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對決
藍月斗日,天降瑞雪,青雲門山腳處紅梅正旺,山頂銀白一片。
眾仙於雪地上行走,腳不留痕,因青雲老祖愛這雪色,是以並未將道路廣場的雪花清掃掉。
中土仙界,泰山北斗似的存在,青雲老祖的萬歲壽誕,就於這個飄雪的日子正是開始慶賀,大宴賓客。
修仙之人毫不畏寒,寒暑皆是紗衣,唯有功力底下的抵擋不住這種寒冷,加了一兩件夾衫。
如此一來,身穿紅狐裘御寒的白漣,就顯得有些扎眼了。
但他是金家外孫,聽聞今日又已經和昆山訂親,倒是沒人敢小瞧他,這讓站在洪儒文身邊的白漣,從內心中找回了自己在白氏懸空山的那麼一點點感覺。深覺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為了這個選擇,哪怕犧牲一些也是值得。
墨言依照慣例站在洪通天身邊,師兄弟二人偶爾會說些話,看起來不算親密,但也不像有些傳聞中所說的那樣關係惡劣。
軒轅帝自然是帶著妻子寸步不離,他自從來到青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空氣中透露出的一絲隱隱的不對頭的氣息,竟是連半步也不敢離開妻子。但到底是哪裡不對頭,他又根本說不上來。
眾人來到青雲門的迎仙台處,那裡早已準備妥當,中央是一方高十丈,寬十丈的圓型巨台,是臨時搭建上去的,白玉為欄,碧水做帶,淡淡的青色光暈流淌在石欄的鏤雕花紋裡,顯得猶如幻境。
仙台周圍有著十多名青雲門弟子看護,眾仙便與這空地落腳。
有人願意坐自己坐騎的,便坐於坐騎上,願意席地的,也隨意散坐。或有的帶出自家的仙家寶貝,桌椅腳踏一應俱全。
若是都無的,青雲門也會有準備,仙台下的巨大靈石,會根據前來落座的人的情況,自行搭建。
只見青光流轉處,一道道光束在眾仙腳下飛馳,眨眼間便已按照眾仙喜好的位置和方向,生出石桌石凳,仙果瓊漿。
當山門處青龍嘶吼,綵鳳飛翔時,廣場中央的仙台上,數道光束聚攏,青雲老祖在半空中漸漸隱現,最後站於仙台中央。
這不過是青雲老祖門下弟子想出來的小把戲,增加壽誕氣氛,修仙之人人人皆會,但此刻因為是木慈航的大日子,都紛紛恭賀,祝他壽與天齊。
木慈航拱手垂袖,面露微笑,朝眾人招呼後,便有他門下弟子先上前去賀壽,然後是一些把戲演練之類的,隨著眾仙壽禮送到,仙果吃完,瓊漿半酣時,一名青雲門的弟子躍上高台,對眾仙拱手道:「今日我家掌門大壽,我們作為弟子的吃穿用度皆是師傅所賜,也無甚相賀,就給師傅表演幾個節目吧!」
墨言在之前一直心不在焉地和洪通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臂忽然一緊。
恐怕這才是青雲老祖想要做壽的真實目的吧!
那弟子剛表演完,便有另外一個小派亦有樣學樣,經過允許後跳上高台,演示仙法。
漸漸的,仙法演示變成了弟子間的道行比試,蔓延到所有的門派。
有些喜歡爭強好勝的,不甘落後,反正只是上去比試比試,玩兒一玩兒罷了。
一個壽誕盛宴,到漸漸有些仙界大會,門派爭鋒的意思來。
「師兄,你說這大好日子,青雲老祖的壽宴弄成仙界大會,是什麼意思?」墨言問。
洪通天對墨言雖然起了殺心,但這個時候尚未準備動手,見他相問,便道:「大約是想熱鬧熱鬧罷!」
於此同時,墨言也收到了蒼冥在袖中的回答。
這些天,兩人經過磨合,用這種方式溝通也算能夠基本見效。
蒼冥的力度,速度的不同,墨言都能夠明白其大致意思。
就比如現在,蒼冥的身體輕輕的劃過墨言的手臂,他就知道這是讓自己靜觀其變的意思。
墨言便又說起了別的話題,如「今日雪景甚美,和昆山頂峰一樣。」「青雲門招待的瓊漿不錯」等等。
洪通天一面心不在焉的和墨言應答,一面心裡有些疑惑,他打量了墨言兩眼,心想:這小賊是以為我心善呢?還是他自己太笨,和我套兩句近乎就以為我不會動他嗎?
