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等待

瑞恩就這樣留在了月光森林深處的精靈王國，準確的說是留在了生命之泉旁邊，靜靜守候著躺在生命之泉中的索亞。

等待的日子總是分外的漫長，剛開始的日子裡，亞瑟也陪伴在瑞恩身旁，固執地陪著他一起等待。自從得知索亞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嫡親哥哥之後，亞瑟的臉上就幾乎再沒有過笑容。這位驕傲的年輕貴族幾乎一直都沉靜在懊惱和悔恨當中，往日種種一一浮上心頭，原本完全不能理解的冷漠相處也讓他琢磨出了其中暗含的期待和溫情，索亞在成親之前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冷冷地指責他的不對，直直地指出他的弱點，當初總以為那是瞧不起他這個“私生子”，如今亞瑟才明白，那只是他的哥哥在笨拙地模仿著父親，企圖以父親對待他那樣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弟弟們。

成親之後索亞便離開了伯爵府，三年不見，索亞的性情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再是那樣的冰冷漠視，雖然依然很讓人討厭，但是亞瑟心底深處卻還是覺得有種莫名的歡喜，甚至在看到索亞變得那樣強大之後，也並不覺得嫉妒不甘，而是想要奮力直追。如今，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嫡親兄弟，所有的怨恨眨眼間就已經煙消雲散，亞瑟就算再傲嬌，也不得不承認，他想念索亞，他想看到索亞勾起唇角教訓他時那副欠揍的模樣。

安格斯並沒有在精靈王國待太久，帝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需要他的坐鎮，摩格爾鎮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光是處理滿天黑地的美杜莎的血液就是個不小的工作，更別提帝都裡頭尤杜拉皇后放的那把大火。更重要的是，阿什菲爾德家族之前也因為麗莎曼達鬧出了一場動靜，如今還靠著亞迪坐鎮，安格斯不放心，泉水也同樣不放心。

於是，在分別接見了精靈族每一位精靈，並允諾三個月內必定會再回來一趟之後，泉水同安格斯一道離開了精靈王國，亞瑟不肯同行，非要留在這裡，等索亞醒來，即便是知道以他的身體狀況即便是浸泡在生命之泉中也需要不少時日，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三個月，也許是一年，甚至也有可能如泉水之前那般，一躺就是十年！

聽到這個絕對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時，亞瑟的臉色瞬間就蒼白了，瑞恩卻很平靜，彷彿對此早有所料，他微笑著向告訴他這一消息的泉水以及現任精靈女王道：“只要他能醒來，多久我都可以等。”

瑞恩的鎮定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類，人類的壽命是無法與長壽得近乎永生的精靈族相比的，除非在某些領域的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很顯然，瑞恩暫時還沒有達到那種高度，可是他卻願意將最好的年華留在這裡，耗費在等待索亞醒來之中，且毫不猶豫！

泉水的目光溫柔如水：“我的孩子，我很高興你願意陪伴在這裡等待索亞的醒來，做我這個母親都無法做到的事。生命之樹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瑰寶，你若在這裡修行，可以事半功倍，適當的飲用生命之泉，也同樣能幫助你改善體質。”

瑞恩微微一愣，下意識道：“這是精靈族的至寶，我不能碰吧？”

泉水唇角彎彎，旁邊的女王陛下輕笑一聲：“泉水陛下，看來不止是亞瑟王子天真可愛，索亞王子的愛人也是位可愛的人啊。”

縱然瑞恩臉皮夠厚，被這麼誇獎也還是略微有一絲絲的尷尬，不由輕咳一聲。

泉水笑道：“當然是至寶，不過卻也是大自然的饋贈，當然要分享給大家的，精靈族的任何精靈都可以來到這裡取生命之泉，只是需要有人陪同罷了，以防有毛手毛腳的年輕孩子驚擾了精靈之樹上的寶寶。”

瑞恩恍然，同貪婪的人類不同，精靈們並不會生出要將這所有的生命之泉據為己有的心思，自然也就不需要特別嚴密的看護，否則，索亞又怎能輕易就被投放其中？他又怎能輕易被帶到這裡？

叮囑完所有的事，泉水便同安格斯一道離開了，從始至終，安格斯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向瑞恩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慈父般的喜愛和關切。

……

自從瑞恩堅持留在生命之泉旁邊等待自己的愛人索亞王子醒來的消息在精靈族傳遍之後，幾乎每天都有精靈結伴來生命之泉這裡，膽小的遠遠的偷偷的看瑞恩一會兒就離開，膽大的則冒著被金吉利鳥噴火的危險跑到瑞恩面前，沒話找話的跟他說話。至於亞瑟，一般精靈們不大敢往他面前湊，實在是因為他的臉色太難看，幾乎整天都坐在泉水邊看著水裡的索亞。精靈們其實是有點不能理解亞瑟的這個行為，陛下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嗎，索亞王子一定能在十年內醒來，為什麼還要那麼悲傷呢？十年的時間很快就能過去了。

