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地下工廠

　　洛克城堡，地下城三層。

　　白色的節能燈將整個實驗室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通明，實驗室內的儀器設備雖然多年來未曾使用，卻因空氣淨化及消毒系統的存在，依然光鮮錚亮得如同新買的一般。周圍整齊的冰櫃裡存放著各種各樣的藥劑，冰櫃上沒有貼任何標籤，只有對這裡十分熟悉的人才會知道所需的藥劑會存放在什麼地方。

　　自動感應門在面前緩緩打開，一個身穿深藍色軍裝的男人款步走了進來。

　　比衣服顏色更深的皮制軍靴纖塵不染，踩在潔白的地磚上，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柔和的光澤。

　　男人容貌清俊，腰間的黑色皮帶將本就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愈發挺拔，因為沒有戴軍帽，如墨般的黑髮自然而柔順地垂在耳側，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淡，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眸也平靜得毫無波瀾。

　　男人低頭看了眼懷裡已經徹底昏迷過去的少年，微微皺了一下眉，將少年輕輕放在旁邊的座椅上，這才自顧自地轉身，迅速從其中幾個冰櫃裡拿出一些藥品，低聲道：“黑龍，帶上這些。”

　　“是，主人。”

　　純黑色的機甲立即從指環上的空間鈕裡出來，閃了閃金色的眼瞳，將主人拿出來的所有藥品全部放進了機甲內部的存儲空間中。

　　男人這才走到昏迷的少年面前，微微彎下腰，伸出手來，輕輕撥開了遮住少年臉部的頭髮，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清秀的眉眼。

　　少年的睫毛很長，發梢微卷，白皙的皮膚在燈光照射下近似透明，容貌看起來非常的清秀斯文。

　　男人不由得怔了一下，“這個孩子，很像是……”

　　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黑龍突然開口道：“主人，陛下發消息來，請你儘快過去。”

　　男人直起身道：“好。”

　　將黑色機甲收回空間鈕裡，男人仔細看了眼昏迷中的斯諾，輕聲在他耳邊說：“知道地下城的開啟方式，你應該是暗流組織某個Omega的孩子吧？我對你用了神經麻醉劑，醒來之後，你會什麼都不記得……這樣最好。”

　　男人轉身走出門去，將中心實驗室的門用最高許可權反鎖起來，這樣就沒有人能從外面進入了，除非這個少年醒來之後自己把門打開……這也算是能保護他的最佳方式。

　　順著中心實驗室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男人把手指放在一個隱藏在角落裡的不起眼的感應區——

　　只見角落盡頭的牆壁內突然出現了一道銀白色的金屬門，門上的鐳射立即對面前的人進行瞳孔掃描，然後，那道門向兩側打開，男人款步走了進去，隨著他的進入，金屬門在他身後迅速關閉，牆壁也立即恢復了原先的模樣，金屬門瞬間消失得毫無痕跡。

　　——令人震驚的是，這個隱藏在牆壁裡的通道，居然一直延伸到地下幾千米！

　　坐著升降梯快速下降，周圍一片黑暗，安靜得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墳墓，這樣快速的下降甚至給人一種失重的錯覺，升降梯裡的燈光在一整片的寂靜和黑暗中顯得尤其微弱。

　　也不知降落了多久，突然聽到“砰”地一聲輕響，升降梯似乎接觸到了地面。

　　隨著這聲響動，周圍的聲控燈光立即亮了起來——

　　面前突然出現一條三米多寬的走廊，走廊的地面和周圍的牆壁上都鋪滿了白色的地磚，纖塵不染的白色地磚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讓寬闊的走廊顯得無比空寂。

　　男人並沒有急著向前，而是走向一旁，輕輕按向牆壁上一個不足一釐米大小的指紋感應器，手指一放到感應器上，就見走廊中間原本透明的空氣裡突然出現橫七豎八如同蜘蛛網一樣密集的紅色鐳射！

　　——這是一條鐳射驗證通道。

　　鐳射的開關就是那個指紋感應器，如果沒有通過指紋驗證而擅自走上前去，絕對會被走廊裡密密麻麻的鐳射給切成碎片！

　　很快，滴的一聲，男人的指紋被驗證器認可，面前的鐳射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乾淨，男人這才轉身，快步通過了這長達一百米的寬闊走廊。

