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槍殺

漢白玉色調的石紋外牆，幾米高的水幕，磨砂黑色的兩個瘦長大字「悅琪」立在白色之上，字的旁邊是縱排的五顆金星。

門童高挑英俊，看到一行少年興沖沖的過來忙去迎接。

「我們預定了生日宴。」劉倩穿了粉紅色的蓬蓬裙，青春洋溢又俏皮可愛。

「您請稍等。」

宴會餐廳在酒店的六樓。

電梯間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很舒服，來往的客人輕聲的愉快說笑，清脆的響聲後，電梯已經到一樓，一群少年嘰嘰喳喳的向電梯裡走。

電梯安靜而快捷。電梯門打開，大家魚貫而出。

童燁習慣性的留在最後。

腳步跨出電梯門的剎那，童燁忽然覺得被什麼紮了一下，太陽穴猛得刺痛！他下意識的轉頭，旁邊另一部電梯的門緩緩闔上。

童燁怔在那裡，直到一個人抓了他的手臂。

童燁抬頭，劉倩有點擔憂的看著他：「怎麼了？」

童燁搖頭。

很大的圓桌，大家在周圍落座，桌上已經放了精緻的果品和點心，大家忙著說笑吃東西，童燁終於可以安靜。

剛才的，是什麼？童燁用盡的全身的力氣把剛才的瞬間一點點展開，一點點放慢，一幀幀的思索。

先是有一點奇怪的氣味……童燁想著眉頭就緩緩皺死，氣味之外，是一個背影，只在他餘光裡閃了一下，就被關閉的電梯門隔斷。

無論是那氣味，還是那背影——

童燁想著，牙無聲的要緊，手痙攣般攥死，而胸腔裡的五臟卻在不受控的顫抖。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那個人。童燁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

只是一個誤會，或者只是自己的一個錯覺。

那個人已經跟他無關，只不過是很意外的從他生命裡路過！

就那麼離開。什麼都沒有。連一句欺騙他的「會回來」之類的都沒有！連一句「你等我」都他媽的不敢說！

那麼兩個人之間的那些算什麼？！那些溫柔那些親暱那些臉紅心跳！都他媽的什麼都不是？！

隨便就扔了呢。走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真是強大的心啊。

不過對方有什麼錯呢。

錯的只是自己吧。

是自己一廂情願的一直傻X兮兮的念念不忘！

犯賤就是這樣吧。

童燁臉色蒼白的站起來：「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

所有的一切都很沉很重。

童燁笑著拿起酒杯跟人乾杯，無聲的一杯杯喝乾，再倒滿，再喝乾。

張楠覺得童燁不對，伸手按了童燁的手：「童燁，少喝點吧。」

童燁對著張楠緩緩笑：「我今天心情好，想喝一點，可以麼？」童燁的聲音帶著酒精的甜軟。

張楠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鬆了童燁的手：「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童燁笑瞇瞇的拍在張楠肩上：「沒事的。」

張楠的皮膚很好，又細又滑。劉倩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在說話，家世也很好，父母都是讀書之後又從商。除此之外也曾接到很多人的示好。

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可愛的人。

有些事也許真的可以忘掉。

今天或許就是個契機不是麼？

好好喝一場，等醒來後，把過去放下，然後一切從頭開始。

是的，也許是這樣的。

童燁喝醉了。

一個男生扶著童燁到一樓大廳，把童燁放在大廳側面的沙發上，然後出去叫出租車。

很難受，胸口悶悶的，童燁掙扎著伸手去拉扯衣領，然後聽到什麼東西砸在玻璃上的聲音。迷茫中低頭，隱約知道可能是手機掉在茶几上了，童燁伸手去探，可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整個世界浸在霧裡，都在搖晃。

童燁的手伸出去，什麼都沒碰到，他努力的向前伸——

「彭」的響聲後，童燁從沙發滑下來，摔在地毯上。

童燁。

迷濛中聽到有人喚。

童燁從地上掙扎著抬起頭。

一個少年蹲在他眼前，然後向他伸出手。

「別動！」童燁眩暈之中猛得大叫：「你是誰？！不用你管！你滾！」

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童燁掙扎著想要爬起，結果還沒等站起來就再次摔在地上。

不是真的，是自己在做夢。只是這夢太他媽的討厭了！

地震了？童燁只覺身體一下子被一股力量拎起來，再然後，他的整個身體都靠在一個胸膛上。

儘管過了這麼久。儘管再也見不到。可那感覺還是熟悉依舊。

童燁輕聲喃喃：「我在做夢對不對？」

一陣沉默後，對面的少年輕聲答：「對。是夢。」

童燁心裡的鋒利情緒，像憤怒激動之類的，忽然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悲傷，苦澀，甚至有一絲絲失望後的酸痛。

「果然是做夢呢……如果醒著的話，肯定見不到你吧。」童燁倒在少年的懷裡，由對方抱著自己。

門打開又闔上。

夢境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少年把童燁放在床上，然後轉身要離開。

「不要走！」童燁喊著抱了少年的身體：「不要走……醒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別走……」

