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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鬼》第55章
網中雀 第二十八章

「聽說恆淵搶元靈丹是為了幫你脫胎換骨,作為元靈丹的原主人,我應該有資格剖開你的胸膛看看它現在長得怎麼樣了。」大鏡仙手指陡然伸長,抓向尚羽的胸口。

「住手!」阿寶往前衝了兩步,被三具屍將齊齊攔住。

邱景云看著阿寶和尚羽躊躇。雖然從目前的局面看,大鏡仙才是最大的敵人,但是尚羽往日劣跡斑斑,也不是什麼善茬,尤其想起同花順身上還背著他下的詛咒,他就沒辦法像阿寶這樣邁開步子。

大鏡仙斜眼看阿寶,眼睛裡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嘲笑,「很多事情是我做的,但這不表示尚羽是無辜的。不斷用活人試驗煉製殭屍的辦法的……是他。」

阿寶咬著嘴唇,堅定的眼神動搖起來。

大鏡仙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借刀殺人。如果沒有我,你們一個個要猴年馬月才能除掉他?」

阿寶好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天帝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大鏡仙大笑起來,笑得整個人顫抖不已。

阿寶與他相識以來,很少見他笑得這麼失態。

大鏡仙猛然收口道:「尚羽煉製殭屍不是一年兩年了,你見過天庭插手嗎?」

「呃,不是說地上一年,天上一年嗎?」

「天庭的一天很漫長,和你想像中絕對不一樣。」

「不對,天庭不是管了你的事嗎?」

「我?」大鏡仙想了想,終於想起他指的是當初自己編造的說辭,「阿水魂飛魄散的確是我離開天庭的藉口,不過那是離開之前,離開之後他們再也沒有管過我的閒事。我留在大鏡山也不是天庭禁令,只是單純地想要拿到煉製殭屍的方法而已。殭屍的種類很多,傳說也很多,可是我需要的這種並不容易煉製,必須要親自照看才行。」

阿寶道:「你怎麼知道天庭不管,也許他們打算謀定而後動。」他說完,覺得這個猜測十分可能,又後悔自己心直口快,要是無意中揭穿了天庭的部署,那他真的是罪大惡極。

大鏡仙搖頭冷笑:「你以為我和尚羽為什麼敢肆無忌憚地煉製殭屍?天庭早就被天外天的傳說迷得神魂顛倒,一天到晚都想著怎麼找到去天外天的路。至於其他事,他們一點興趣都沒有。這樣一個心不在焉的天庭,對你們到底有什麼好處,還不如歸順我的旗下,至少我會很用心地將這個世界引導上正軌。」

阿寶斬釘截鐵道:「我們現在的軌道就很正!全國人民都生活得很幸福!」

「……你是打算忽悠我還是新聞聯播看太多?」

「也許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克服,但我們一直在尋求克服的辦法。」

大鏡仙終於知道自己和他不在一個頻道上,放棄說服他的打算,對抓緊時間養精蓄銳的尚羽道:「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我送你上路吧,這樣,你才能早點和恆淵團聚。」

尚羽閉著眼睛,充耳不聞。

大鏡仙抬手,一把三米多長的武器出現在手中,慢慢地舉起,猶如死神鐮刀,上半部分約長一米,像一隻巨大的叉子,鋒芒銳利,又像野獸的爪子。

碎月斬日絕情钂?

阿寶腦海中擅自勾勒的珠光寶氣熠熠生輝的神器圖瞬間破滅了。

大鏡仙五指靈活地轉動,钂尖朝下,離尚羽的腦袋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危險!

兩個字含在阿寶嘴裡,心中天人交戰。

大鏡仙說的沒錯,尚羽手下的人命絕對不比大鏡仙少,要說該死,他和大鏡仙大概可以內部包攬個冠亞軍,可是……他畢竟是一條生命啊。與尚羽相處的那幾日曆歷在目,或許他們說不上是朋友,卻可以算是半個熟人。

