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中計 第十七章
剛塞了滿嘴蛋炒飯的阿寶頓時僵住,一口飯含在嘴裡不上不下,半天才慌裡慌張地吞嚥下去道:「我回去了,祖師爺怎麼辦?」
原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眾人鬼頓時齊刷刷地看過來,眼中滿是驚異。
阿寶也發現自己的話容易引起誤解,忙糾正道:「冒險這種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啊。」
四喜道:「大人,力量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
阿寶道:「我提供的是精神支持,雖然不起眼,但勝在潤物細無聲啊。」他眼巴巴地看著印玄,期望能夠得到他的支持。
不過印玄望著桌上的蛋炒飯沒說話。
……
難道祖師爺在關鍵時刻肚子餓了,所以沒心情說話?
阿寶臉上的笑容隨著印玄的沉默越來越僵。
奇叔道:「寶少爺,希望你能夠以為大局為重。」
阿寶道:「奇叔,這頂帽子會不會太大了點?」
奇叔道:「是您太低估這頂帽子的重要性了。您應該在尚羽出現的時候就與老爺聯繫,這樣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危險和麻煩。」
阿寶張了張嘴,暗道:要是尚羽剛出現的時候他就與父親聯繫,恐怕也不會去月光村,和祖師爺的關係也不會變得這樣緊密。
緊密。
他被自己想出的形容詞嚇了一跳。
但仔細想想,除了這個詞似乎又沒有其他更貼切的形容。不過這種緊密卻是他一廂情願的,阿寶失落地看著印玄面無表情的臉。或許在祖師爺的眼裡,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好吃懶做的省略孫。
奇叔道:「寶少爺?」
阿寶心頭緊了緊,嘆氣道:「好吧。」努力不讓自己成為祖師爺的累贅和包袱,大概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了吧。他抬眸,發現印玄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視線挪到了他臉上,靜靜地看著自己。
阿寶在這樣直白的注視中莫名地心虛起來,好似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印玄道:「如果尚羽派人在路上埋伏呢?」
「什麼?」奇叔一怔,變色道,「你是說他已經知道……」
印玄道:「一切皆有可能。」
不止奇叔,連阿寶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奇叔道:「不行,我必須馬上通知老爺,讓他派人過來。」
印玄道:「對付尚羽的人?」
奇叔語塞。他之所以讓阿寶回本家是因為丁海食在家裡設了一個極厲害的陣法,相信就算是尚羽想要破陣也不容易,但是這個陣法光是佈置就花費數年,根本不能移動,更不要說用飛機運送。可是除了陣法之外,他們還沒有找到能夠與尚羽一決高下的人。
或許,只有印玄還能算得上半個。
奇叔想到這裡,猛然間領悟了什麼,不敢置信地看著印玄。
印玄並沒有在意他在想什麼,淡然道:「赴約之後,我會親自送他回去。」
阿寶努力壓制著自己的嘴角,不讓它們勾得太明顯,可是無論怎麼掩飾,眼中的喜色還是遮擋不住。
曹煜看看阿寶又看看印玄,若有所悟,隨即神色一黯,默默地回到印玄的袖中。
奇叔不敢擅自決定,立刻撥了個電話給丁海食,很快收到指示道:「那就麻煩印玄前輩了。」
阿寶樂顛顛地繼續吃飯。
山外山度假村就建在山邊上,到了夜間,一座座大山黑森森的就像一個個手牽手的怪物,無聲無息地包圍在四周,冷冷地看著他們。
奇叔將車緩緩駛入度假村的停車場。
停車場裡還停著兩輛車。
阿寶從車上下來,看著兩輛車摩拳擦掌道:「哪一輛是曹炅的?我戳爆他的車胎!」
四喜道:「一定是貴得那輛。」
阿寶問印玄道:「祖師爺有刀嗎?」
不能怪他這麼問,實在是印玄的袖子有時候會給他機器貓的口袋的錯覺。
這次印玄也沒有讓他失望,真的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來。