　　走廊的盡頭依舊是一個銀色的金屬門。

　　跟方才的入口一樣的瞳孔驗證通過之後，地下城內城的入口，終於在面前緩緩地打開了。

　　——如果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絕對會被面前的畫面給驚得呆住。

　　在深達幾千米的地下，居然是這樣一個大型的秘密武器製造基地！！

　　這個地下空間的大小甚至比得上帝國首都星最大的城堡！

　　整個空間燈火通明，數以千計的機器正在高速運轉，各種各樣的金屬零件整齊有序地儲存在旁邊的倉庫裡，數不清的機器人助手正在按照設定好的程式往機器裡添加零件，雖然看不見一個工人，可這個地下工廠卻依舊運轉得十分流暢，整個流水線全部由機器人自動控制，看上去井然有序！

　　男人款步向前走去，在路過一個工作間時，看見一個人正在埋頭研究手裡的圖紙。那人看上去十分懶散，襯衣的扣子扣得歪歪扭扭，頭髮亂糟糟的如同一團雜草，也不知多久沒有打理。

　　那人似乎察覺到頭頂冷淡的目光，抬起頭來，看見對方後先是一愣，然後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款步走到他面前來張開雙臂，“陵雨，好久不見！”

　　隨著手臂的伸開，衣袖子上那些因為接觸金屬零件而染上的黑乎乎的油污清晰地放大在眼前。

　　眼看他就要撲過來抱住自己，陵雨忙後退了一步，斜眼看他，“迪夫，你幾天沒洗澡了？”

　　迪夫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很無辜地說，“太忙了，根本沒時間洗啊。”

　　陵雨：“……”

　　有潔癖的人遇上生活作風如此邋遢的人，即使都是Omega，陵雨還是無法忍受他的靠近。

　　沉默片刻，陵雨才說：“陛下到了嗎？”

　　迪夫說：“我也是剛收到消息，應該會馬上到吧！”

　　兩人正說著，另一側的金屬門突然打開，三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特蘭德陛下，穿著皇帝出席宴會時才會穿的皇室禮服，一套正裝複雜而華美，無形中透出幾分陛下的威嚴。

　　跟在一旁的是阿斯頓老先生，雖然已過了兩百歲的生日，頭髮花白，眼角也滿是皺紋，可他看上去依舊腳步穩健，神采奕奕，見到陵雨之後還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再往後是皇家護衛隊的隊長雷格上將，男人五官端正、面無表情，右手一直放在腰間的電磁軍刀處，隨時做好了保護陛下的準備。

　　三人款步走來，陵雨和迪夫立即迎了上去，朝特蘭德恭敬地行禮道：“陛下。”

　　特蘭德微微一笑，看向迪夫道：“迪夫，時間緊迫，我們儘快吧。”

　　迪夫立即點頭道：“是，陛下，請隨我來。”

　　五人一起穿過工廠，走到一個密室面前，迪夫用自己的許可權打開了密室的大門。

　　——不同於外面遍佈各種機械的製造工廠，這個密閉的空間顯得非常寬闊和空曠，只見長、寬、高都超過五十米的立方體空間的中央矗立著一台巨大的橙色機甲！

　　那是種鮮活、靚麗的橙色，不同於純黑色的沉穩和暗紅色的冷豔，暖洋洋的橙像是鍍上了一層太陽的光芒，整台機甲看上去充滿朝氣和活力，在燈光的照射下灼灼生輝，炫目不可方物！

　　機甲的原型是一隻狐狸，看似巨大的體積卻擁有極為流暢的身體線條，每一處關節的連接都恰到好處，奔跑起來絕對會格外靈活。

　　更難得的是，這只狐狸有九條尾巴。

　　因為機甲在關機狀態，九條尾巴此刻正垂在機甲的後方，而一旦尾巴全部展開，每條尾巴內部隱藏的攻擊武器足以炸毀整座城市，其中兩條尾巴還可以作為機翼而展開。

　　這是一隻可以飛行的狐狸——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機甲的製造設想只存在於傳說之中，一般形態的狼型、狐型機甲，光是一條尾巴就足夠機甲製造師反復鑽研，何況是一次做出九條尾巴。