碎月斬日絕情钂猛然揮下。

阿寶身體下意識地朝尚羽的方向衝去。三具屍將的身體被齊齊撞開。

可仍是慢了一步。

碎月斬日絕情钂從背部插入尚羽的身體,尖利的钂尖完全沒入,血很快濕了整片後背。

尚羽嘴巴發出咕嚕咕嚕聲,卻是吐血不止。

阿寶震在原地,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沒法移動半步。

尚羽漠然地看著前方。

阿寶起初以為他在看大鏡仙,但是看到他的眼睛裡只有依戀沒有仇恨時,他知道了,他不是在看大鏡仙,他看的是大鏡仙手裡的恆淵元神。

大鏡仙猛然拔钂。

一塊拳頭大小的珠子被插在钂尖上。

大鏡仙捏在掌中把玩,不屑道:「神屠再怎麼脫胎換骨,也只是一隻畜生。」

尚羽的目光依舊看著前方,但眼底的光芒卻一點又一點地黯淡了下去。

阿寶想,如果他能上歷史課本的話,一定會是個被重點批判的反面人物,殺人如麻,橫行霸道什麼的,但是如果聽課的是感性的女同學,也許又會對他的一往情深而感動。

阿寶沒有見過恆淵,可是在這一刻,他寧願相信恆淵是因為同樣的深愛而盜取元神丹的,這樣,這個充滿殘酷、絕望的愛情故事總算有了一個動人的開始。

怨氣慢慢從尚羽一動不動的屍體背後飄散出來。

阿寶突然很想印玄。

人類的情緒很容易受感染,所以有個成語叫做兔死狐悲。他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尚羽的死彷彿讓他預見了自己和印玄的結局。

連恆淵這樣的上古大神和尚羽這樣的神獸都死在大鏡仙的手上,他和祖師爺又怎麼可能贏?

他看著大鏡仙冷酷的笑容,心底一片淒涼。

當他們的敵人是尚羽時,這是一場無望的戰鬥。

當他們的敵人是大鏡仙時,這還是一場無望的戰鬥。

如果可以,他非常非常想對天庭的神仙們比個中指,並警告他們以後招收員工必須考察政治思想覺悟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兩大關卡,並且每年進行複查。

當然,這個宏偉的提案他也只能白日做夢地想想了,他現在連能不能再見祖師爺一面都不知道。早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他在島上就應該抓緊時間和祖師爺突破一切應該突破的關係才對!

有一句俗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就到。現在,這句話不可免俗地被用到了。

正當阿寶思念印玄思唸得愁眉不展死去活來之時,印玄突然出現在尚羽屍體的邊上。

大鏡仙微笑道:「用尚羽當先鋒為你開路,好計策。」

印玄道:「你想多了。」

大鏡仙道:「我也覺得我想多了,連尚羽都死了,你們還有什麼人可以阻止我?」

印玄道:「尚羽不代表人。」

大鏡仙愣了愣,隨即笑道:「你比以前風趣。」

印玄道:「以前我們不熟。」

「現在熟了嗎?」

「也不熟。」

大鏡仙道:「不熟好,要是太熟的話,我也許就下不了手了。」

阿寶緊張地看著大鏡仙手裡的碎月斬日絕情钂,生怕他一個手抖就朝印玄劈了過去。

大鏡仙道:「對了,丁瑰寶的三個鬼使你帶來了嗎?」

阿寶還沒反應過來,邱景云已經警惕地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大鏡仙手裡笑眯眯地把玩著恆淵和尚羽的元神,道:「人物都到齊了,就可以上最後的大餐。」

阿寶一個箭步躥到印玄的身後。

大鏡仙看著他們,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只是垂眸看著掌心的元神。由於他手指微微聚攏,所以阿寶、印玄甚至之前的尚羽都沒有看清楚——他手上恆淵的元神祇有半顆。

網中雀 第二十九章

「沒有的話,只好將就了。」大鏡仙喃喃自語。

空曠的廢墟四周突然豎起鐵欄,如同牢房一般將他們圈在中央,地上房屋廢墟一掃而空,變成泥濘的沼澤,阿寶還沒回過神,就感到身體不斷往下陷。

「啊……」他才驚叫了半聲,衣領就被印玄用力往上一提,整個人被拔了起來。

即使是印玄也不能長時間站在沼澤上面而不陷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停地跑動,等邱景云埋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把阿寶放下,把邱景云拉起來。這個辦法雖然很笨,但是短時間內的確沒有更好的出路。

阿寶被拖了兩次,鬱悶道:「明明已經變身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拯救地球!」

「想要拯救地球嗎?很簡單啊。」大鏡仙慢悠悠道,「殭屍的煞氣是能夠實體化的,你們只要慢慢地將身體裡煞氣隨著皮膚的呼吸慢慢地排除體外,想像著它們被你們的身體托起……你們就能站在沼澤上面了。」

