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禮物

兩人纏到快中午的時候才爬起來。

「下午我要回趟醫院。」蕭震一手摟了童燁的腰，一手在他脖頸上摩挲。

「有事？……」蕭震的任何動向都會讓童燁的神經立刻繃死。童燁知道，葉筱天的話其實是真的。蕭震總會離開。因為他根本不屬於這裡。

「英才的校長要去醫院看我，我得老實躺在那兒，供大家參觀。」蕭震笑瞇瞇。

童燁沉默點頭。原來是這樣。果然很好猜。

「在想什麼？」蕭震柔聲問。

「我！……」童燁緩緩咬了嘴唇：「沒什麼……」這麼偶然牽強的緣分。雖然蕭震一句都沒說，但童燁心裡一直都在隱隱猜測，那個所謂的奇點學長是不是就是蕭震。當聽到英才的校長要去看蕭震的時候，答案已經明瞭。

奇點。真正的人類最強者集中營。是多少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也是多少人日思夜想但最終只是變得更加絕望的地方。

蕭震還不到十歲得到奇點的邀請，成為他們的一員。

跟蕭震的緣分也只是偶然吧。像人生路上意外撿到的糖果，放到嘴裡，那麼甜蜜那麼美好，每一個細胞都無比愉悅幸福，可只有一顆。糖在舌尖融化完了，就是完了。再不會有第二顆。

頑皮的天使在玩耍的時候，把糖果意外掉落。凡間的小孩子撿起來放在嘴裡，嘗到了幸福和天堂。但這幸福和天堂根本不屬於他。

一切只是一場意外。

「你……」童燁深深沉了口氣：「什麼時候走……」終於問出來了。鍘刀早晚要落下來，與其被那種恐懼折磨死，還不如自己去按下按鈕。

童燁的頭緩緩低下。

蕭震的眉頭緩緩皺起，伸手攏了童燁的脖頸。

童燁抬手推開蕭震，兩眼有些空茫：「沒關係的。我知道你一定會走。你跟我不一樣。你不屬於這裡。從來就不。」

「認輸了麼？」

什麼？童燁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他緩緩抬頭。

蕭震伸手捏了童燁的下頜，一點點托起：「還沒開始，就認輸了麼？」

蕭震微垂了目光，眼睛裡沒有童燁熟悉的柔情和微笑，只有帶著一絲冰冷的無底幽暗。

童燁怔住，伸手去推蕭震的手：「放開！」沒有推動，蕭震的手紋絲不動。

童燁扣了蕭震的手腕，直直的看著蕭震：「蕭震，我說了放開。」

童燁並沒有等到蕭震放開他，忽然他腰上多了兇猛的力道。

蕭震摟了童燁的腰，把童燁的身體擠在桌邊。

童燁被迫身體後仰，一個十分尷尬而又完全被對方控制的姿勢。

「蕭震！」童燁的目光裡多了駭人的鋒利。少年時代，最是血氣方剛。

蕭震微微垂了眼眸，目光落在童燁緋艷的唇邊：「放開？你想我放開你？別忘了，是你先對我出手的，少年。」修長的手指，指尖壓在童燁柔軟的唇上：「你以為我的身邊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乖乖，你要不要在我身邊，這件事是我說了算，其他人說了都不算，包括你。」

蕭震淡淡的聲音帶著一絲詭異的妖冶，像是進食前微笑著對獵物進行催眠的捕獵者。

童燁傻在那兒，一動不能動。

蕭震的手滑到童燁的下頜，又沿著白皙的脖子一路摩挲：「我會陪你過完生日，然後離開這裡。」

蕭震站直身體，拉著童燁也站好：「好了！現在我帶你去吃大餐，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

直到出門，童燁還停留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中。唇邊似乎還留著指尖的按壓感。剛才的，那是蕭震？……獨斷專橫唯我獨尊而且身上似乎有妖氣……蕭震，是這樣的？……

童燁木木的跟在蕭震身後，直到另一件很意外的事情發生。

清脆的響聲後，電梯打開，蕭震牽著童燁的手進電梯，然後——

「咦？！蕭學長？！」十分驚訝的聲音。

童燁被那誇張的聲音驚得抬頭，目光掃到對方臉的時候，童燁皺眉，靠……這世界還真是小。

「呀！這不是童燁麼！你跟那個張楠進展還順利吧？」明顯帶著諷刺的聲音。

蕭震眉頭動了下：「請問您是？……」

「哦！我叫李夏！英才的！今年初三！學長好！久仰您的大名！」李夏剎那變身新兵，就差直接給蕭震敬禮了。

蕭震略笑著點了下頭。手依然握著童燁的手。

童燁掙了幾下卻沒能掙脫。

「童燁，上次的事純屬誤會！自從上次你說了張楠的困難以後我再也沒動過張楠！」

童燁無奈，真是遇到了。看來想不理也不行了。

童燁轉頭看著李夏：「所以呢？」

李夏看著童燁，笑得意味深長：「童燁，其實你還真是厲害吶！真人不露相啊。」

童燁的手都伸出去了，「叮」的響聲傳來，電梯門緩緩打開。

李夏對著兩人又笑了很多個來回，手插在褲兜裡走了。

童燁的手攥成拳頭。白皙的臉因為憤怒而多了紅暈。

蕭震忍不住笑：「乖乖，你剛才不會想打他吧？這樣的事不值得生氣。」

童燁一時語塞，一雙好看的眼睛都張大了些：「拜託大名鼎鼎的蕭學長，請您在公共場合不要拉著我的手！」

蕭震的目光微微流轉：「莫非是怕那個什麼叫張楠的人看到？」

「蕭震！你！——」童燁氣得眼睛都要冒金星，轉身就走。

還沒等邁開步呢，腰上就多了力道，童燁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身邊的大哥竟然滿臉不在乎的摟了他的腰！呼啦啦的目光就掃射過來，童燁臉紅成蕃茄，頭頂冒出白煙，瞬間就在爆炸的邊緣——