少年在床邊坐下，把童燁抱在懷裡：「在這兒。」

熟悉的香氣，熟悉的觸感，童燁抱著少年在他的臉頰和脖子上輕輕親吻：「我好想你……因為想你坐錯車……到了終點被趕下去……不知什麼地方……天很冷，在下雨……我想，會不會忽然倒在路邊然後死去……因為想你，整晚整晚的睡不著……有時候買東西會買兩份，想著拿給你……」

童燁臉上笑著，冰涼的淚水滴滴答答的打在蕭震身上。

「蕭震，你不會明白的……你怎麼會知道瘋了一樣想念一個人的滋味……蕭震……我已經決定要忘了你……再這樣下去，我就是不死也會瘋吧……好好喝醉……醒來之後從新開始……沒想到竟然會在夢裡見到你……」

「終於可以說出來……憋了太久，身體都受不了了……胸口會悶悶的痛，就像壓了一座山……為什麼喜歡你呢……我也不明白……自己竟然能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快要死了……」童燁說著猛得開始乾嘔。

蕭震把童燁抱起來，童燁緩緩笑：「我醉了。」

童燁趴在馬桶旁邊簡直要把膽汁都吐出來。

蕭震一手摟著童燁的身體，一手撫摸他的後背。

接了水漱口，童燁的衣服也弄髒了。

溫暖的水。

童燁躺在浴缸裡，蕭震溫柔的幫他清洗擦拭身體。

跟從前一樣，好像蕭震從來沒有離開過。

這樣幸福的夢境。

童燁握了蕭震的手，還是那樣修長有力。

童燁握了蕭震的手指拉在唇邊軟軟的親吻，既然是做夢，就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吧。

忽然響起巨大的水聲，童燁已經被從浴缸裡撈起。

「啊……」童燁輕輕叫出聲，對方死命的抱著他，像是要把他的身體都弄碎。

「痛麼。」

聽到對方在自己耳邊的耳語，童燁皺著眉點頭：「痛……」

「我也一樣。」

童燁聽到對方這樣說。忽然間什麼碎了，鋒利的玻璃碎片掉下來，亂七八糟的插在童燁的心上，一時間童燁痛的呼吸都窒住，喘不上氣來。

童燁死死的抱了蕭震：「還好是夢……還好……」

「為什麼？」

「如果是真的，我怎麼能看著你這麼難過……」

「如果你是真見到我，你會怎麼做？」

童燁把頭埋在蕭震勁窩：「狠狠揍你！」

蕭震軟軟的笑：「這麼恨我？」

「嗯。」童燁說：「恨！恨死了都要。」

「乖寶寶。」

之後的夢境又變得模糊，再清晰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蕭震拉著童燁摟在懷裡，溫柔的拍他的後背。

之前似乎還有動情的柔軟親吻。

童燁迷濛中蜷縮在蕭震懷裡，鼻間全是蕭震身上的香氣，世界都化成了柔軟的水。

童燁只覺得很睏。沒想到夢境裡也會覺得困。如果睡著了，是不是夢境就徹底結束了。等醒來的時候，又變成冷冷的一個人。

雖然這麼想著，童燁還是無法抗拒的沉入睡眠深處，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好好睡覺。真的是太累了。

「蕭震……回到我身邊……抱著我……」童燁含糊的喃喃睡去。

什麼味道？

睡夢中童燁的眉頭都皺起，好臭！一股刺鼻的化學品的臭味！

童燁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幾秒後，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酒店的客房，再然後，他聽到了很輕的「卡噠」聲。

來自於客房門的方向，在黑寂的夜裡顯得格外詭異恐怖。

童燁週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他輕輕下了床，順了床頭櫃上的一瓶酒，所有的感官注意力都集中在門的方向。

很輕的腳步聲，但卻無法逃脫童燁的耳朵。

真的有人進來了！

就在童燁準備出手的剎那，忽然他聽到背後有動靜！

童燁驚恐之下轉身，鼻子差點撞到身後人的身上。

儘管是在黑暗中，但那清晰的臉部輪廓還是讓童燁驚得怔在那裡！童燁身後的人大概也沒想到童燁會忽然轉頭，並且死死的瞪著他，一時也楞了一下。

如果是平時，這也許沒什麼。可就在同一個瞬間，門外進來的人已經看到他們倆。

臭味陡然間更加刺鼻，童燁直覺不對！

殺手舉起手裡的槍。

所有的一切都是瞬間發生。童燁那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他唯一做的事情是忽然撲到蕭震身上死死抱了蕭震。

「砰！」的槍響後，硝煙味兒溢滿整個空間。

而在同時，門廊的方向傳來「啊！」的慘叫，一隻酒瓶炸彈一樣砸在殺手的頭上，瞬間鮮血淋漓，殺手轉身逃走。

童燁的手顫抖著摸在蕭震的臉上：「蕭震……我！……」 童燁說著軟軟滑下，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身體。

「童燁！」淒厲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