「我才不會聽你的!」阿寶一邊說一邊無語地看著煞氣從自己的身體裡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像繚繞的霧氣,又像墮天使的黑色翅膀,將自己的身體慢慢地拉了起來。

那一邊,邱景云的身體也產生了相同的反應。

印玄見他們能夠自己站穩,立刻放手朝大鏡仙衝去。

大鏡仙眼睛眨都不眨,嘴角還噙著一絲類似於歡迎的微笑。

印玄伸手,兩道金光閃過,手中竟然虛凝起一把與赤血白骨始皇劍一模一樣的長劍來。

饒是大鏡仙也愣了愣。在地府的時候,他算是神器崩裂的見證人之一,沒想到印玄然能夠變出一把幻劍來。但晃神祇是一剎那,他很快知道這把幻劍是靠什麼凝結出來的,抬起雙指輕輕夾住劍鋒,淡然道:「真是孤注一擲,然敢用長生丹凝劍,你想和我同歸於盡?你該死的時候沒死,真到了地府,說不定會受魂飛魄散之刑……到時候就再也見不到丁瑰寶了。」

他說來平平淡淡,阿寶聽來卻字字誅心,剛剛控制住的煞氣再度崩盤,瘋狂地瀰漫開來。

邱景云本要提醒他,但是阿寶的煞氣衝到跟前時,體內的煞氣自然而然地產生抵抗,對方的煞氣越多,壓迫感越強,自己產生的抵抗就越強。

不過幾分鐘,這個新造的鐵籠子裡就完全被黑色的煞氣所籠罩。

阿寶心急如焚,努力在煞氣中尋找印玄的身體,卻見光芒一閃,煞氣竟慢慢淡去。

「用我送給你的東西來對付我……真不錯。」大鏡仙的聲音在煞氣中浮沉,卻比煞氣更叫人膽寒。

他這麼一說,阿寶立刻明白煞氣為什麼會越來越少。

渾元破煞鏡!

沒想到大鏡仙當時借給他們的寶物還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來不及慶幸,阿寶就看到隨著煞氣越來越薄,印玄和大鏡仙的身影漸漸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大鏡仙盯著印玄的目光露出詭異的光芒,「既然你們這麼迫不及待,就讓我們上正餐吧!」他揚起嘴角,就像沙漠裡恐怖的怪獸看著誤闖的落魄旅,猙獰地伸出魔爪,眼睛綻放著兇殘暴戾的冷光,好似期待著將他們從中間撕裂的美妙時刻。

印玄眼瞼微垂,抓著渾元破煞鏡的左手用力一甩,鏡子拋向阿寶,然後雙手用力地抓住劍柄,牙齒咬破舌尖,吐出一小口血,嘴巴飛快地唸咒。紋身般的咒文從他的臉上身上跳動著,像一個個跳蚤。印玄白皙的面容越來越紅,紅得漸漸發紫。

阿寶接下鏡子之後身體猛然一震,就好像灰塵遇到了吸塵器,他體內的煞氣如潮水般流逝,連挽留的機會都不給他。他張嘴想喊祖師爺,卻看到印玄的衣袍鼓脹起來,白髮像蜘蛛網一樣朝四面飛揚開來。他手中的幻境發出一道令人心悸的精光,將他身上的咒文一字字地渲染成金色。

印玄張開嘴巴口中唸著聞所未聞的怪異咒語。

大鏡仙臉色大變,「鎖神咒?」

其實三宗當年拿到的四樣神器之中,赤血白骨始皇劍和凝魂聚魄長生丹只能算下品,對真正的神仙來說,根本瞧不上眼。一來神仙自身法力高強,赤血白骨始皇劍雖然有傷神殺鬼之能,但對他們來說就像人類打蟑螂的時候手裡有一把西瓜刀,不是不能砍,但是沒有這把刀用腳踩也行。長生丹更不用說,大多數的神仙就算不能與天地同壽,活個百千年的也不是問題。唯獨呼神喚鬼盤古令和博古通今百年叫人忌憚。