「蕭震！——」童燁吼。

蕭震轉頭，眼波微蕩：「現在可以拉你的手了麼？」

拉手？！……

「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我就只好在大家面前親你了。」蕭震說得慢悠悠。

童燁恨不得把臉都藏在衣領裡，前面的仁兄握著他的手眾目睽睽招搖過市。

靠……直接死了算了……

或者來個什麼魔法變成寵物狗什麼的也許能好過點……

陽光很好，路上很多人來人往。

忽然被什麼撞到，接著是「啊！」的叫聲。

童燁忙轉頭。

一個小朋友正蹲下去撿亮閃閃的小帽子，旁邊一個男士手裡拎著生日蛋糕，笑瞇瞇的看著小朋友：「乖乖，慢點。」

小朋友把帽子戴在頭上，男士俯身把小朋友抱起來：「走了小壽星，回家吃蛋糕！」

原來是過生日啊。有爸爸買的生日蛋糕。有爸爸抱著。有家人愛著。

人跟人真的是很不一樣。

比如有另外一個小朋友，他幾乎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從前是假裝忘掉，希望父親能來提醒他，告訴他今天是他的生日，給他買了好吃的蛋糕並祝他生日快樂。一直等了很多年，一次提醒都沒等到。久而久之，他就真的忘了自己的生日。

也許他本來就不該出生，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

「原來真的是個笨蛋。」

童燁聽到耳邊有聲音，茫然的抬頭。

蕭震的手在童燁眼前晃了下，手裡魔術般多了根棒棒糖：「張嘴。」

童燁的臉無聲的紅了：「不要……」

要字還沒有落，棒棒糖已經被塞在嘴裡……

童燁表情臭臭的，臉頰被糖球撐得鼓起來。糖在舌尖緩緩化開，好香……好甜……

童燁捏了捏棒棒糖的小棍兒，抬起頭：「蕭震……這個小棍兒是紙做的？……」

並沒有回答。但手卻被握得更緊。童年裡都沒有棒棒糖麼，我的少年。

蕭震走得很突然。

童燁接到電話，讓他馬上趕到蕭震的家。

童燁出了門跳上出租車。

「蕭震！」童燁氣喘吁吁，抓了門裡人的手。

門闔上。

蕭震拉了童燁的手：「我確實在奇點。學校那邊有點事我得趕回去。」

童燁坐在那裡，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升起，緩緩向上肆虐蔓延，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蕭震，要走了。

「蕭震……」童燁自言自語般：「你還是要走了。」

蕭震托了童燁的下頜：「童燁，不是你想的那樣。相信我。」

哦，這樣啊。可結果不過還是分開。

「本來是打算明天給你過完生日再走，既然半夜就得走，那麼提前過生日好了。」蕭震笑瞇瞇。

蛋糕，蠟燭，美味的飯菜，蕭震準備了最完美的一切。

童燁閉了眼，許下了一個無法實現的願望。然後吹熄蠟燭。

光亮的火豆兒剎那熄滅。童燁的心冷成冰，又不堪重負的碎裂。

蛋糕應該很好吃，可吃在嘴裡完全不知道味道。

童燁站起來，拉了蕭震的手：「睡覺好不好？不是半夜才走嗎，還有很久。」

床邊，童燁抬頭：「蕭震，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生日的，這麼多年來，我基本沒過過生日。可能你也看出來了，我連棒棒糖都沒吃過。謝謝你，記得我的生日，謝謝你請我吃棒棒糖。」

「童燁——」

「蕭震，聽我說完。」童燁看著蕭震笑：「這麼多年。你是除了夏子以外對我最好的人。雖然現在我很難受，但我不後悔。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從來沒想過能遇到這麼好的事。」

「童燁……」

「蕭震，」童燁拉著蕭震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的一切，全在這裡。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蕭震抱著童燁，然後聞到香氣，從無到有，四處瀰散，越來越濃郁。那香氣飄進蕭震的鼻腔，滲進他的身體，刺激著他所有的感官，他的體溫開始升高，他的血液緩緩沸騰。

好香……好甜……

蕭震的頭一陣陣發暈，他甚至可以抵擋安陌動情時的氣息，可童燁的味道他卻根本無力抵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問題蕭震已經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沒有答案，只有事實。

「童燁……」蕭震貼在童燁耳邊滾燙的喃喃。

滾燙的身體糾纏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在搖晃，世界一片眩暈。

童燁的身上留下殷紅的吻痕，蕭震的唇舌佔領包圍了他的身體。

童燁的下頜高高揚起，身體繃成玄月。然後他的腿被推著分開。

童燁的身體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