　　這種機甲製造起來太過複雜，每條尾巴的神經線路和中央系統的連結是個相當繁瑣的過程，一旦有任何地方出了差錯，機甲的性能就會大打折扣。

　　因為難度太高，就連阿斯頓當年也放棄了這種機甲的製造，沒料，他所收的最小的徒弟——來自暗流組織的Omega少年迪夫，居然在多年刻苦鑽研之下，真的成功製成了這樣一台神一樣的機甲。

　　迪夫在特蘭德的示意下啟動了九尾天狐。

　　智慧系統啟動，橙色機甲的眼睛處立即亮起了柔和的白色指示燈，同時，“嘩”的一聲，身後的九條尾巴快速豎起展開，九條漂亮的大尾巴幾乎遮擋了整個屋內的光線，投在地面上的巨大陰影讓眾人驚歎之下甚至忘記了開口稱讚！

　　眾人心情激動地看著面前的機甲，沉默了良久後，特蘭德才微笑著道：“這台機甲完工的速度，比我預計中的還要快。”

　　阿斯頓也笑眯了眼睛，用力拍了一下迪夫亂糟糟的腦袋，“不錯，臭小子，沒給你師父丟人！”

　　迪夫嘿嘿笑道：“師父，設計的思路大部分還是您想出來的，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阿斯頓更高興了，把小徒弟亂糟糟的頭髮揉成了一團雞窩，“你在這地下閉關多年研究這台機甲，連終身大事都給耽誤了。放心，等事情辦完，師父一定找個最好的Alpha來娶你！”

　　迪夫苦著臉抓了抓頭髮，“您就別操這份心了啊，我寧願跟機甲做伴也不想看見那些Alpha們。”

　　旁邊的皇家護衛隊隊長雷格上將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個衣服髒兮兮、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居然是個Omega？這簡直太顛覆人類的審美觀了。會有人敢娶他嗎？

　　陵雨冷靜地回頭問道：“迪夫，這台機甲就是傳說中的雙S級？”

　　提起機甲，迪夫的雙眼立即一亮，點頭道：“是的。這台機甲的攻擊武器比S級的還要強大，一個人很難駕馭。我這個系統的設計原理是，兩個駕駛員的精神力跟機甲同時進行融合，一主一副，兩人的左右大腦半球分別控制機甲的左右半身，可以讓機甲的反應速度直接提升一倍。”

　　沒錯，一個人類即使再優秀，大腦的反應速度有限，不可能將這麼複雜的機甲操控自如，如果是兩人一起操作那就不一樣了，一個駕駛員只需要控制機甲的一半系統，這樣一來不僅大大減輕了駕駛員的負擔，同時也大大加快了機甲的反應速度。

　　只不過，要找到兩個配合如此默契的駕駛員並不容易。

　　迪夫興奮地看著陵雨道：“這台機甲的初始精神力設定為310點，我記得，你當年跟朱雀匹配的時候精神閾值是超過350點的，羅森的精神閾值也跟你差不多，我想，這台機甲，如果由你跟羅森兩個人來合作駕駛的話，一定能發揮出……”

　　“不行。”陵雨很乾脆地打斷了他，“按照你的說法，要駕駛雙S級機甲，兩個駕駛員必須同時跟機甲進行精神匹配，這樣一來，他們就會交換彼此的記憶。兩人的左右大腦半球分開來控制機甲的一部分系統，兩個人必須做到對彼此的絕對信任。”

　　陵雨頓了頓，烏黑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卻很快換上一臉平靜的表情，低聲說：“我跟羅森之間，不可能做到這種絕對的信任。”

　　雙人同時駕駛機甲，左右大腦半球彼此連通，不僅要毫無隱私可言的將自己所有的記憶和感情都讓對方知曉，還要絕對信任對方，甚至把自己的生命都交付給對方，在生死關頭要做到毫不猶豫，必須絕對相信你身旁的人對機甲另一半系統的控制……

　　對陵雨來說，做到這一點實在太難。

　　他從小就習慣了獨立自主，面對任何困難都是獨立解決，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他都從來沒想過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另一個人。

　　何況那個人還是曾經……強行標記過他的羅森。

　　迪夫疑惑地看著陵雨：“不試試怎麼知道？你就確定你跟羅森不能駕駛九尾天狐？你們兩個的精神閾值都很高的啊。”只醉心於機甲研究而神經大條的迪夫，判斷駕駛員的標準只是他們的精神閾值，感情之類的問題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陵雨沉默了片刻，才說：“你不明白，這不止是精神閾值的問題。”

