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積怨細查底細
龍二猶在生氣,李柯卻還有後言要報。
原來當初琴聖師伯音一案是交由刑部嚴辦,刑部侍郎雲青賢從頭到尾親自查審,當時能參加行刑琴會的琴師也是由他核實身份後方準取帖觀刑。要說那雲青賢也是個好琴之人,彈得一手好琴。行刑琴會之後,他與一些琴師往來切磋,結下情誼,其中包括居沐兒。
龍二聞言眼睛一亮:“你是說,雲青賢那個招人煩討人厭的傢伙與居沐兒勾勾搭搭?”
李柯揉了揉額角,果然說到宿敵,他家主子爺就很有興趣。他急忙接著往下說。
那居沐兒原本有一位未婚夫婿,姓陳。親事是打小定下的。居沐兒與那陳公子青梅竹馬,感情篤厚,可因她對琴痴迷,於是婚事一拖再拖,打算等到了十八便嫁。沒想到十八將至,居沐兒去了師伯音的行刑琴會,回來之後便似瘋魔般的迷琴,之後又患了眼疾,最後不得已退了婚事。而雲青賢那時起便頻頻示好,情傾之意,人人皆知。
龍二哈哈大笑:“雲青賢那傢伙可是有夫人的,他可不就是丁妍珊的姐夫,丁尚書的乘龍快婿嘛,居然還在外頭招惹姑娘,招惹便罷了,還招惹個瞎子。”他越想越覺得有意思:“這事真是有趣了。”
雲青賢何許人也?
他是刑部尚書丁盛的愛將兼女婿,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同時也是被師伯音殺害的吏部尚書史澤春的愛徒。當年正是史澤春一手提拔,向皇上力薦,雲青賢才有了今日的權位。他與史澤春情同父子,所以在史澤春被殺一案上,雲青賢傾盡全力,一絲不苟,最後終令凶手伏法。
雲青賢相貌堂堂,為人剛正不阿,辦事最是一板一眼,毫不變通。他任的是刑部侍郎,而龍家老三龍飛是混江湖的,多得是接觸形形□的江湖命案,這雲青賢不顧刑部尚書和皇上的明示暗示,總找龍三的麻煩。
要知道,找龍三的麻煩,就是找龍二的不痛快。有他龍二在,龍家人哪裡是能讓別人欺負擺布的?於是這兩人的梁子是結下了,且越結越深。
龍二不滿雲青賢裝模作樣,死板固執,假公濟私,處處針對龍家。雲青賢不滿龍二鑽營取巧,奸詐耍滑,收買朝中人脈。兩人偏偏還都年紀相仿,一官一商,出類拔萃,於是時時被市坊拿來衡量比較,各有支持。這令得雙方更是莫名其妙厭惡對方至極。
這兩人只要一碰面就必起衝突。於是京城中眾位達官貴人均有共識,但凡宴請、相聚活動,只要這二者其一在,便不請另外一個。
如今龍二聽得雲青賢竟有這等不體面的□,心裡甚是快意,說道:“丁妍珊定是知曉她姐夫與那居沐兒勾勾纏纏,此一怨也,今日居沐兒又當著她的面對我不敬,壞了她的美事,此二怨也,兩怨相加,依她的脾氣,定是不能讓居沐兒好過了。”
李柯再揉了揉額角,心裡嘆氣,一個可憐的柔弱盲女就要被人欺負了,他家主子爺有什麼好得意的?
“李柯。”龍二橫了他一眼,冷冷道:“怎麼,你可憐那居沐兒?”
“屬下不敢。”
龍二盯著李柯的表情,又說:“才見了她一次,你便歡喜她了?”
“屬下沒有。”李柯冷汗涔涔,主子爺啊,別玩了,他可是個很認真正經的屬下啊。
“嗯,你看,裝可憐真的是女人的一大利器。”龍二起身拍拍李柯的肩,笑道:“連雲青賢都中招了,你要是對她起了憐惜之情,也合乎常理不是?”
主子爺是想說,就他自己英明神武,不會被這招數迷惑是吧?不過這話李柯只敢咽在肚子裡。
龍二臉上笑意不散:“這市坊之間,還真是藏著真言啊。有趣,太有趣了!”