阿寶拔出匕首,一把戳了進去,竟然毫不費力。
四喜遲疑地問道:「大人,你確定這輛車比較貴?」
阿寶道:「不,旁邊那輛比較貴。」
四喜道:「那你為什麼戳這輛?」
「試刀。」阿寶毫無愧色道,「反正,會把車停在這裡的多半不是好人。」
四喜道:「萬一他是一小半呢?」
阿寶嘆息道:「那他一定是個倒霉的好人。」
四喜:「……」
阿寶道:「沒關係,可以讓曹煜出來幫他換胎,他不是有做好事的指標嗎?」他嘴裡說得輕鬆,可是真的走進度假村那幢建築時,還是提著心吊著膽的。
印玄和奇叔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兩邊。
邱景云斷後。
四喜鑽回了阿寶的懷裡。
建築裡有一張很大的櫃檯,但是沒有人,只有一隻掛鐘,掛鐘的時針和分針都指著右邊,也就是三點和一刻。
阿寶道:「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太沒常識了,時針和分針是不可能在正東方重合的。」
右邊是一條走廊,走廊底是電梯。
電梯門正大咧咧地敞開著,正對著門的內壁上用唇膏寫著一個紅豔豔的三。
阿寶走到電梯門口,朝裡探了探道:「我不建議坐電梯,因為電梯很容易出事,比如升到十幾層的時候突然下墜什麼的。」
邱景云推開旁邊的門道:「樓梯在這裡。」
阿寶看向印玄。
印玄點了點頭。
三樓並不高,他們很快就走到了,但是一推開門,印玄的腳步就沒有再往前邁出去。
「怎麼了?」阿寶從他後面探出頭來。
門背後,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邱景云道:「好重的陰氣。」
印玄慢慢地踏出腳步。
啪。
燈亮起。
這是一個大概能容納五六百人的大型宴會廳,一排排的小黃燈分佈在宴會廳天花板的兩邊。地上鋪著地毯,紋路十分怪異。
阿寶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頭暈目眩,有些站不住腳,忍不住伸手去抓印玄的手。
印玄沒有回頭,只是反手抓住他,任由他靠著自己的肩膀,一步步往前挪動。
宴會廳的四周分佈著幾道小門。等他們走到宴會廳正中時,那一道道小門突然同時打開。
就好像一下子從停屍房走進了菜市場,剛剛還靜悄悄的宴會廳頓時喧譁起來。
吵鬧聲、哭喊聲和咀嚼聲混成一團。
阿寶聽得腦仁發痛。
打開的門內,一個個身影慢慢地走出來。
他們穿著各異,有的穿著西裝,有的穿著校服,還有的穿著休閒服……儘管他們的樣貌和姿態千奇百怪,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身上都散發著腐朽而陰冷的氣息。
阿寶捂著鼻子道:「殭屍?」
有的殭屍嘴裡還咀嚼著什麼,由於他們咀嚼時的動靜很大,阿寶他們能夠從一張一張的嘴巴裡看到類似於肉一樣的東西被咬來咬去。
邱景云冷笑著抽出一堆符紙道:「還是最低等的。」
殭屍先是繞著他們行走,就好像再試深淺一樣,見他們沒什麼反應,突然衝了過來!
邱景云速度極快,黃符猶如機關槍一般四處派發。
奇叔看著站在中央一動不動的阿寶道:「寶少爺不出手嗎?」
「……四喜,你出來撐下場面吧。」阿寶道。
被點名的四喜只好跑出來,走到邱景云身後,突然伸長雙手在空中搖擺,「師弟大人加油,加油,加加油!」
奇叔、阿寶:「……」
阿寶乾笑道:「師弟搞得定的。」
邱景云果然沒有辜負阿寶的期望,在四喜的加油聲中,很快搞定了第一批殭屍。之所以說是第一批是因為,當它們倒下之後,門裡又慢慢走出來了一批。
阿寶道:「我突然有念詩的衝動。」
四喜道:「什麼詩?」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阿寶唸得極富感情。
四喜低頭想了想道:「所以,師弟大人是野火?」
奇叔道:「比起野火,我更好奇誰是春風。」
他這麼一說,倒叫阿寶的面色凝重起來。如果加上曹氏大廈遇到的那批殭屍,他們遇到的所有殭屍加起來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按道理說,城市裡失蹤了這麼多人口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為什麼新聞和報紙都沒有提起呢?
