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哦？”黎安挑了挑眉，很明顯因爲這個回答來了興致，追問道：“再具體一點呢？”

淩微又重新感受了一番，這回倒是換了個詞：“是溫熱的。”

黎安並沒有介意這一句像是廢話的換詞，眼中反而因此閃過一絲訝異。他從另一堆藥草中重新拿出一株新的藥草遞給淩微，問道：“那這一株呢？”

淩微有了前一個回答的經驗，這回倒是專門注意了在藥草能量這一方面的感受，可惜這株沒有非常直接的冷熱感受，反而讓他覺得能量非常地——衝？

不對，不能單單說是“衝”，而是一種……非常銳利的感覺，特別地勇往直前。

淩微反複斟酌了一番，才道：“能量特別的強硬，而且非常地霸道。”

黎安淺淺地笑了開來，贊道：“這麽多年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麽有趣的回答。”他的視線落在淩微手中的那株藥草上，笑著說：“很碰巧的是，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不過，你還得再接著把剩下這三種感受一下……”

淩微點了點頭，從另外三堆藥草中各取出一株感應了一番。

“能量有點涼，但是很溫和……”

“非常地有生氣……”

“恩……有點厚重的感覺……”

隨著淩微將黎安歸的其他三堆藥草能量的性質一一道出，他心中某個想法也開始萌芽，眼看著就要掙紮著破土而出。

等到淩微全部說完，黎安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刻起來，滿意道：“雖然描述上有些差距，但是大體都是對的。看來，我今天還真能教出個徒弟來。”

這時，黎安似是有些感概般地說道：“其實這些感覺在我接觸藥草不久之後便發現了的，可惜當時並沒有發現藥草的這種能量表現有什麽作用，便把他歸在藥草的藥性當中了。”

淩微見他說著說著停了下來，便開口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發現，這幾種表現不同的能量並不是單純的藥性，而且，他們彼此之間有著某種關系。用一句話形容，大概是——”黎安笑了笑，接著說道：“相生相克吧！”

禁锢著淩微思緒的那一層網驟然間變得粉碎，接著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直朦朦胧胧的真相一下子浮出水面，在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溫熱的……有生氣的……

相生相克。

淩微很努力地才抑制住到了嘴邊的呼聲，但依舊無法止住內心如潮水般洶湧澎湃的驚訝。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玩意兒不就是他所知道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嗎！

我勒個去！這也能用到藥劑的制作裏？

黎安完全不知道淩微心裏是什麽想法，只是繼續說著：“有些藥草的屬性雖然霸道，但是將它加入那種能量溫和的藥草之中時，反而可以讓融合之後的能量變得更加強，也更柔和。”

雖然淩微對道家的五行只停留在知道的層面上，但是此時，只是知道也就夠用了。

黎安一直是說著藥草能量的表現形式，淩微卻已經在心中給這些歸了類。

霸道的藥草是金屬性的無疑，而柔和的，應該就是水屬性的藥草了。

五行之中，金生水，二者相遇自然會使得水屬性的能量更盛。

黎安用他的方法向淩微敘述了一遍五種屬性能量之間相生相克的關系，然後繼續說道：“我做了很多實驗來確認，最終得出這些結論。我覺得這是一個一條新的方式，便開始嘗試這將它運用到了我當時制作的藥劑當中，雖然中間有一些差錯，但到底還是成功了。”

他說的很是輕描淡寫，但淩微知道這差錯絕不是“有一些”這麽簡單。

按照黎安之前的話來說，他就是因爲發現了藥草之中五行的能量，根據這個去改了藥方，然後才成功的。

但是低級的藥方還好，高級的藥方每一張中含有的藥草數量都是幾十種甚至更多，這得需要多長時間的反複試驗才能做到？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淩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清晰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黎安具備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但成功的更多原因，卻在于他所付出的努力上。

雖然在很多人看來，黎安總是“遲到早退”，一副悠閑無比的模樣，但是誰能知道他爲了探究自己所發現的東西，付出了多少努力？

淩微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想到，天才又怎麽樣？藥劑師這條路說到底根本沒有絲毫捷徑可言。不過淩微所不知道的是，他的這句話，杜迦曾經原原本本的說過，不過說予的對象，是蔔妮爾罷了。

這些念頭只是在心中轉了一圈，淩微便收起了這份心思，因爲他還是有個問題沒弄明白：“姆父，既然您將藥方改了，並且最後也是成功的，那爲什麽還說……”他猶豫了一番，續道：“別人學不了？”