不過大鏡仙知道他們並不知道用盤古令號令神仙的咒語,所以並未放在心上。百年他倒是想要拿到,可惜天道宗不似其他二宗這般簡單,他們來無影去無蹤,行蹤飄渺不定,大鏡仙暗地裡追查過很久,仍是摸不找頭緒。之前在地府,尚羽被陣法所困時曾指明陣法來自於天道宗,以此類推,印玄突然會號令神仙的咒語極可能與百年有關。

大鏡仙心念電轉,眼中閃動著冷冽的光芒。這一招他原本是留著對付恆淵的,沒想到恆淵沒出現,卻讓印玄逼到了這一步。

金色咒文在咒語中離開印玄的身體,如繩索般纏縛住大鏡仙的四肢。

被大鏡仙捏住不動的劍鋒突然鬆了鬆,印玄使出全身地力氣往下劈去!

「呵。」

極輕的一聲冷笑。

印玄只覺得胸口一陣巨痛,身體被猛然打飛,一塊閃亮的物體從他懷中掉了出來,落進大鏡仙手中。

阿寶慌忙伸出雙臂去抱,卻被慣性推得兩人一起摔了出去,幸好煞氣當了他們的墊子,才沒有摔進沼澤裡。

「嘔!」印玄側頭吐出一口血。

幸好幻劍千鈞一髮的時候恢復成長生丹彈回他體內,不然他可能已經魂飛魄散。他勉強抬起頭,去看大鏡仙手中的東西,發現竟是他時刻帶在身旁不離身的分花鏡。

大鏡仙眼神一凝,將身上纏縛的咒文悉數震開,似笑非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把用來對付我的法寶送給你吧?」分花鏡閃爍了一下,鏡面上鑽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男子,與大鏡仙一模一樣。「他是我的分身。」

阿寶恍然道:「在隱士莊,你就是用這個偷襲祖師爺的。」怪不得火煉派的人一直強調沒有其他外人闖入山莊境內,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藏在祖師爺的懷裡!

大鏡仙抬起手,絕情钂的光芒呼應著它的名字,森冷而無情。「現在,你們可以死了。」

「你做夢!」

阿寶大吼一聲,身體裡的煞氣瘋狂地湧出來。

邱景云正想叫他冷靜,卻發現自己身體裡的煞氣也失去控制地往外翻騰,不止他,另外三個屍將也是同樣的狀況。但是煞氣並沒有衝向大鏡仙,而是全部被渾元破煞鏡吞噬了。

邱景云看著大鏡仙越來越興奮的眼睛,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忙道:「快停下……」

已經遲了。

阿寶仰起頭,臉色發青,好似喘不上氣的模樣。

印玄吃力地抬了抬手指,又跌了回去。

邱景云費勁全力朝阿寶的方向一撲,然後被一股怪力壓得動彈不得。

「咯咯……」阿寶鼻子眼睛嘴巴和耳朵都開始滲出血來,四周的煞氣越來越少,可渾元破煞鏡還是不知疲倦地吸收著,就像拚命壓榨勞工的剝皮工頭……

砰。

極清脆的一聲碎裂。

但聽在大鏡仙眼裡就像一聲警鐘,好似,有什麼重要的事被他不小心地忽略和遺忘了。

阿寶胸前貼身佩戴的一枚小鏡子碎裂開來,卻使他突然有了喘氣的機會和力量。他猛然抽了口氣,雙腿一軟,跪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大鏡仙看著從阿寶衣服裡滑落下來的鏡子碎片,臉色大變,正要說話,就看到渾元破煞鏡突然對準他,如發射砲彈一般地將所有煞氣衝擊了出來。

終於要成功了!

被勝利曙光沖昏一切的大鏡仙展開四肢迎接著五種煞氣衝擊身體。

成為殭屍王的最後一環,要四位屍將一位屍帥的煞氣來凝煉殭屍王獨有的王煞之氣!到時候,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他登上三界之主的寶座。

煞氣湧入身體,瘋狂地翻攪,卻與上描寫的後果並不一樣。

上明明寫著五種煞氣會在丹田處匯成一股全新的力量,並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為什麼他只覺得體內的神力正在被這五股煞氣抵消?

他艱難地舉起手,將體內所剩下的所有神力匯聚於掌中,發出拼盡全力的一擊,打向渾元破煞鏡!