四喜道:「應該是曹炅吧?」
阿寶道:「曹氏要是死了這麼多員工,不可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連科傳死了四個都鬧出謠言了。
四喜道:「也許不是曹氏的人。」
阿寶道:「不是曹氏是哪裡的人?」
一直沉默的印玄突然道:「醫院。」
阿寶一怔,擊掌道:「對了,之前我們去看師父的時候不是看到很多輛救護車嗎?還有師父說他看到有人明明還有氣息卻被推進了停屍房,難道是……」
四喜也吃了一驚道:「是真的有這麼多人出事故還是用活人煉製殭屍?」
「哪裡有這麼多的巧合。」阿寶臉色也變得極難看。要真出了一樁死亡人數達到一百人的事故,一定轟動全城,決不可能這麼悄無聲息。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簡直是喪心病狂!
小門裡突然甩出一具殭屍,像麻袋一樣,將其他兩個殭屍壓在身下。
隨即,一陣熟悉的嬌斥聲從門裡穿來。
阿寶定睛一看,果然是熟人。
珍珠狼狽地衝出來,肩膀滿是鮮血,好似被人用利刃割開一般。她看到阿寶等人也是大為震驚,不過雙方都沒有時間寒暄,因為第二波殭屍終於不再繞圈子,而是展開了凌厲的攻擊!
計中計 第十八章
殭屍越來越多,空間越來越小,味道也越來越難聞。
阿寶捂著鼻子,身體一點點地挪到印玄身後,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印玄的後腰。雖說有了邱景云的加入,他們如虎添翼,但光靠翅膀折騰很容易折翼的。
印玄反手抓住他的手,拉到身前,回頭看他。
因為他的拉扯,阿寶整個人撲了上去,好似環住他的腰一般,不由紅了臉,原先要說什麼也不記得了,眼睛一個勁兒地盯著印玄猛瞧。
「小心!」奇叔叫道。
印玄看也不看,反手揮出一掌。
他身後的殭屍瞬間被拍得四分五裂。
阿寶只看了一眼,就捂著胃乾嘔起來。
印玄終於加入戰圈。他的加入使得吃緊的戰勢一下子翻轉過來,邱景云和珍珠的壓力大大減輕,兩人打了一會兒便發現已無殭屍可打。
阿寶整個身體掛在印玄的胳膊上,有氣無力道:「我們一定要站在這裡嗎?」
珍珠道:「你們怎麼在這裡?」她艱難地從口袋裡拿出傷藥,想要敷傷口。
奇叔見她動作吃力,主動包攬了這項活。
珍珠看他年紀不輕,猶豫了下,還是將傷藥遞了給他。
阿寶儘量不去看地上的屍體,捂著口鼻道:「我們是來赴約的,你呢?」
珍珠眼睛頓時通紅,惡狠狠道:「我是來報仇的!」
阿寶道:「替誰?」
珍珠一字一頓道:「珊瑚。」
阿寶愣了下,「她怎麼了?」
珍珠黯然道:「她死了。」
阿寶道:「誰幹的?」
「曹炅!」珍珠咬牙切齒,「我們從大鏡山分手之後,就在附近一個城市裡住下來。為了生計,我們不得不重新開張做生意。誰知我們第一筆接的生意就是曹炅。起初我們並不知道是他,他假裝成一間裝修公司的老闆,說最近接了一筆生意,是裝修一個度假村,但是度假村鬧鬼,害的他們工程無法進行下去,所以找我們幫忙。他開的條件很優厚,我和珊瑚正缺錢,就想也不想地答應了,沒想到我們到了這裡之後,他立刻暴露了本來面目!鬧鬼和裝修公司都是騙人的,他知道我們曾經為曹煜先生做事,所以想從我們口中套出曹煜先生的消息。」
阿寶道:「你們不答應,所以他對付你們?」
「不,我們答應了。」珍珠面無愧色道。
阿寶:「……」
珍珠道:「但是我們說完之後,他並沒有按照約定放我們離開,而是提出了新的要求,要我們和他合作。其實如果是一般的生意,我們也不是不會考慮,但是他的生意實在是……」說到這裡,她的臉色變得極難看,「傷天害理!」
阿寶知道她和珊瑚合謀殺鄒云後泰然自若的態度,所以聽她咬牙切齒地說著傷天害理四個字,不禁有些彆扭,卻還是安靜地聽她繼續往下說。
「他竟然不斷地製造小型事故,然後利用醫院將那些就醫的人煉製成殭屍。」珍珠微微發抖,「他要我們幫忙一起煉製,我們當然不肯。他們就將我們關在這座度假村裡。我和珊瑚一邊忍耐,一邊等待逃跑的機會。終於,我們等到了今天。從中午起,他們就忙忙碌碌地策劃著什麼,放鬆了對我們的看管,我和珊瑚趁機逃出房間。但是這座度假村太邪門了,我們走了半天也沒有走出去。後來,我們被發現了,珊瑚在戰鬥中……」她哽嚥著說不下去。