李柯抿緊嘴,忍著沒說,那坊間還相傳他家二爺貪財記仇又小氣,至今未娶定有隱疾呢。不過這些不能說,一定不能說,他可不想被派去刷茅廁。
龍二這頭還在想美事:“若是丁妍珊真要對付那居沐兒,定是沒太多功夫再來煩我,而居沐兒被人欺負,那雲青賢定是坐立難安,他若插手,該如何跟丁家交代?若是不插手,那居沐兒吃虧,他也定然不好受。”龍二想象著雲青賢兩頭為難的困窘處境,心裡頭真是高興。
“若是他耐不住,暗中使力阻止丁妍珊,然後惹惱了夫人和小姨子,兩邊再鬥起來,那這事情就真是太妙了。”
丁妍珊啊丁妍珊,千萬別讓我低估了你,快些動手吧。這一石三鳥,把讓他不開懷的人全處置了,真真是讓他通體舒暢啊。
龍二確是沒有估錯,丁妍珊認得那居沐兒,也確是打算要給居沐兒一點教訓。當日龍二一走,她便遣了轎夫,將她送到了雲府。
丁妍珊的姐姐名叫丁妍香,三年前嫁給了雲青賢,夫妻倆感情和睦,只是丁妍香一直未孕,雖然雲青賢時時安慰說不急,但她心裡仍有疙瘩。
丁妍珊個性火辣,敢作敢為,而丁妍香卻是溫柔賢淑,典型的溫婉美人。
丁妍珊到了雲府,見了姐姐面,直截了當的說今日見著了了那個瞎眼狐狸精。丁妍香呆了一呆,這才反應過來丁妍珊說的是誰。
“珊兒,凡事留三分餘地,見人留五分口德。”
“那也得分什麼人看什麼事。”丁妍珊氣鼓鼓地:“我今日去了盛隆茶莊,正與二爺敘話呢,那狐狸精便跑來了,她似乎有什麼事相求二爺,二爺沒答應,她居然便用熱茶潑了二爺一身。你說,這女人要臉不要臉?”
丁妍香皺了眉頭,問:“她去求二爺何事?”
“不知道。”丁妍珊撇嘴,反問:“姐,你跟姐夫談了嗎?他到底想怎樣?”
丁妍香臉上罩上淡淡愁容,雲青賢對她處處皆好,但怕是也對那居沐兒動了真心。夫妻二人,最是親密,他有什麼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她。
丁妍香把事情一說,丁妍珊便跳了起來:“呸,他還真想把那狐狸精娶進門嗎?”
“相公他,他道居姑娘並沒有答應。”丁妍香想起雲青賢當時說這話的表情,心裡一陣痛意。他若對那盲女不是真心,便不會如此動容難過。
丁妍珊氣得滿屋打轉:“那狐狸精算盤打得精。我打聽過了,當初她推了青梅竹馬的婚事,想盡辦法勾得姐夫的注意,人人皆知姐夫喜琴,她便是利用了這一點,她眼盲,又裝得可憐,男人最是吃這一套的。如今她不答應進門,怕就是不甘做妾,暗地裡想逼姐夫薄待你,要麼是平妻,要麼將姐夫獨占。真是下賤!她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姐,你絕不能容她,若是你不好開口,我跟爹娘說去。她一個布衣盲女,姐夫就算是被勾了心,難不成還敢給尚書府不好看嗎?”
“珊兒,莫要鬧到爹娘那裡,此事我自會計較。”
丁妍珊卻是不肯依:“姐,你就是心腸太軟,當初要不是爹爹賞識,一手提拔,姐夫哪裡能有今天。他能娶到你,已是高攀。如今他什麼都有了,倒是起了花花腸子,往外瞧別的女人了。若今日依了他胡來,之後你的日子可怎麼過?”丁妍珊越想越氣:“不行,我要跟爹說去,還有那個狐狸精,我不會放過她的。”她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
“珊兒!”丁妍香急了,一把將她拉住,嗓門也大了起來:“這事你切莫插手。”
“姐!”丁妍珊氣得跺腳。
“珊兒,這事坊間傳得厲害,你道爹爹會不知曉嗎?他若是想為我出頭,又怎會等你去找他?”
丁妍珊呆了一呆,張了張嘴卻說不話來。
丁妍香又道:“爹爹自己就有三房妾室,娘是頗有手段之人,又有外公撐腰,結果還不是如此。我出嫁之時,娘私下裡便與我說了,爹爹看中相公才能,預計他日後仕途必能騰達,所以才將他攬到刑部為已所用。我既是傾心於他,便要有所準備,只要守好正妻之位,能討得他歡心便是好的。若真有了其他的女子,只要不生下他的骨肉,威脅到我的位置,便是由他去。”
丁妍珊咬緊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喃喃的道:“爹娘,爹娘他們怎能如此?”
丁妍香握著她的手:“珊兒,就算是布衣,家裡有些錢銀的,也有納妾室養通房的,何況象爹爹、相公這般為官握權的。自知曉相公的心思後,我想了許多,其實相公對我不錯,起碼他沒有讓我糊裡糊塗的便做了人家的姐姐,他已經答應我,若我不點頭,絕不娶別的女子進門,也絕不讓別的女子為他生下一子半女。”
丁妍珊一摔手:“哼,這有什麼,若是真心對你好,便不會瞧別的女人半眼。待我嫁了龍二,定不許他再對別的女人起心思。”
丁妍香笑笑,伸手指去刮丁妍珊臉蛋:“你看看你,也不害臊,大閨女的還說這些個,盼著嫁人呢?”
丁妍珊臉一紅,但也昂起頭理直氣壯:“我就是想嫁給他,別的姑娘,肯定都不如我好。”
丁妍香笑著攬過她:“是,我的妹妹最好了。”
丁妍珊將頭靠在丁妍香的肩上,撒了會嬌,然後問:“姐,姐夫說這事依你,你怎麼打算?”
丁妍香唉氣:“我再想想,再想想吧。”
丁妍珊不說話,心裡卻是在想:“絕不能讓那狐狸精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