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鄭父工作的城市離鄭時斐上學的地方不是很遠,只有兩小時車程,鄭時斐在車上睡了一覺就到了。
鄭父原本在車站等得很焦急,老婆孩子出現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起來。
鄭時斐幾個月沒有見過爸爸,想得厲害,從車上跳下來就準備往他爸爸身上撲。
鄭時斐:「爸爸!」
鄭父:「你來啦。」
鄭時斐蹦蹦跳跳地伸出雙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鄭父從自己面前走過,來到鄭母的面前接過行李。
鄭父:「坐車累不累啊?」
鄭母:「就兩個小時有什麼累的……別站這兒了,趕緊走吧。」
鄭父立刻從善如流:「好好好,現在就走。」
鄭時斐:「……」
下午是鄭母做飯,家裡沒有能用的食材。原本鄭父是準備和鄭母一起出門買菜的,可在出門之前鄭時斐拉著鄭父的手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鄭父說吃完了飯晚上再說不行嗎?
鄭時斐說這事兒必須馬上說。
這裡只有一張床,所以一家三口得擠在一起,如果等到晚上再說,他和小美人的事情就會暴露給他媽媽了,而且他已經猜到他媽媽知情後一定會反對,因為有幾次他幼兒園放學之後,鄭母問了他班上有沒有玩得好的新朋友,再然後還會問他們的性別,如果是女孩子則會問得仔細一些,包括他每天都玩些什麼,還說要多跟男孩子一起玩,鄭時斐都有點煩了。
一定是不准我找媳婦兒。鄭時斐不止一次地猜測。
殊不知他媽媽是看蕭銘冉被打扮成小姑娘之後行為舉止越來越像女孩子,擔心他和女孩子接觸太多性格也會產生變化。
鄭父被鄭時斐氣得夠嗆,好幾個月沒見著老婆了,陪她去買個菜才能擺脫這小電燈泡,沒成想這小電燈泡沒一點自覺,硬拉著自己要說什麼悄悄話。
屁大點兒的孩子,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兒?
但是鄭父也沒辦法,在鄭時斐的強烈要求下留了下來,對鄭母抱歉道下次再陪你去。
鄭母走後,鄭父敲了一下鄭時斐的頭:「小兔崽子,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兒?」
鄭時斐捂著被打的地方,委屈道:「我的人生大事!」
鄭父聽到這話,沒忍住「噗」地笑出來:「你能有什麼人生大事?」
鄭時斐道:「就是我媳婦兒的事情。」
鄭父頓時就無語了,這小屁孩子就為了他那個八字還沒一撇的媳婦兒煞有介事地讓自己留下來,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有了媳婦兒忘了爹。鄭父思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這句話了。
鄭時斐拿了兩個小板凳過來放在客廳中央,對他爸道:「爸爸,坐。」
鄭父:「……」
鄭時斐一本正經道:「爸爸。」
鄭父不耐煩道:「快說快說快說,早點兒說完了我找你媽去。」
鄭時斐:「……我前幾天給你打電話說小美人……」
鄭父打斷他:「你叫她什麼,小美人?」
鄭時斐:「對,他長得可好看了,名字叫蕭銘冉,我叫他小美人。」
鄭父:「……你繼續說。」
鄭時斐:「他生我氣了,我用你的方法跟他道歉,他原諒我了。」
鄭父一直等著他的下文,可過了半分鐘,鄭時斐都沒有再說話。
鄭父詫異道:「然後呢?」
鄭時斐緊張地看著他爸爸,嚥了一口唾沫,還是沒有勇氣把蕭銘冉是男孩子的事情透露出去,結巴幾下道:「然、然後沒、沒有了……」
鄭父站起來指著鄭時斐的鼻子道:「小兔崽子你要氣死我啊你!你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鄭時斐見他爸爸生氣了,趕緊補救道:「沒、沒、沒有!我想問你上了小學之後我要怎麼追他,萬一他不那麼喜歡我了,跟別人跑了怎麼辦?」
鄭父氣急敗壞道:「你就不能問點有技術含量的?你是我兒子,跟我長得那麼像,還擔心自己媳婦兒跟人跑了?」
鄭時斐剛想反駁,鄭父就打斷他:「別說了你,小兔崽子,我還當是什麼要緊事兒,我找你媽媽去了,你在家把地稍微掃掃。」
鄭時斐:「怎麼又是我掃地,媽媽比我做得好!我每次掃地都掃不乾淨。」
鄭父:「家裡就你最小,多做點事兒怎麼了,掃不乾淨再掃一次,我看你之前一直掃得挺好的,別找藉口。你媽媽平時多累,你還敢有意見?」
鄭時斐反問道:「你怎麼不掃?」
鄭父:「這幾個月都是我掃的,該輪到你了!你還記得咱們簽的協議麼?你掃一天我掃一天,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幫你掃了,你趕緊把欠下的補回來。」
鄭時斐:「……」
鄭父在幾秒之內就換好鞋子衝了出去,把鄭時斐一個人留在家裡。
鄭時斐被他爸氣得夠嗆:「我還是你兒子麼!這幾個月我都不在,憑什麼是我掃地啊!」
可惜鄭父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鄭時斐親眼目睹了自己爸媽是如何秀恩愛的,他的存在感在這鄭父面前接近於零,越發地思念小美人。
當吃飯的時候再一次以「你媽媽要看電視劇」的理由被剝奪了看電視的權利之後,鄭時斐毅然決定給蕭銘冉打個電話,傾訴一下思念之情。
時間拖得越久,鄭時斐就越憂鬱,那個問題他沒法找到一個恰當的方式問出口。
但他的運氣向來不錯,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非常合適的時機到來了。
這天大清早鄭時斐心血來潮要和鄭父一起出去鍛煉身體,圍著市民廣場跑步,跑了三圈之後鄭時斐有點累了,於是讓他爸爸停一下。
休息的時候鄭時斐坐在石墩上喘氣,漫無目的地四處亂瞟,忽然看到兩個男的也在鍛煉身體,本來沒什麼注意,但其中一個給另一個整理衣領的時候鄭時斐的神經立馬就崩了起來——這怎麼這麼像自己爸爸去上班的時候他媽媽做的動作?