阿寶看向印玄,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
印玄緩緩張開口,「哦。」
珍珠的哭聲有一秒鐘的詭異中斷。
阿寶打圓場道:「請節哀順變。」
珍珠眼睛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我不知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但如果是對付曹炅,算我一份!」
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阿寶想,大不了多注意她一點。
邱景云趁他們說話的時候,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此刻站起來道:「又來了。」
果然,一個有一個殭屍慢慢地從一道道小門裡走出來。
珍珠道:「你們小心一點,那些門是相通,連著幻境和現實,縱橫交錯,一進去就可能再也出不來了。」
阿寶道:「你是怎麼出來的?」
「算是運氣吧。」珍珠紅著眼眶道,「珊瑚說過,她在天上一定會保佑我的。」
阿寶道:「作為御鬼派傳人,我覺得這不科學。她死了以後應該先變成鬼魂……」
殭屍猛然衝了過來。
又一場戰鬥開始了。
阿寶躲在印玄的身後,眼睛丟溜溜地轉著。
由於這一撥的殭屍數量幾乎是第一撥和第二撥的總數,所以三元也跑出來幫忙。這樣一來,就就變成阿寶和奇叔站在中間,印玄、三元、邱景云和珍珠各佔一邊。
阿寶雙手拚命地捂著鼻子還是阻止不了空氣中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和腐臭。
珍珠突然悶哼一聲,身體退後兩步,倒在阿寶背上。
阿寶嚇了一跳,慌忙轉身去扶她,卻被珍珠一掌推開。
「我沒事!」她又沖了上去。不過她意識到自己受了傷,實力大打折扣,所以位置靠向邱景云,這樣一來,可以和邱景云互相有個照應。
邱景云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屢屢施以援手。
阿寶這才放心地繼續跟在印玄身後。
「那是什麼?」珍珠驚叫道。
阿寶等人回頭,看到一個人從殭屍裡竄出來。由於他的速度很快,阿寶等他到了近前才認出他的臉,「毛懷德!」
毛懷德置若罔聞,身體直接撲向珍珠,兩隻手掌還肆無忌憚地探向她的前胸。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的姿勢都相當的……流氓。
果然,珍珠想也不想地朝後躲閃。
阿寶拿出定身符擋在她面前,朝毛懷德扔去。
不過邱景云的動作比他更快,不等毛懷德落地,就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帥!」阿寶贊完,就聽珍珠悶哼一聲,手被反扣住,半跪在地上。
而扣住她的人卻是——
「祖師爺?」阿寶吃驚地看著他們。
印玄單手抓著她,用另一隻手繼續解決其他殭屍。
珍珠叫道:「欺負女人!卑鄙!」
阿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種情況下還是立馬為印玄辯解道:「祖師爺一定有祖師爺的原因。」
珍珠冷笑。
印玄那頭已經將自己這部分的殭屍解決了,順手還幫了三元一把,邱景云不落人後,解決掉殭屍後繼續對付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毛懷德。
阿寶問道:「祖師爺,她做了什麼?」
印玄道:「她是曹炅的人。」
阿寶愣住了。
珍珠呸了一口,「胡說八道!她殺了我姐姐,我怎麼可能和他一夥?」
印玄道:「你受傷是為了提現戰況激烈,取信於我們,但是這也是你犯的致命錯誤。」
珍珠沉默下來。
印玄道:「麒麟世家的人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怎麼可能不用麒麟甲。如果用了麒麟甲,就算受傷,也應該能看到鱗片才對。」