鏡子微微一晃,隨即敬業地繼續。

煞氣不知厭倦的輸入,神力越來越弱,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被吸盡神元。

大鏡仙咬牙,將元神一分為二,分離將半顆元神射向渾元破煞鏡。

元神穿過煞氣,準確地集中鏡子中央,鏡子頃刻被擊得四分五裂,洶湧的煞氣終於停止。

大鏡仙身體無力地跪倒在地。

黑霧散去,天地漸漸恢復原先的澄淨,鐵籠和沼澤瞬間消失,清風陣陣刮過,眼前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山頂。

印玄、阿寶和邱景云早在渾元破煞鏡釋放所有煞氣時就昏了過去,整個山頂只剩下大鏡仙粗重的喘氣聲。

突然,一隻修長好看的手無聲息地伸了出來,旁若無人地撿起那半顆擊碎渾元破煞鏡的元神,捏在手中把玩。

大鏡仙猛然抬頭,憎恨憤怒在眼睛裡交替閃爍,最後化為隱藏無盡積怨的兩個字,「恆淵!」

網中雀 第三十章

「原來,」恆淵輕笑道,「你的元神是這個模樣的。」

大鏡仙的眼內風起云湧,激烈程度比剛才的那場大戰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惜他的元神剛剛一分為二,身體又受到煞氣衝擊,神力所剩無幾,不然,只要有一成勝算,他冒死也要把那張無辜欠扁的笑容狠狠地扯下來!

「太激動的情緒會讓你氣血翻湧,傷勢加劇。」

「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嗎?」

「希望你傷勢加劇?我才不做這麼無聊的祈禱,反正,你再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了。」恆淵笑容清雅慈和,說出來的話卻比刀子更戳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知道那隻黃雀從頭到尾都在獵戶的網裡。」大鏡仙竭盡全力站了起來,與他平視,「你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殭屍王的傳說和煉製殭屍王的步驟,是你一開始就準備好留給我的陷阱吧?」

恆淵無辜地眨著眼睛道:「冤枉。你偷襲之前既沒有寫信給我,也沒有下過戰,我怎麼知道我會被你打得差點魂飛魄散,要把元神分裂才能保住性命。又怎麼會知道你那麼無恥地翻看我的遺物,還拿一本我當做小說看的當教科學習?」

大鏡仙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淒涼,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是我笨。明明上過一次當,然還會傻乎乎地上第二次。」

恆淵嘆氣道:「惑蒼,元神丹都被用掉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能放下嗎?」

大鏡仙被他無恥的話語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你是我,你會放下嗎?」

「我根本不會對天帝之位感興趣。」

「是啊,你是上古大神,地位尊崇,還在天帝之上,諸天神佛誰不對你禮讓三分,你又怎麼會明白我的痛苦?」大鏡仙冷笑道,「每次有妖魔來襲,都是我上戰場拚殺,以命相搏,勝利是理所當然,失敗是罪不可恕。我為天庭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可是又有什麼用?在天帝面前,我依舊是個臣子,只能卑躬屈膝,只能唯命是從!他若真是才德兼備的明君倒也罷了,可是你看看他,一天到晚除了受眾仙膜拜之外,還會什麼?我有哪點不如他!憑什麼他是天帝我不可以?」

恆淵嘆氣道:「天命所定,無可奈何。」

「天命?」大鏡仙憤怒道,「若真是天命,為何我能率領天兵天將攻入天庭如入無人之境?若真是天命,為何天帝寶座曾在我唾手可得之處?」

恆淵道:「可你輸了。」

「那是因為你!」

「我的存在豈非也是天命的安排?」

大鏡仙一怔,繼而驚疑地看他。

恆淵道:「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是因為貪戀三界才留下的吧?」

「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恆淵道,「天道玄奧,又哪裡能悉數參透?我只是不想讓三界動盪,生靈塗炭罷了。」

大鏡仙垂頭,苦笑一聲道:「何必再說這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在你的手裡,我認了。」他抬起頭來,看向恆淵的目光十分複雜,欽佩、鄙視兼而有之。

「你的眼神我見過的奧數題還複雜。」

「我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該看不起你。為了對付我,連自己最心愛的神獸也可以犧牲。」大鏡仙道,「我還記得,當初用困獸陣困住尚羽的情景,你不顧一切,奮身營救,我以為你對他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恆淵承認得毫不猶豫。