在熱情的精靈們的持續打擾下，起初幾個月的日子過的很快，至少瑞恩覺得很快，每天應付完精靈們之後天就已經黑了，帶著金吉利鳥一同在泉水邊修行一會兒之後天就亮了。索亞當初傳授了他一套據說是“修煉心法”的東西，還是一種名為“劍修”的神專用的，十分符合他的體質，也與他之前的修行並不衝突。

三個月後，泉水如約回到了精靈族，還帶回了亞迪，亞迪的手裡還拎著夢幻獸小黑，之前瀕臨死亡之際被索亞和瑞恩他們救了出來，之後被卓洛親自帶在身邊調養，如今的小黑已經恢復了昔日的活潑靈動，這會兒看到瑞恩和金吉利鳥，立刻就撲了過來，嘴裡小聲的叫喚著。亞迪在靜靜地看了索亞一天之後，終於有心情跟瑞恩聊天了，他說了這幾個月帝都的變化，皇帝在得知摩格爾鎮發生的事情之後，派了幾乎全部的精銳魔法師去摩格爾鎮善後，同時將尤杜拉皇后謀反的消息宣告天下，吸引大家的目光。只可惜，獸人族還是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得知帝國現在自顧不暇，立刻集結大軍，即將要對帝國宣戰。威爾家族自從上次之後聲名大跌，威爾公爵也再難找出替他出征的人，黯然交出了兵權，威爾一族正式走向沒落。

奇怪的是，瑞恩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內心竟然毫無反應，彷彿那並不是他痛恨了十幾年的仇人，而僅僅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般，他關心地反倒是另一件事：“那這次陛下是派誰領軍出征？”

亞迪沉默了片刻，微微挺了挺胸：“由我掛帥，領兵出征。”

不只是瑞恩，連亞瑟都吃驚了：“怎麼會是你？”

“是我自己向父親舉薦的，然後父親帶我一道向陛下自薦，陛下在得知我會帶領阿什菲爾德家族的魔法軍團一同出戰之後，便下令由我領兵。”

亞瑟瞪圓了眼，怒斥道：“你怎麼這麼胡來！你才多大？你甚至都沒有上過戰場！獸人那可不是普通的敵人！父親和母親居然都同意了嗎？”

亞迪微微皺了皺眉：“瑞恩大哥當年出征的時候，也同我一般大小，他可以，我也一樣可以，更何況，我還有我們家族的魔法軍團輔佐！”

亞瑟張了張嘴，還想要再說什麼，卻又有些說不出來，說瑞恩不是一般人，不能跟他比？那豈不是會傷了亞迪的自尊心，更何況亞迪本身也是極為優秀的！可就算這樣，那也不能讓他去對抗獸人啊，那是多麼的危險！

瑞恩倒是能夠體諒亞迪的心情，畢竟他曾是過來人，只是道：“我要守著你們大哥，不能親自去幫你了，不過我的管家你可以帶走，他當年隨我征戰三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有時也可以聽聽他的意見。”

亞迪點點頭：“好的，謝謝瑞恩大哥。”

瑞恩笑笑，伸手拍了拍亞迪的肩膀：“獸人也並沒有那麼恐怖，不過戰場是很血腥殘暴的，你自己要多多小心。”

“我會的！”

因為還要急著出征，亞迪並沒有逗留太久，只陪了索亞三天就要離開了，臨走時，亞瑟也跟他去了，比起躺在這裡遲早都會醒來的大哥，顯然他更擔心即將要上戰場的弟弟，對此瑞恩毫不意外，心裡有些隱隱的自豪，兩個孩子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擔當和責任，他們是索亞最關心的弟弟，也同樣是他的弟弟。

目送兄弟二人離開，瑞恩扭過頭，看著索亞，輕聲道：“你要是再不醒來，恐怕就要錯過亞瑟和亞迪的成長了。”

躺在泉水中的人一動不動，好似全然沒有聽到這句話，瑞恩默默地看了他許久，直到被畢方啄了下手，這才回過頭，去給兩個小傢伙找吃的去了。

就在瑞恩離開後不久，靜靜躺在水中的索亞，那放在胸前交疊著的十指微微動了一下，在平靜的水底蕩開一層層淺淺的波紋，只是這個波紋太小太小，很快便消失在泉水中，再度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