珍珠在聽到麒麟世家四個字時,神色已經變了,聽他說完之後,立刻沒了氣焰,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話。
阿寶還在茫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
奇叔的知識面到底比他廣一些,解釋道:「麒麟甲和困龍甲是麒麟世家的兩寶。據說麒麟世家的傳人天生鱗甲,到八歲才會脫落,這脫落的就是困龍甲。八歲之後,他們又會長出新的鱗片,但是這種鱗片不像困龍甲會脫落,它會伴隨主人一生一世,隨著主人的心情隱藏或出現,這就是麒麟甲。麒麟甲刀槍不入,是天生神甲。所以區區殭屍要傷到麒麟世家的傳人,除非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才行。」
阿寶蹲下身,看著珍珠,問道:「為什麼?」
珍珠垂眸不說話。
印玄道:「困獸陣。」
珍珠震驚地抬頭。
阿寶道:「那又是什麼?」
印玄道:「就是我們腳下踩的地毯。」
阿寶一聽腳下踩著一個陣法,立刻跳起來,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地毯上華麗明豔的花紋。
奇叔道:「困獸陣我只聽老爺提起過,說是用來困上古神獸的陣法,我一直以為只存在於傳說,難道真的有?」
印玄道:「我們腳下踩的這個就是簡易版的困獸陣。」
阿寶驚訝得連鼻子也忘記捂了,「是誰把我們當做了野獸?不過既然我已經是困獸了,為什麼你還要跑過來?」
印玄道:「困獸陣不同於一般的陣法,必須在每個人身上貼上標記,再啟動陣法,才能奏效。」
阿寶問珍珠道:「所以你是來貼標記的?」
「原本指望殭屍完成的,可是我高估了它們,所以才不得不臨時自編自演了這樣一齣戲。」珍珠嘆氣道:「我又實在不該低估你們的。」
阿寶無奈地直搖頭道:「你到底圖什麼啊?」
珍珠苦笑道:「人活在世界上,圖的不過就是那幾樣,錢啊,情啊……」
阿寶道:「你愛上了曹炅?」他想起曹炅的樣子,嚴格說來,也算可以,加上他的身家……「早知道你應該先看看曹煜踢掉鬍子以後的長相。感情這種事要慎重選擇嘛!」
珍珠厭惡地皺眉道:「不是他。」
阿寶一呆道:「那是誰?」
印玄道:「毛懷德的主人。」
阿寶頓悟,「尚羽?」
珍珠聽到這兩個字時,眼睛明顯亮了下。
阿寶道:「你什麼時候和他搭上線了?」為什麼事情到最後總能和尚羽扯上關係呢?月光村也是。
……
月光村?
阿寶若有所思道:「你去月光村,不會是因為尚羽吧?」
到了這個地步,珍珠似乎也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坦率承認道:「是的。是我暗中不斷地提供暗示和線索,讓老鼠爺能夠順利破解春波洞的秘密,不然以他的智商,就算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
阿寶道:「老鼠爺也是你們一夥?」
珍珠道:「月光村有三個出口。我估計春波洞在坍塌之前,老鼠爺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變成殭屍並順利得逃離了出來,所以特地去第三個出口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他。他那時候極度狼狽不堪,只好聽我們的吩咐。」
阿寶道:「曹炅呢?也是一夥?」
珍珠道:「臨時的合作夥伴。」
阿寶道:「你們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說到這裡,珍珠又不肯開口了。
阿寶發現她願意說的都是些已經過去的無關緊要的,會影響現在和未來的卻隻字不漏。
計中計 第十九章
不過阿寶和他們前前後後也打過幾次交代,將這幾次交代的線索順一順至少也能猜出幾個結論。
第一就是尚羽的目的,不用說,還是想製造屍將屍帥最後當殭屍王,順著這一條思路,也許這些殭屍是製造出來做實驗的?可是為什麼他的殭屍有越做越差的趨勢?