墨言知道洪通天在想什麼,但也只是微微一笑,他在藉著這個機會和袖中的蒼冥說話罷了。
早在墨言上青雲門之前,已經反覆和蒼冥商量過前來此地的目標。
而中途碰到劍仙之後,更是有憑空多出猜測未來走向的無數可能。
這些天,墨言雖然足不出戶,但消息並不閉塞,特別是有了劍仙的配合後,青雲門這些年發生的一些蹊蹺的事情,似乎都漸漸有了答案。
但那個答案,還需要機會去驗證。
而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墨言的最終目的無疑是殺掉青雲老祖,但有兩個非常大的障礙。
一:他的武力值不夠,所以他帶上了蒼冥,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夠親自戰勝木慈航。蒼冥只是最後的一張王牌;
二;哪怕蒼冥出手,也不一定能夠殺得了木慈航,因為中間還有一個任逍遙。這個青雲門的大掌門,在查知一切真相之後,最大的可能就是不再雲遊,好好管教師弟,而不是殺了他。
最後的最後,墨言如果要殺人,不能夠在明處動手,因為他沒有木慈航為禍的證據,反而是他帶著魔界尊主到處亂跑,容易被人倒打一耙。
如果想要在明處動手,那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令其身敗名裂,而這件事的後果,對於青雲門的衝擊,也是難以想像的,任逍遙不一定會聽任這件事情的發生,畢竟他是青雲門的大掌門。
墨言很清楚,在殺掉青雲老祖這件事情上,劍仙有時候可能會是幫手,但有時候,也可能會是阻力。
他不打無把握之戰,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顯然是一個莽撞的想法。
他本來是想要在青雲門找機會查探青雲老祖的真實實力,但洪通天的出現稍微擾亂了他的陣腳,不過妨礙不大。
為了防止青雲老祖在將來的解決洪通天事件上出現給自己添麻煩,墨言決定略微修改一下自己的計劃。
計劃內容很簡單,就是找個機會,和蒼冥一起聯手,把青雲老祖打死,至少,不死也要半殘,不殘,也至少能夠保證他一個月內,無法輕易離開青雲門。
因為有任逍遙這個不確定因素的存在,墨言的機會不好找,但現在,木慈航把它送到了墨言面前。
雖然自己現在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會引起無數的變數,可能最終的事情走向,並非向著自己所期望的那樣,但墨言很清楚,再大的變數,也躲不過最後的實力決定勝負。
有了蒼冥在,墨言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剩下的,就是要琢磨怎麼求勝。
「聽聞昆山破曉術天下無雙,小道想要領教領教呢!」一名青雲門的弟子,在整個打鬥比試進行到最□的時候,如是說。
墨言在這一刻朝著端坐於高台後方的青雲老祖看去。青雲老祖如山一般,巍然不動。
墨言暗襯著這一次,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和青雲老祖交手的幾率有多少,這是一個測試木慈航實力的好機會,會給之後的行動提供很多便利。
他本不必這樣幹,但在前世他不瞭解青雲老祖的實力,今生更不瞭解的情況下,墨言不想在將來的昆山翻牌,最後一擊中,出現自己意料不到的事情。
墨言在考慮,要不要此刻行動。
「洪山主,您可有興趣?」那青雲門的弟子說。
洪通天當然不會去和一名青雲門的弟子動手,他扭頭對岳峰道:「峰兒,你去陪他們玩兒玩兒。」
岳峰尚未回答,墨言便站了起來,笑道:「想要看破曉術無妨,先過了破曉十萬劍再說。」
他一面說,一面朝著高台走去。
青雲老祖一直微閉的雙眼此刻猛然睜開,朝著墨言看去。
木慈航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修行者,他在心中權衡了一下墨言,然後搖了搖頭。
他料定這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要找一個人,一樣東西,或者說一個他自己都不確定的事物。
木慈航已經一萬歲了,對於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手段,名聲,善惡,對他來說統統都是浮雲,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煉化大乘境界,飛昇。
萬年對於修行者來說是一個坎,若是活了這麼長時間,都無法飛昇,那麼等待他的,將不再會是越來越強,而是——天人五衰。沒有人真的可以長生不滅,活的時間再長,也不代表他不會死。
只要留在中土大陸這片土地上,死亡是遲早的事情。
他必須於這幾年內,迅速的突破這個境界,達到大乘飛昇,否則他會死去。
但可惜的很,青雲門本門的功法,於木慈航而言總是無法突破。所以,他開始尋找其它的方法。
一開始,木慈航聽說軒轅一族是上古神祇之血,所以準備抓了軒轅帝回來試一試,看看傳說中的吃肉飲血能不能助于飛升。
但這個計劃,在一百年前就失敗過一次,他一直沒有放棄軒轅一族。
