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淩微以前聽一起工作的打工小妹說過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小女孩，她在店裏看見了一條十分漂亮的項鏈，她存了一年的錢買下了它，當她滿懷欣喜地向好友展示這條項鏈的那天晚上，卻發現本應該在書包裏的項鏈不見了。

她傷心了一整夜，第二天的時候卻忽然接到一個電話，然後這條項鏈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原來，她的好友因爲私心作祟偷走了女孩的項鏈，但是在回家的路上錢包被小偷偷走了，而那個偷包的小偷因爲屢次犯案已經引起警察的注意，所以他剛動完手就被抓了起來。

被偷走的錢包中並沒有多少錢，但是卻有一個小盒子，盒子裏裝著一條十分精致美麗項鏈。年輕的警官通過盒子裏的發票信息找到了項鏈的主人，所以便有了女孩重新拿回項鏈的那一幕。

當淩微聽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只是笑了笑，心中想的是這最多只能在故事中出現而已，現實中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然而現在，他卻真的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這一句話。

一場穿越改變了原本應該炮灰的莫淩微，也改變了淩微自己的命運。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中，他看盡了人情冷暖，嘗遍了心酸苦楚，整個人生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毫無樂趣可言。

但是穿越後，他遇見的第一個人給這片沙漠種上了一棵草，讓它至少不再荒蕪，又有人給它移了一棵樹，讓它出現了一絲綠意。最後，有一個人帶來了一場雨，讓這片沙漠重新煥發了勃勃的生機。

他在這裏過得非常幸福，但是這樣的幸福，卻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澤拉斯的宣戰讓淩微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出現改變了原本的情節，那時他接受了0001它們的安慰，讓自己暫時從這場戰爭中撇身而出。

再後來，軍部的一場會議讓他清楚的知道，是他的穿越帶來了能量源石，讓原本野心勃勃的人找到了機會，培養出了十級狩獵者，引發了獸潮，致使許多人流離失所，家園破敗。

無論怎麽樣的自我安慰都不能抹去淩微心中的懊惱、不安、愧疚，所以他還是問了0002，如何才能幫助軍部培養出真正的十級狩獵者。

0002給出了答案——能量石。

這個隨著淩微一起來到這個世界，卻被淩微拿去升級系統的玩意兒。

能量源石的出現帶來了這場災難，可以解決的問題的能量石卻早已被使用掉了，但是偏偏系統擁有可以交換出能量石的功能，而代價，則是淩微的精神力之源。

精神力之源，0002說他換不起，當淩微聽到0002給他的解釋之後，也覺得自己換不起。

淩微曾經問過：“0002，如果沒有了精神力之源，那會怎樣？”

0002沒有回答，于是淩微又問：“會死嗎？”

“不，不會死。”它答道。

“那會怎樣？”

“會陷入沈睡，永遠的。”

植物人也是一直在沈睡，但是他卻還有醒來的機會，但是失去了精神力之源，淩微卻是真的無法醒來。

所以他糾結過千百次，掙紮過千萬次，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他拼命多做一些藥劑，將自己所有能送的都送出去，即使對這場戰爭來說，這只是杯水車薪，他也希望能夠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

所有能夠幫助這場戰爭的事情他都願意做，但只有這個，他做不到。

這裏有對他凶卻會偏袒他的老師，有與他相處融洽的朋友，有感興趣也做的很好事業，還有那個——

他愛入骨髓的男人。

他終究是個凡人，他舍不得。

他不是佛祖，普渡不了衆生三千，他也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的人。

他只是個俗人，只能看好自己的一方天地。

但是當他從黎安那邊得知最終的人選是西澤爾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便可以不去面對的。

所以他不能不舍得。

命運的軌迹早已注定，即使中途出現了些許偏差，轉向了一個不可預知的方向，它也會最後，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逐漸地抽絲剝繭，回道原本既定的軌迹上。

他不會再試圖逃避這件事……

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一個小小的願望。

所以當離開黎安的實驗室之後，淩微直接來到了杜迦這邊，向他說明了自己的意願。

“你要送？”杜迦皺著眉看著站在一旁的淩微，這樣問道。

淩微很堅定地點了點頭，回道：“是的，老師，請讓我把這藥劑送過去吧！”

十級藥劑的制作已經在今天早上完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下午藥劑就該被送過去了，所以淩微向杜迦要求的，便是能夠將這個藥劑和石頭送到比倫城的機會。