第二點是潘喆的提醒——懷璧其罪。從臧海靈的出現可以看出他們還在惦記著印玄身上的寶貝,至於第三點……
他暫時還沒想到。
毛懷德和邱景云都是屍將,但是他們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毛懷德是個不很完美的屍將,邱景云是目前最完美的屍將。
毛懷德在當上屍將之前連屍體都沒見過,邱景云在當上屍將之前不但見過屍體,還經常處理各種各樣的變異屍體。
本質與經歷上的差距注定毛懷德的完敗。
當邱景云的手掌從毛懷德身體裡穿過,並直接將他的心挖出來時,連沉思的阿寶都不禁嚇了一跳。
不過邱景云出手很是利索,伸手抽手只是一瞬間的工夫。
阿寶呆呆地看著毛懷德倒下去。嚴格說來,他和這位毛懷德並不熟,算得上相熟的應該是他的孿生兄弟孔頌,但也算在高速公路邊上的休息站裡相識一場,與那些毫無理智的殭屍多少有些不同,所以看到他胸膛穿了個窟窿倒下去時,心裡多少有些衝擊。
「死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奇叔憐憫地看著倒下的毛懷德。
「……」阿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種時候還能說什麼呢。殭屍死後連魂魄都化作烏有,他不可能再採訪他是不是真的覺得這是一種解脫,只能說,一個殭屍倒下去,對其他還站著的人類來說,的確是感到瞭解脫。
邱景云回頭看珍珠。他本來就對這個莫名奇妙跑出來的女人沒什麼好感,知道她是尚羽的人之後,眼底更是凝聚起淡淡的殺意,「你會是下一個。」
珍珠眸光閃了閃,似乎被他的冷酷嚇了一跳。如果只從表面看的話,邱景云無疑是這裡除了阿寶之外外貌最溫柔良善的人,沒想到下手又狠又快。
阿寶勸解道:「師弟,你不要這樣。」
邱景云眉頭微蹙,好似對他的求情十分疑惑。
阿寶道:「對待敵人,我們必須要給予春天般的溫暖,怎麼能夠一次就把心掏出來這麼殘酷?你應該先諄諄善誘,如果她不肯說,你可以先砍掉她一隻腳趾,再不肯說,就砍掉一條腿……循序漸進嘛。」
邱景云和珍珠的臉色像調色盤一樣,一個從冷色調轉為暖色調,而另一個恰恰相反。
倒是奇叔,震驚地看著阿寶,彷彿頭一次認識他一般,「寶少爺,你怎麼……」
阿寶背對著珍珠,拚命衝他擠眼睛。
大概看懂了他的暗示,奇叔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臉色依舊頗為受傷。他甚至還朝印玄投去一記極為不讚同的眼神,好像認為他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邱景云慢慢地走到珍珠面前,沾滿鮮血的手慢慢地伸到她面前,輕聲道:「你喜歡從下面到上面,還是從上面到下面。」
這實在是一句很容易讓人崩潰和誤會的話。至少珍珠在聽完這句話後,臉色就變得相當微妙,「你們對付我有什麼好處呢?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阿寶反問道:「又有什麼壞處呢?」
珍珠道:「如果你們下次落在我手上,我也可以放你們一次。」
阿寶道:「謝謝你提醒我們一定要一次性讓你死透,以免給你東山再起的機會。」
「……」珍珠艱難地吞嚥了口口水,總算認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處境想要什麼都不付出全身而退是多麼的不容易,「不如……我們交換人質吧。」
「人質?」阿寶看了一圈。印玄、奇叔、邱景云、三元、四喜……同花順在他懷裡。該在的都在啊……他猛然一省,道:「你把我師父怎麼樣了?」
珍珠愣了下,「你師父?他怎麼了?」
阿寶疑惑道:「不是我師父?那是誰?」
珍珠道:「曹老先生,你們不是很想見到他嗎?」
這個答案倒是很出阿寶意料之外,在他的想法裡,曹老先生現在應該是落在曹炅的手裡,怎麼會由珍珠來提條件?他把想法說了出來。
珍珠含糊道:「我既然敢保證,當然有辦法。」
曹煜從印玄的袖子裡出來。
阿寶發現他雖然丟了一魂一魄,看上去十分虛弱,但是身手之敏捷,一如往昔。
「我爸在哪裡?」他飄到珍珠面前,冷冷地盯著他。