　　迪夫很是不解，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那是什麼問題？這台機甲就是按照你跟羅森的精神標準設定的……你跟羅森不是很好的戰友嗎？以前也經常帶領軍團合作，一起駕駛機甲為什麼不行？”

　　陵雨沒有回答，扭頭看向特蘭德，“陛下，您心目中可有合適的人選？”

　　特蘭德想了想說：“我倒是想到了兩個人。只是他們現在還太小，承擔不了如此大任……過兩年吧，等他們長大了可以試試看，我想，他們一定不會讓人失望。”

　　迪夫驚訝地道：“居然會有人的精神閾值比陵雨還要高嗎？”

　　特蘭德回頭看向陵雨，陵雨對上他的目光，怔了一下，語氣僵硬地道：“您是說……”

　　特蘭德點了點頭，說：“沒錯，就是那個孩子。”

　　陵雨：“……”

　　不知是不是燈光太過炫目的緣故，陵雨一向鎮定的臉色似乎突然間變得蒼白起來。

　　迪夫一臉疑惑地道：“孩子？什麼孩子啊？”

　　阿斯頓老先生終於忍無可忍，用力拍了一下蠢徒弟的腦袋，答道：“比陵雨和羅森精神閾值還要高的，自然是他們結合之後所生下的後代，就是陵雨和羅森的兒子。”

　　“……哦！”迪夫總算是恍然大悟。

　　陵雨看著特蘭德，低聲問道：“您見過他了？”

　　特蘭德微笑著說：“是的。那個孩子比我想像中還要優秀，今年在全國機甲大賽上拿下了冠軍。只是他現在年紀還小，精神力也不太穩定，等他再長大一點，我相信他絕對能駕馭九尾天狐。”

　　陵雨沉默了片刻，才說：“……您安排吧。”

　　眾人又一起巡視了一下地下工廠正在製造的一些秘密武器，這才離開了這裡。

　　時間太過緊迫，阿斯頓和特蘭德必須在壽宴結束之前儘快回到貝赫公寓，好在這個地下城有好幾個出口，其中一個就在阿斯頓老先生的住所，還有幾個分別通向死城的入口和王宮中的宮殿。

　　眾人在岔路口分開時，特蘭德突然叫住了陵雨。

　　“陵雨。”

　　陵雨回過頭來，“陛下還有事？”

　　特蘭德走到的陵雨面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問道：“你不想見見那個孩子嗎？”

　　陵雨沉默片刻，低聲說：“不必了，我還要儘快回基地去。小遠的情況周毅跟我說過了。”

　　特蘭德頓了頓，“那……羅森呢？”

　　陵雨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故作平靜地說：“我跟他沒有見面的必要吧。”

　　特蘭德無奈地道：“你還在介意他當年不顧你的意願強行標記你的事？”

　　陵雨冷靜地說：“不是。當年那種情況下，他的做法是最好的選擇。是他救了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他。”陵雨頓了頓，“陛下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陵雨說罷便轉身快步地離開，走得非常果斷和堅決。

　　只是，身側的手指卻突然用力地攥緊。

　　他從小到大一向如此，決定的事情從來不去後悔，做事一向果斷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可是剛才，陛下提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的心臟還是猛然間一陣刺痛。

　　“爸爸……不要丟下我……爸爸……”

　　腦海裡突然晃過四歲的小小孩童用軟軟的小手扯著自己的衣角，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稚嫩的聲音反復叫著爸爸的場景……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回想起那個畫面，依然心如刀絞。

　　骨肉分離的痛苦，比他想像中還要痛上百倍、千倍，甚至比當初在絕密囚室清醒時，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熟悉的羅森時還要痛。

　　陵雨輕輕閉了閉眼，用力攥緊掌心，再緩緩地鬆開。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原本就偏淡的唇色更顯蒼白。

　　坐著升降梯回到洛克城堡的地面時，容貌清俊的男人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低聲召喚出了黑龍的複製體。

　　漆黑的深夜裡，黑色的機甲突然騰空而起，直入雲霄，只有偶爾亮起的金色眼瞳像是一瞬即逝的流星一般，瞬間劃破了萬里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