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青雲老祖遇到了幾個從魔界出來辦事的魔人。木慈航毫不猶豫的圈禁了他們。
而且木慈航一開始抓魔人的目的,也並不是為了讓其給自己辦事,而是他聽說魔界尊主已有十萬年,但卻依舊不死不滅,想要知道其中奧妙。
但後來他發現想要知道魔界尊主的奧妙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對方是條龍,自己是凡人修行。本源不同,肉身不同,就算是知道了其中奧妙,也不見得有用。
於是在十年前,他發現魔人根本不知道魔界尊主的秘密之後,就轉移了努力方向。
他並不害怕這一切被人揭穿,讓魔人幫自己辦事也不是害怕自己出手身份會暴露。
木慈航用魔人的唯一原因就是——魔人幹事方便容易控制,事後可以賴到魔界,自己少點麻煩。他的時間很寶貴,在沒有確切的把握下,不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他開始利用收集中土仙家的各派秘籍,在其中尋找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
各家的秘籍是立足之本,除非死,否則不可能交給別人。青雲老祖不在乎手上沾多少血,也不在乎這些人是不是無辜。他只想要長生不死,飛昇羽化。
五年前,他再次向軒轅帝出手,但結果卻是讓人失望,魔人也神秘失蹤。
青雲老祖不想給自己惹來太大的麻煩,關鍵是——軒轅氏活的時間並不長,如果真的是神祇血脈,不可能每代只能夠活個兩三百歲就夭亡了。
於是他把目光放在了白氏懸空山。
傳聞白氏的變化術,在變成它人的同時,也擁有那人的力量。青雲老祖懷著探尋的精神思索——若是變成了那些飛昇的師兄們?我是不是也可以有那樣的實力,突破自我飛昇呢?
但他派人將懸空上翻了個遍,滅了滿門都沒找到變化術。
這讓青雲老祖十分失望,直到他遇見一樁奇怪的事情。
一隻滅世鯊上門拜師,並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一夜之間,幻化成人,開啟心智。
一隻毫無慧根的低等物種,如何一夜之間修成人形?
木慈航對這件事情做過了多次調查,甚至詢問了那只滅世鯊本人,但可惜那隻小鯊當年心智未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變成人的。
木慈航堅信有因必有果,他做出了大膽的推測。
滅世鯊生活在海上,平時生吞血肉,應該是吃了什麼東西,才有這番奇遇。
這只滅世鯊吃的是什麼?他以肉為食,而這世上,唯有神祇血肉能夠讓人功力大增,精怪一夜成人。
木慈航丟開白氏那虛無縹緲的變化術,開始積極尋找這個可能存在的神祇血脈。
它必然在海面上存在,所以才會被滅世鯊撞見。
必然深居簡出,所以才不被中土人士所知曉。
放眼海上,昆山自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只剩下一處,青雲老祖的目光瞄準了奇峰城。
奇峰城主深居簡出,高深莫測,很有可能,那個傳說中的汪奇峰身上,流淌著神祇之血。
他對這次的行動極為重視,不僅派出了自己豢養的幾個魔人,還派出了早年修煉出來的第二元神之一,蜃。
這是青雲老祖早年修煉的東西,後來隨著自身功力的增長和蜃本身的局限性,他早就將其封存不用。
但因為這次是在海上行動,所以他再次喚醒那條蜃。本來以為奇峰城之行可以成功,但結局讓木慈航非常失望。
他的猜測錯誤,希望落空。雖然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找到,那只是時間問題。
但……木慈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第二元神蜃修為低下,失去也不可惜,所以曾經和蜃交手都落敗的墨言,也被青雲老祖劃為了「無價值」一列。
在蜃被殺的那一瞬間,青雲老祖見到了那條惡龍從海中升起和自己做對。
曾經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木慈航懷疑那條惡龍就是墨言,或者說是受墨言控制。
但隨即他自己否認了——這不可能!墨言修行到今日不過十五年,就算是上古大神再現,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五年內,就修煉到那種至少數萬年的功力。
青雲老祖最後判斷那條於海中出現,關鍵時刻給予自己第二元神致命一擊的,應該是一條修煉多年的深海惡龍。
青雲老祖有些遺憾的是,在那次作戰中,自己的衣服,有一個角被撕破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心中有些遺憾——當時太過大意,否則,或許可以把那條深海惡龍抓回來,修煉成丹藥,吃掉說不定就能夠突破修為。
木慈航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從凡人忍耐多年,一步步走上修仙之路,為的就是長生不死。
可怎麼能夠面對自己如果沒有突破,再過個兩三百年,就會徹底老死的事實?