這還是珍珠第一次看到剃了鬍子的曹煜,一驚才聽出他的聲音,半晌才道:「你們讓我打個電話。」
阿寶幫她撥通號碼,然後開免提。
電話很快打通,令人意外的是接起來的那個人的聲音他們都聽過。
「是我,我是珍珠。」
「你沒事?」
「我落在印玄手裡,在山外山度假村,」珍珠頓了頓,才小心翼翼道,「他們要見曹老先生。」
阿寶拿著手機的手有些發酸,不禁晃了晃,以至於對方傳出來的聲音也跟著飄渺起來,「我知道了。」
通話中斷。
阿寶道:「聽上去,你和他好像只是普通關係。」
珍珠道:「但他一定會來。」
阿寶道:「你怎麼知道?」
珍珠道:「這個好像與我們的交易無關。」大概知道自己性命無憂,她的態度比之前稍稍強硬。
阿寶轉頭看那幾道小門,門還敞開著,露出黑漆漆的內裡,彷彿隨時會有不知名的東西跑出來,「你姐姐呢?不會真的死了吧?」
提到珊瑚時,珍珠表情十分複雜,即使阿寶自認為詞彙量還算豐富,一時也難以完全解析她面部表情所表達的含義,只能粗略地概括有怨有怒還有無奈。
許久,珍珠才道:「她不在這裡。」
阿寶道:「現在度假村裡還有誰?」
珍珠道:「沒有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電梯那裡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阿寶道:「我一般不干涉別人的愛好,但是你的愛好實在和你的智商不太配套。」
珍珠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引頸朝電梯的方向望去。
一個男人走出來,冷漠,高大。
——臧海靈。
他是一個人來的。
阿寶道:「我覺得他看上去沒什麼誠意。珍珠,你確定他是來救你的,而不是來看看你死沒死透?」
珍珠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臧海靈居然沒像他們想像中的那樣,一上來就喊打喊殺,而是冷靜地問道:「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阿寶道:「這個問題很複雜……」
印玄緩緩道:「嗯?」
阿寶道:「我用簡練的方式告訴你。首先,請你把曹老先生交出來。」
臧海靈道:「憑什麼?」
阿寶指著曹煜道:「就憑他是曹老先生的親生兒子。」
臧海靈盯著曹煜想了想道:「你是曹煜?」
曹煜道:「是。」
臧海靈道:「你已經死了。那麼,就算曹老先生遺囑裡的繼承人是你,也沒用了。」
此言一出,在場包括珍珠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珍珠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曹老先生遺囑的繼承人是他?」
臧海靈道:「他醒了。」
珍珠想也不想地否決道:「不可能,他明明中了……」話到一半,卻接不下去。
臧海靈冷聲道:「我相信你是看在麒麟世家的份上,並不意味著我是傻瓜。」
什麼情況?
阿寶狐疑地看著他和珍珠,難道說,窩裡反?
珍珠面色慘白,眼神從希望漸漸轉向失落,最後變得呆滯起來,像是看著臧海靈,又像是發起呆來。
臧海靈道:「其實,從你出現在我面前的第一天起,我就覺得非常奇怪。雖然你展示了麒麟甲,但是有一點你或許不知道,我和左可悲從小就是同班同學。」
珍珠眼底的呆滯像被錐子鑿開的冰層,瞬間四分五裂,臉色隱隱發青,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臧海靈道:「我也見過左可歡,所以我很清楚麒麟世家的傳人是誰。」
阿寶喃喃道:「左?」他轉頭看印玄,見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心中卻越發糊塗起來。如果他沒有記錯,麒麟世家就是姓左。聽臧海靈的意思,難道那個左可悲才是麒麟世家的傳人?可是麒麟世家傳統是女主內,男主外,女子招贅後承擔傳宗接代的任務,男子就算想傳宗接代也從來沒有成功過,而女子每次也只能生下一代。如果左可悲才是真正的麒麟世家傳人,那珍珠是誰?她為什麼會有麒麟甲?