大鏡仙道:「可是你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受我慫恿而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他用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來煉製殭屍,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見你一步步地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恆淵道:「若是可以,我也不願,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尚羽不是你的對手,印玄縱然合三宗之力也只是凡人之軀,丁瑰寶也是塊良材美玉,可是他再努力也只能做第二個印玄。就算他們加上我,到你跟前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我不能冒險,一旦輸了,三界之內,你橫行無忌。」關於殭屍王的那本他本是放在身邊,算是為未來留一條後路,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用場。不是沒有猶疑過,所以東奔西跑,扶植天道宗,聯合三宗培養印玄等等,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勝算總是像指甲一樣增長緩慢,思慮再三,他終是沒有阻止尚羽。

大鏡仙道:「你不寄望天庭神仙嗎?」

恆淵道:「你之所以遲遲不敢向天庭動手,不過是忌憚望月、旗離和鏖乘。當年你要不是借元神丹之力,根本無法與他們三人合理抗衡。可是事實上,他們三個……」

大鏡仙心頭一悸,頓時有不好的預感。不錯,他之所以沒有直接找上天庭,正是忌憚他們三個,不然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地想要煉製殭屍王,可是恆淵此時的停頓讓他有種極度不安的預感,就好像他們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發現成功近在咫尺,卻與自己失之交臂。

「不要說!」他莽撞地打斷恆淵。

恆淵笑笑,「也好,留點懸念,這世上很多事本不需要看得太透徹。」

大鏡仙道:「你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

「尚羽死了。」

「是啊。」恆淵嘆了口氣,朝他伸出手,「所以,可否請你把他的元神還給我,我想留個紀念。」

大鏡仙眯起眼睛。

恆淵攤開手心,露出大鏡仙的半顆元神,「我和你換。」

「要換換這個。」他把恆淵的半顆元神拋了過去。

恆淵接過放入懷裡,想了想,把大鏡仙的元神丟了回去,抬起另一隻手,又露出一樣東西來,「那用這個換?」

大鏡仙目光一凝,神情糾結複雜,半晌才啞著嗓子道:「人都不在了,留之何用?」

恆淵低頭看著掌心裡的小鏡子碎片道:「小鏡仙察覺了你的所作所為吧,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本體交給阿寶護身,還在關鍵時刻幫他擋了一下。你說這算是幫你減輕點罪孽呢?還是眼不見為淨,乾脆與你一刀兩斷呢?」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你現在的目光可不可以讓我假設,其實你對小鏡仙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樣無情?」

大鏡仙眸光冷厲,定定地望了他一會兒,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可憐?而且可憐得很像。」

恆淵低頭笑起來。

兩個名震三界的大神此時就像兩個瘋子一樣,一個仰頭一個低頭,瘋狂大笑起來。

山風凜冽,很快把笑聲吹向四面八方。

不知過了多久,笑聲漸漸停下來。

恆淵和大鏡仙盤膝對坐。

恆淵問道:「你到底換不換?」

「換。」

小鏡仙的本體和尚羽的元神在空中劃過兩個弧度,落在對方手裡。

恆淵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還幹壞事嗎?」

「我幹的不是壞事。」

「好吧,我換個問法。你還打算把你的事業進行到底嗎?」

大鏡仙道:「不知道。」

「你真誠實。」

「要不要殺了我以絕後患?」

恆淵嘆氣道:「就算知道你只剩下一半的元神,體內的神力所剩無幾,我還是沒有必勝的把握。」

「放心,在我進行下一個計劃之前,我要先完成一件事,這件事也許會耗費我千年萬年的時間。在這期間,你大可以高枕無憂。」

「謝謝你給我放假。」

大鏡仙低頭凝望著鏡子的碎片,慢慢地收入懷中,然後站起來,轉身往山下走去。

風送來他最後的話,「若能以元補元,尚羽元神還有一線生機。」

恆淵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搖頭道:「這樣一來,我這個上古大神以後就真的名不符實啦。」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半顆元神,幽幽嘆了口氣。元神分裂之後,除非仍在體內,不然神力很快就會幹枯,成為無用的死物,這個真的只能留作紀念。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到草堆邊上,低頭找了會兒,終於找到一株順眼的紫色小花,然後從袖子裡掏了一會兒,握拳到小花上方,慢慢從手側漏出細細碎碎成粉末狀的魂魄,喃喃道:「既然你不想再見他,我便成全你。這樣也好,就讓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無止境地尋找你吧。」