他越來越加快自己的行動步伐,至於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被暴露,是不是會在中土仙界引起酣然大波,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意義。
他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了,不是飛昇就是天人五衰後死掉。
管剩下的那些人死活呢?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沒必要理會一群螻蟻的想法。
木慈航垂目,看著迎仙台上的那一群鬧哄哄的仙人,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他已經搜羅了不少弟子在門下,那些弟子有的出身蹊蹺,有的精力旺盛,有的修為深厚。
如果到了最後那天,他還沒有找到飛昇的辦法,到時可以最後一搏,將這些弟子盡數抓了煉丹,看能否續命。
至於門下弟子都死光了自己該怎麼辦?木慈航也不太在乎,誰敢阻止自己?誰又有這個能力!?
他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師兄任逍遙。或許劍仙有這個本事,但到了最後那一刻,如果自己必須面對老死,那就一起死好了。
那些事情對於木慈航來說,都是以後的考慮了。他現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這些仙人中,誰最有實力,誰,可以成為自己修行的助力,誰,或許會成為自己的丹藥。
他看著那個上台的昆山弟子墨言,不屑的搖了搖頭。
他知道他的實力,那次海上一戰,不過是自己所修煉的身外化身中,最差的一個蜃,就能夠輕易的打敗他,這樣的人,不論是把他抓了來逼問其秘籍,還是剝了精魄煉丹,木慈航都沒有興趣。
因為——太差,不值得自己費力氣。
所以木慈航的目光,朝著自己門下的那些弟子看去,他的臉上不悲不喜,波瀾不驚,儘管有些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依舊要做下去。
因為,要長生,要……不死!
木慈航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白漣,掃過軒轅帝,掃過金家,掃過洪氏父子,思考著這些尚未能去探尋的地方,有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迎仙台中央正在鬥法的人身上。
那是——曾經和自己最差的一個身外化身交過手的昆山第三代弟子,墨言。
木慈航的眼眸微整,看著台上那鬥法的二人。
墨言已經連勝青雲門下最得意的三個弟子了!非但如此,青雲老祖還很敏銳的發現,這個年輕的修士,有著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
比如他的袖子——不論對方近道如何強大,都巍然不動。
比如他的劍法——那是丹陽子的成名絕技,竟然已經練到了五萬劍!這對於一個才二十五歲的青年來說,是不可能的!
再比如——他的仙法,隱約之間,竟好似兩種全然不同的心法融合在一起一般。
木慈航的雙目徹底的睜開了。
台上青雲門的弟子面對墨言的絕招,不得不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墨師叔好仙法!」
眾仙已經對於墨言如此實力驚歎不已了,洪通天不欲墨言再多出風頭,在台下叫道:「師弟,下來吧。大家玩玩兒,不用當真!」
墨言並沒有動,他在等著另外一個人動。
青雲老祖緩緩的站起來,朝著墨言走來,聲音柔和,帶著一絲隱隱的興奮:「墨言,我們兩個來切磋切磋,如何?」
墨言回過頭來,看見木慈航就站在裡自己不到百米的地方。
他有些緊張,但這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他要引起木慈航的注意,要引起他的覬覦,然後……就可以開展自己的計劃了。
於是,墨言躬身行禮,做出年輕人該有的姿態後,微微抬起下頜,道:「好!」
木慈航雙手合掌,一道青氣於他腳下聚積,緊跟著緩緩升起,將他整個人都包圍。
片刻之後,青氣飄渺閃現於高台之上,木慈航的身影於青氣中現身。
台下眾人一片嘩然,木慈航這個境界,已經是飛昇前的修為了。
但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停留在這個境界很久很久,久的快要崩潰了。
更加沒有人明白,青雲老祖為什麼要和這個年輕的修士過招。
金參商很擔心是不是墨言得罪了青雲老祖,萬一被一掌打死,兩人的圖謀豈不是泡湯?