他腦海中轉的問題顯然也是臧海靈想知道的。他見珍珠沉默,又道:「其實這個問題我問過左可悲,但他沒有說。」
珍珠突然冷笑起來,「他當然不會說。在他眼裡,我們根本就是瑕疵品!」
臧海靈道:「你真的是麒麟世家的傳人?」
珍珠咄咄逼人道:「我是啊,我為什麼不是?我也有麒麟甲和困龍甲不是嗎?」
臧海靈看著她痛苦的神色,突然收住了嘴。像這種家族的秘事,他們本來就不該問得太多。
阿寶心裡只想著早點離開這個滿地血肉的地方,一件冷場立馬找問題補上,「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臧海靈道:「因為我住在這裡。」
阿寶一怔道:「曹老先生也在這裡?」
臧海靈道:「我想問你們幾個問題。」
阿寶轉了轉眼珠子道:「問完之後你就會把曹老先生還給我們?」
臧海靈的問題是衝著印玄去的,「赤血白骨始皇劍為什麼會落在你的手中?」
印玄沒做聲。
臧海靈道:「我換一個方式問。我只問你,是用了卑鄙的手段嗎?」
印玄道:「不偷不搶。」
臧海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這個暫且不提。我再問你,曹氏大廈的人是你殺的嗎?」
印玄道:「不是。」
珍珠道:「我從來沒見過哪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在毫無證據下低頭認罪的。」
阿寶道:「我更沒見過哪個喪心病狂的人毫無證據就要無辜的人低頭認罪的。」
珍珠心頭一堵,「有錄像。」
阿寶道:「錄像錄了什麼?我們看到屍體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
珍珠道:「誰信?」
「為了您的安全和健康,我覺得您還是信了吧?」阿寶笑嘻嘻地說。
珍珠看著他那張堪稱陽光帥氣的臉,只覺一陣胃疼。
臧海靈不理他們之間的鬥嘴,提出了第三個問題,「你們在做什麼?」
……
這個問題實在是既複雜又簡單。
阿寶道:「膚淺地說,我們在和你聊天,再深入一點,我們在談判。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把曹老先生交出來?」
臧海靈一聲不吭扭頭就走。
阿寶被弄懵了,等曹煜和邱景云追上去才反應過來,指著珍珠道:「這個怎麼辦?」
珍珠氣得咬牙。
但臧海靈並沒有離開,而是按開了電梯門,然後怔在那裡。
阿寶追了幾步,就看臧海靈鑽進電梯,邱景云和曹煜卻依舊站在外面。「什麼情況?」他問邱景云。
邱景云道:「他把人弄丟了。」
臧海靈很快從電梯裡出來,臉色變得極難看,似乎默認了。
曹煜忍住怒火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寶指著電梯道:「不要告訴我,剛剛你就把曹老先生放在電梯裡。」
臧海靈道:「我用東西卡住了電梯門,電梯不可能動。」
邱景云道:「但是電梯上方開了個口子。」
臧海靈突然重新鑽進電梯,一下子竄上被撬開的電梯頂部,只聽噔噔幾聲,就不見了。
阿寶目瞪口呆道:「他就這樣……畏罪潛逃了。」
邱景云對找曹老先生的事並不熱心,看看電梯頂,又看看曹煜,頭也不回地回大廳裡去了。
阿寶見曹煜失魂落魄的樣子,寬慰道:「放心,曹老先生被折騰了這麼久都沒事,說明他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知道了我過世的消息,」還把他放在玻璃瓶裡腐蝕了他的一魂一魄,「已經不需要我爸修改遺囑就可以繼承曹家,我爸對他不再有利用價值。」
「我想他應該不至於這麼喪心病狂……吧?」阿寶不確定地問。
曹煜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