……

清風拂過。

山頂只剩下三個躺著的人。

阿寶醒過來的時候,印玄正用手指輕輕地梳理著他的頭髮,柔風吹過,身體慵懶得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他仰頭,靜靜地看著印玄恢復了白皙的面容。

呼神喚鬼盤古令上的咒文已經化作金色鎖鏈纏縛大鏡仙,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上。

阿寶伸出手,放在他心臟的位置,感受著裡面強勁有力的跳動,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長生丹……」一出口,聲音有些變調,又沙啞又虛弱。

「回到身體裡了。」印玄的聲音還是老樣子。

阿寶有點嫉妒,又有點驕傲。祖師爺果然在任何時候都這麼完美無瑕!

「大人!」四喜急急忙忙地從遠處跑來,「你沒事吧?」

阿寶慢慢地挪動腦袋,看著他,半晌笑道:「每次被你問沒事的時候,我其實都沒什麼事,這樣想想,能聽到你的問候也是件挺幸運的事。」

「大人,你終於感受到我的價值了!」四喜感動地握著他的手。

阿寶抽出來,「我的手是給祖師爺握的。」

四喜擦了擦眼角像水龍頭一樣剎不住的眼淚道:「我也沒多久能握了,大人,你就讓我多握一會兒吧。」

「為什麼?」

四喜道:「大人,這是個悲痛的消息,我想等你身體好一點兒的時候再告訴你,省的你撐不住。」

阿寶沉吟道:「你得了什麼絕症嗎?」

四喜道:「我是鬼啊。」

「那就是作姦犯科要被抓去地獄了?」

「不是作姦犯科,是被錄取為鬼差了。」四喜道。

阿寶吃驚地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你被大鏡仙捉去之後,我收到了地府寄來的錄取。」四喜羞澀地對手指道,「我之前也沒想到然會被錄取呢,我只是抱著買彩票的心態投的。」

阿寶道:「所以,我以後要用召喚術才能見你了?」

四喜道:「大人,你每次召喚之前,多準備點冥紙,我聽說下面消費挺高的。有好差事多介紹我一點。」

「……」阿寶疲倦地打了個哈欠道,「你從哪裡看出我現在身體好一點兒了?」

「呃,一如既往的八卦精神?」

「……師弟呢?」

四喜道:「師弟大人躺在那邊。已經醒了,正在閉目養神,要是大人覺得好一些,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那就好,再躺一會兒。」阿寶閉上眼睛,兩秒鐘之後猛然張開,焦急道,「大鏡仙呢?!我們剛剛不是在和他大戰三百回合嗎?」

四喜對他漫長的神經回路無語,「大人,你沒堅持到三百回合就暈過去了。」

「我是問後來!」

「後來來了一群天兵天將,把他帶走了。」

「天兵天將?真的假的?」

「真的。」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的。」四喜道,「我全程躲得很好。」

阿寶狐疑地看著他,「天兵天將長什麼樣?」

四喜認真地比劃起來。

阿寶聽了一半就不耐煩地打斷道:「真的被帶走了?」

四喜用力地點點頭。

「這太不科學了!我們之前拚死拚活都沒看到他們出場,為什麼一下子又突然冒出來了?」

「可能因為大結局了吧?」

「……」阿寶喃喃道,「我怎麼總覺得下一秒鐘大鏡仙又會獰笑著從哪裡鑽出來呢?」

四喜道:「我們可以寫信給天庭,讓他們判得重一點。無期徒刑什麼的。」

「這種怎麼也得判個死刑吧?」阿寶抱怨了一會兒,發現印玄從頭到尾都沒有加入對話,疑惑地轉頭看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四喜小聲道:「祖師爺醒來就一直看著大人,已經看了快兩個小時了。」

阿寶吃了一驚,發現自己還枕著印玄的腿,正要起來,就被四喜噓了一下。四喜道:「祖師爺大人要抱著大人才能睡得安穩吧。」

阿寶看著印玄眼睛底下淡淡疲憊痕跡,心裡那根名為愛情弦被撥得震天響,像裝了馬達一樣無法停止。

「以後再也不分開了。」他發誓般地呢喃著。

印玄搭在他肩膀的手微微緊了緊。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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