“不許。”杜迦直接否決，冷聲道：“你難道不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

藥劑一旦制作完成，成與不成就靠使用者本身了，這時藥劑師是幫不上忙的，而且比倫城那邊戰事正激烈，杜迦怎麽可能同意淩微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老師……”淩微喊了一聲，說道：“我就只是把藥劑送過去，不會亂跑的。”

杜迦冷著臉沒有回答，淩微頓了頓，輕聲道：“老師，我知道這次十級藥劑的使用者是西澤爾，您讓我去好嗎？”

杜迦雖然很不願意，但是最終還是被淩微給說動了。

淩微看著眼前一如既往嘴硬心軟杜迦，鼻頭一酸，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最終卻是轉過身去，沏了一杯花茶端到杜迦旁邊，一如當初拜師的時候，對著他說道：“老師，喝茶。”

杜迦哼了一聲，最後還是別扭地端起茶抿了兩口，然後板著臉說道：“行了，還不回你的實驗室做藥劑去？”

淩微連忙轉身向外走去，眼淚卻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滑了下來。

對不起，老師。

我終究還是辜負了您的期待，也無法繼承您所有的榮耀了。

*****

這樣緊急的事情，軍部派的自然是最快的飛行工具。

所以只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淩微便帶著東西到達了位于帝國邊境的比倫城。

當飛行車廂內響起降落提示的時候，淩微的目光落在擺放在腿上的盒子上，在心中默默說道：“可以了，0002。”

腦海中響起了一道機械音，卻是0001緊張道：“寄主不要啊！要不要再等等，說不定還會有什麽別的轉機呢！”

淩微伸手打開了這個盒子，摸了摸其中的那個能量源石，在心中回道：“對不起0001，連累你們也要跟我一起睡覺了……”

“寄主……”腦海中的機械音還是一成不變的樣子，淩微卻覺得這個單純的人工智能都快哭出來了。

淩微無聲地笑了笑，“0002，換吧，時間到了。”

空間裏傳來某種奇異的感覺，淩微心念一動，便將將空間中的能量石拿了出來。他看著這塊黑黢黢的石頭，伸手摩挲了一下它表面金色的紋路。

把盒子裏的能量源石替換下來，淩微重新合上蓋子，等待著車廂降落。

他現在很慶幸，使用交換功能之後，自己還有兩天半的緩衝時間。

至少，他還能利用這一點點時間，看看自己想看的人。

車廂降落之後，很快有人來領著淩微到了奧利維亞跟前。

奧利維亞似是沒想到淩微居然會到這邊來，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但又很快歸于平靜。

“讓西澤爾過來一趟。”奧利維亞接過淩微遞過來的盒子打開看了一下，隨即對著旁邊的裏德吩咐道。

“是！”

待裏德出了門，淩微這才看向奧利維亞，說道：“在使用藥劑之前，最好將身體調整到最好的狀態。”

奧利維亞的視線轉向淩微，整個人依舊如出鞘的劍般銳利，只聽得他淡淡道：“這是慣例，你不必特地說明。”

若是往日，淩微對于這樣的奧利維亞必定會避其鋒芒，但如今，淩微只是堅定地回視奧利維亞，再次開了口：“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什麽事？”

淩微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在西澤爾嘗試進階之前，可以讓我陪著他嗎？”

若是平時，淩微自然不必有此一問，但是此時情況很明顯不同于任何一次，西澤爾的進階根本容不得絲毫地閃失，所以他不得不問。

奧利維亞深深地看了淩微一眼，看到這人眼中那帶著一絲懇求的神色，忽然想到了出發那日，西澤爾也是這般看著自己。他終是移開了目光，薄唇中慢慢吐出了七個字：“你是他的契約者。”

他的聲音冷冽得好似玉龍雪山上千年積澱的寒潭水，但是淩微卻讀懂了那掩埋在寒潭下，這七個字的含義。

你是他的契約者，自然有這個權利。

淩微緩緩呼出一口氣，彎起眼眸笑了笑道：“謝謝……哥。”

他會獻上自己的精神力之源，幫助西澤爾成爲真正的十級狩獵者，帶著帝國的勇士將那些侵.略者驅逐出去，然後重建家園。

讓這個帝國，重新回到繁華似錦，熱鬧如昔的往日。

只是在這之前，請再給我一天的時間。

不，說不定連一天都不到，只有那麽短短十幾個小時的時間。

至少讓我永遠能夠回憶一下，我們曾經抵死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