鄭時斐下意識地拉了拉他爸爸:「爸爸,你看……」
鄭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就明白了。
早晨出來鍛煉身體的就那麼幾個,見得多了也就有了一些印象,鍛煉的時候見面會互相打個招呼。鄭父知道這兩個小夥子每天都會出來,開始以為這兩人是普通朋友,關係好才一起出門。但經過長期的觀察之後,他發現這兩人不僅僅是單純的朋友關係,應該是在處對像。
鄭父雖然不太能接受這樣的關係,但依然保持了沉默,選擇尊重他們。畢竟是他人的生活,又沒有影響到他,他沒權力去干涉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但如今被自己兒子看到了,鄭時斐又是個極為聰明的小孩兒,凡事一點就透,他肯定是察覺了異常才讓自己去看的。所以鄭父不得不擺明自己的立場,父母的價值觀對孩子影響非常大,所以短短幾秒之內,鄭父想好了如何教育自己的兒子。
「星星,爸爸以前告訴過你,要尊重所有人嗎?」
鄭時斐被他爸爸語重心長的語氣驚呆了:「???!!!」
鄭父接著道:「這倆人的關係跟我和你媽媽是一樣的,嗯……他們的家庭結構和其他人有些差別,但也沒有什麼不同,選擇不一樣罷了。不管是兩個男的、兩個女的,還是一男一女,都是他們自己的自由。所以你千萬得記住,不要覺得那些人和其他人不同就用另外的眼光去看待。」
鄭時斐似懂非懂地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找媳婦兒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是個人自由咯?」
鄭父愣了一下,道:「差不多可以這麼說。有很多人就因為這個原因去歧視別人,那樣是不對的,我們摒棄的是沒有道德的人,對於他人不同於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選擇的應該是尊重而不是排斥。」
「哦哦哦……」鄭時斐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既然他爸爸都這麼說了,他和小美人在一起肯定也沒有問題。至於他爸爸後面又說了什麼大道理,則完全沒聽進去,包括後來鄭父說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後可得給我找個女兒媳婦回來啊」也當了耳旁風。
鄭母是請假過來的,所以待了幾天之後就得回去,鄭時斐心裡的大石頭放下之後對他爸也沒什麼留戀的了,吵著要跟他媽媽一塊兒回去。
鄭父開玩笑說要不留下來多陪他兩天,鄭時斐一本正經地回答說他好久沒見到小美人了,必須得走。
鄭父嫌棄地揮揮手,說小兔崽子趕緊走!
倆孩子非常愉快地度過了自己的暑假,蕭銘冉早上吃蛋,總會把那個蛋偷偷拿出來,給鄭時斐吃掉。久而久之,鄭時斐對雞蛋的味道都麻木了,每天早上吃兩個蛋已經成為了例行功課。
直到開學報名的前一天,蕭銘冉哭著去找了鄭時斐。
鄭時斐一臉莫名外加心疼道:「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蕭銘冉道:「猩猩哥哥……嗚嗚……我不能和你念一個小學了……」
鄭時斐:「怎麼回事兒!」
蕭銘冉一邊抹眼淚一邊道:「好久之前我生你氣了,跟我媽媽說我不要和你念一個小學,她就給我轉校了……我要去一小,不能去實驗小學了嗚嗚嗚……」
鄭時斐眼前一片空白,彷彿天都塌下來了,抓著蕭銘冉的胳膊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蕭銘冉:「嗚嗚……我剛才問了我媽媽……我媽媽就這麼跟我說的……我錯了猩猩哥哥……我再也不生你氣了……嗚嗚嗚……猩猩哥哥……你原諒我吧……」
這個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靂,把鄭時斐劈得外加裡嫩——六年,不,加上學前班得七年!他和蕭銘冉要分開整整七年!
這七年,他不能和蕭銘冉一起上學放學,做一樣的作業,有一樣的朋友,一樣的老師……
七年……班上同學那麼多,蕭銘冉那麼笨,萬一有人對他特別好,把他拐走了怎麼辦?
鄭時斐心裡堵得快哭了。
如果他沒有惹蕭銘冉生氣,蕭銘冉就不會跟他媽媽說要轉校,兩人也就能在一塊兒了,哪有現在這檔子事情!
自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