黎安聽到後笑著反問：“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能夠感覺到能量的這種屬性？”

“啊？”難道不是嗎？

淩微還沒來得及把這句話問出口，黎安此時已經給了他回答：“這麽多年以來，我見過能夠感受到藥草這種屬性的藥劑師不超過十個，但是其中能夠將五種全部感覺出來的，就只有你一個。”說到這裏他還歎息般地說道：“可惜你已經變成那個老家夥的徒弟了。”

淩微讪笑，沒有說話，不過關于能夠感覺這種能量的原因，他心中倒是萌生出些想法。

若說他與別人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精神力純度和親和力了，黎安可能就是因爲這兩者比較高的原因才能夠察覺出這些，不過具體情況他倒是可以等有空的時候去找0002詢問一下。

黎安這時已經從實驗台的架子上拿了一寫瓶子下來，對著淩微說：“剛才跟你說的那幾種情況，都記住了嗎？”

淩微點點頭道：“記住了。”

“那就好，既然你五級的進階藥劑還沒有做，那我們今天就拿這個示範好了。”黎安說著，從桌上的藥草中選出需要的，迅速地做好了前期的准備，然後囑咐道“我盡量做慢一點，等會你記得注意我加的藥草以及藥劑裏面的能量變化。”

“好的。”

黎安起手的時候，逐步加入藥草的順序還是與進階藥劑的藥方上相同的，但是七種藥草一過，這順序就開始有所改動了。

不是全部的打亂，而是有目的性的將幾種藥草加入的位置進行調換，使得融合之後的能量更強。

淩微一直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黎安加入的藥草以及它們的屬性，但漸漸地，卻有些搞不明白了。

剛才加的兩味藥草怎麽好像有點不對啊？

萱符草是火屬性的，但剛剛加的怎麽是黃蓮花？

黃蓮花可是貨真價實的水屬性，那這不就成了水克火了？

淩微心中疑問頓生，但是還是暫時將它們壓下，決定等黎安做完了之後再問，然後繼續他之前的觀察。

黎安雖然有心讓淩微看得清楚，但是畢竟能量的融合是不等人的，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就需要加下一種藥草，不然這瓶藥劑即使成功做出，品質也不會太高。

隨著他加入的藥草越來越多，黎安的動作也越來越快，淩微甚至覺得眨眼都是一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他一直用最專注的狀態，注意著黎安要他觀察的東西。

這瓶五級進階藥劑的制作只持續了半個小時，最後一步是黎安的特色，能量的融合在瞬間完成。

不過這次淩微到沒有一頭霧水，前面觀察了那麽久，他腦中大概也有了一絲頭緒，只是還是不太明晰。

“看明白了嗎？”黎安放下手中的藥劑瓶，轉過頭看向淩微問道。

淩微搖了搖頭，很老實的說道：“有很多不明白。”前面的時候他確實看懂了，但是後面黎安加入藥草的順序非常雜亂，他沒有時間細想，只是將所有感受到的東西都記下來了。

“哪裏沒有看明白？”黎安問。

淩微想了想，決定從最初的問題開始：“姆父，之前在萱符草之後，您爲什麽加的是黃蓮花？”

“那你覺得應該加什麽？”黎安的語氣十分溫和。

淩微回答：“加附子草。”

這張藥方之中就有這種藥草，而且附子草是木屬性的，木生火不是正好嗎？

“呵呵……”黎安微笑著說：“你是覺得加了附子草之後，原來萱符草的能量會更強，是吧？”

淩微理所應當的點頭：“是的。”

“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後來我發現，加了附子草之後，萱符草的能量太強了。”黎安說，“因爲它的能量太過，我在後面加入的藥草幾乎全部被它所影響，做出的藥劑成功率非常低。”

“所以要加黃蓮花抑制一下嗎？”淩微好像有點懂了。

在融合能量的同時，將能量維持在一個相對均衡的狀態，彼此相互促進，才能讓最終的結果得到最大限度的提高。

黎安贊許地點了點頭：“是的，在制作藥劑的時候能量的性能不可預估，所以你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選用加入的藥草，讓他們相互制約一下。”

聽完黎安的話，淩微心中感歎，不但發現了藥草能量的五行規律，而且還學以致用到這樣的地步。

怪不得世人都說黎安是“鬼才”，如今看來，這個稱呼黎安確實是當之無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