎麼辦？”

　　“現在不是很好嗎？”剛滿十六歲的少年笑了起來，把香甜的點心塞進她的嘴裏，“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他會拍我的腦袋，會摟我，會抱我。我還可以和他一起旅行——嗯，雖然還多了一個你。”

　　“……最後半句可以不用加上，謝謝。”獸人少女鼓起了臉頰，身後的尾巴有些猶豫地搖了搖，“這樣，就夠了嗎？”

　　“我的感情告訴我，當然不夠。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隻能這樣了。”蛇族少年略有些蒼白的臉上，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表情，“阿曦，沒關係。其實，我不知道自己能喜歡他多久，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我可以用一生來喜歡的人。但是，隻要這份感情還在，我就是幸福的。比起那些連喜歡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人，連喜歡的人都找不到的人，我已經很幸運了。畢竟，他就在我身邊，不是嗎？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喜歡他了，那就可以把目光轉向其他人了。”

　　“我……我其實還是不懂，為什麼你會喜歡上念梓。”

　　“喜歡這種事情，是沒有理由的。”

　　“當然有理由！你看阿瀚，肯定是因為阿笙能做好吃的，才跟著他的！”

　　“但是，能做美味食物的人其實很多——阿瀚喜歡阿笙，肯定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原因。這種事情，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我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覺得他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了。他在我眼裏已經不是長輩，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秦碧想了想，覺得有些話還是不太適合和未成年的少女說，“總之，你遲早也會遇到這樣的人。”

　　晨曦擦了擦嘴邊的點心渣，脆生生地笑了起來：“嗯！反正，隻要是我喜歡的人，我都可以娶回來！”

　　“……”所以說還是教歪了吧！！秦碧默默地為她今後的伴侶或者伴侶們默哀：“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念梓。點心的香氣飄了那麼遠，他應該聞到了才對。”他知道，念梓也喜歡點心，但不太喜歡過於甜膩的東西。所以，他還做了不少口味比較清淡的點心，專門留給他。

　　“早上他說想去看看怪物雌性的骨骸和被滅族的那些部落的遺跡，就去找這個部落的祭司了。”晨曦回答。秦碧住在“家”裏，她和念梓住在了族長家，互相都不知道行蹤。

　　“給他留一點。他不喜歡太甜的口味——這幾個……住手！別拿！”

　　“哼！見色忘義的家夥！”

　　“你的獸人語到底是誰教的？！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那你明天會給我做嘛？”

　　“好吧……明天再給你做。”

　　在點心清甜的香氣中，少年和少女搶食的互動顯得格外可愛。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穿著一身寬袍大袖的白雲城神殿大祭司已經站在了熄滅的火堆旁邊。他垂著眼睫，嗅著香甜的氣味，聽著蛇族少年無奈的聲音，微微地彎起了嘴唇。

　　很多思緒和念頭都在他腦海裏閃過。

　　第一次見到這個綠色頭發的幼崽的時候，他還是肉嘟嘟的臉頰，奶聲奶氣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著話；漸漸長大後，這孩子也非常喜歡纏著他，經常要聽他講各種各樣的故事，聰敏機智伶俐；後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來自於他的無比明顯而又千方百計掩飾的熱烈目光……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對他產生了感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的事情。所以，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是……真的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一直過下去嗎？真的能舍棄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愛情”嗎？除了尊重、敬畏、狂信之外，他居然還能接受到這樣普通而又珍貴的情感，本身就是件異乎尋常的、值得他珍惜的事情，不是嗎？這個世界上，純粹把他當作念梓，而不是白雲城神殿大祭司的人，又有幾個呢？

　　是的，獸人世界從來沒有發生過大祭司找到伴侶的事。那是因為，他們通常在年老的時候才擔任大祭司，漫長的生命都在怎麼更好地和神靈溝通的執著中耗盡了。而他，幾乎天生能聽到神靈的聲音，理解神靈的話語，不需要付出額外的努力，更不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或許因為這樣，他才不像其他的大祭司那樣全身心投入到苦修中去吧。他會思考很多事情，會嚐試走很多地方，更會對自己的未來產生懷疑。

　　一生都貢獻給神靈？或許他應該過這樣的生活吧。

　　但是，他從來都沒有選擇過，也從來都沒有別的選擇。當神諭出現的時候，他的師傅——前任白雲城神殿大祭司，並沒有給過他選擇，並沒有問過他願不願意。當然，那個時候，他也不懂得選擇。

　　那麼，他是否還有選擇的機會呢？

　　還有……品嚐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品嚐熱烈的感情的機會呢？

　　誰知道呢？

　　大祭司真的不能有伴侶嗎？

　　誰又知道呢？

　　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誰知道神靈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年輕的白雲城神殿大祭司微微地笑了起來，慢慢地向著少年走過去：“點心的味道真香，還有我的份嗎？”

　　蛇族少年立刻站了起來，捧起了他精心挑選的點心，送到他麵前。黃玉一樣的瞳眸裏，充滿了烈火一樣翻騰的情意。

　　念梓拈起了一塊點心，放進了嘴裏。點心一抿就化掉了，非常可口。

　　“很香，很好吃。”他說話的速度變得非常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秦碧早就學會了不能多想，隻從這句話裏聽出了讚揚和肯定，但這對他來說也已經夠了。他快樂地笑了起來：“念梓，你還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念梓勾起了嘴唇，視線變得格外溫柔，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很好。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能得到什麼了。

　　如果這雙眼睛能一直這樣看著他，這個笑容能一直對他綻放，那麼，不管神靈會給出什麼樣的懲罰，他也不會後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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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神龍：╮(╯_╰)╭，我才沒這麼閑呢！管東管西的，我還要不要吃飯睡覺了？而且咱們神仙都可以娶妻生子，你們都想得太多了。我不是如來佛他們那一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