軒轅帝雖然也有些擔心,但他更加信任自己的義弟,墨言不是個魯莽的人,關鍵時刻,還有自己送個他的捆仙陣可用。
而洪通天可以說比任何人都瞭解墨言,他堅信這位師弟能夠在自己眼皮底下演習十年毫無破綻,一發作就差點置自己於死敵,兩人關係完全破裂後,居然還能夠跟自己討論「壽宴弄成仙界鬥法大會」這種比較親密的話題,就可見其厚顏無恥、心思慎密到了什麼地步。
他每走出一步,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洪通天認為墨言此舉,完全是想要出風頭,在眾人面前壓自己一頭,或者趁機取得青雲老祖的好感,以便他爭奪昆山寶座。
想到這裡,洪通天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東西,回頭看了白漣一眼。
白漣回以他一個微笑。
兩人無聲間交流了很多東西,都深信一件事情——不管墨言現在多麼風光,但等到最後一張王牌翻出來的時候,就是墨言的死期。
眾人都盯著登仙台上的一老一少。
而站在高台中央的兩人,卻並沒有動手,都沉默的看著對方。
青雲老祖企圖從墨言的身上看出異狀,直覺告訴他有些事情不太對,但他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而墨言也在觀察著青雲老祖,他尚且不知道青雲老祖的圖謀和對方所面臨的危機。他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都要凝結,天空中雪花落下,兩人口鼻處卻沒有半分白氣冒出。
這說明兩人都在摒棄呼吸,或者說兩人呼出來的氣都接近冰點。
這種冰冷的凝結的氣氛,以登仙高台為中心,朝著四方擴散著,漸漸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都凝神看著台中央。
那裡似乎被凍成了一塊冰。
一時間,竟連枝頭的鳥叫聲都沒有,安靜的讓人覺得肅殺。
唯有修為到了洪通天這個地步的,才看到——兩個人的袖袍,動了!
就是在這火石電光的一瞬,一聲巨大的聲響發出,彷彿一塊巨大的鐵錘敲打冰面一般,將凝固凍結的空氣敲破,轟的一聲巨響,一老一少的手,在同一時刻,出了一掌。
兩掌相撞,又迅速的分開。火石電光的一剎那,對決就結束了。
青雲老祖巍然不動,墨言朝後連退了兩步,才能夠站穩。
兩人再次對視良久,足足過了有半個時辰,木慈航忽然一笑,首先開口:「昆山派果然後起之秀不少,很好,很好!」
墨言始終沒有開口。
兩人對掌,都是最普通的招式,木慈航只是試探,用了五層法力加持。
而墨言卻是全力相拼,用了所有的法力,才能夠抵擋住他的一掌。
而就是這一掌,也讓墨言半個時辰之內都無法開口說話。
年僅二十五歲,修道僅十五年,就有這樣的修為,不知道這個年輕人身上,藏著多少秘密,或許,是一些可以為自己所用的秘密?
青雲老祖猜測著,他沒什麼興趣知道這個青年人為什麼要站出來和自己對掌。
他把這理解為年輕人的銳氣和不成熟,他也不關注這個叫做墨言的年輕人最終目的是什麼,因為——青雲老祖已經在心中暗自決定,今晚,這個年輕人要麼吐露秘密,要麼,成為仙丹。
當木慈航說出「很好」兩個字的時候,墨言就知道,自己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了。
他已經引起了木慈航的興趣,接下來,就等著他來抓自己。或許這個說法不太適合,應該說,等著青雲老祖自己引狼入室。
墨言對著青雲老祖拱手,走下了仙台,做到了洪通天身旁。
洪通天目不斜視,但心中卻是泛起驚濤駭浪。
短短五年內,墨言的力量竟然有這麼強了,居然可以接得住青雲老祖一掌。
那麼,自己殺掉他,有沒有把握?洪通天想起白漣送來的東西,心中稍安,便是他再強,也不可能強過自己,絕對不可能。
而白漣此刻亦站在遠處看著墨言,他的仙法低微,但見識卻不算淺薄,早年跟著白金甌也能夠看出些鬥法的道道。
此刻白漣心中有著一絲隱隱的懼意和後悔:萬一,萬一洪通天輸了……自己該怎麼辦?他有些後悔不該當初把事情做絕,更加有些後悔前兩天不該去挑釁墨言。可他也沒有選擇,至少現在看來,洪氏父子的贏面很大很大,而且願意接納他;但墨言……
白漣想起當初墨言那句話「你父親托我照顧你,但我沒來得及答應」,他在心中輕輕的歎了口氣。
留在金家,下場悲慘是顯而易見的,三個舅舅絕不會干休。
昆山是最好的去處,只要——除掉容不下自己的墨言。
可以墨言如今的實力,能夠和青雲老祖對掌,已經不是白漣能夠仰望的了。
白漣很清楚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同墨言對抗,他只能夠將希望放在洪通天身上。
當他看到青雲老祖看著墨言的眼中流露出的震驚,欣賞,敬佩等一系列神色時,白漣感到一陣嫉妒和鬱悶。
若不是自己身體不好,修為不可能突破,若不是自己父母雙亡,或許今天,能夠得到青雲老祖讚賞敬佩欣賞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