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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惡》第54章
江山守 第十三章

  張翎知道張宛兒懷孕,高興極了。他始終覺得以皇帝的薄情,姐姐如沒有一男半女在身邊,難免晚景淒涼。但他興奮歸興奮,卻也不敢時常往宮裡跑,李瑤被封為貴妃後很快也傳來身孕的消息,為了不讓別人拿他和李家的人比較,他非詔不入宮。

  讓張翎高興的另外一件事,是重陽節宴後和王瑜的痛飲,令得他們倆的關係近親起來。雖說不上深交,但已經成了可以打招呼,相互問好的關係。王瑜是個翩翩君子型的人物,讓人如沐春風。雖是皇帝的心腹,但並不給人壓迫感。張翎從能聽政開始,就十分欣賞王瑜,這麽多年能真正和王瑜結交,算是還了一個夙願。

  這年的春節宴,皇帝再次遍請朝廷內外大臣,親貴,各地藩王紛紛遣使來賀。趙王封地送來兩朵百年雪蓮,恭賀貴妃和淑妃有孕。皇帝見到貢品,當著眾臣的面道:“張翎的父親,是先趙王府邸的屬臣,精明能幹,能文能武,被先皇看中進了朝廷,後來因功被封為建安侯。這麽說起來,張翎和趙王也是淵源頗深。”

  雖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但皇帝當場說出來,趙王還是心中一沈。卻聽張宛兒柔聲道:“陛下,先父去世的早,臣妾在張翎年少時經常和他說起先父蒙先代趙王推薦入朝,報效朝廷之事。張翎從小聽得多了,對先代趙王也多了感恩。”

  這時,張翎面不改色站起來,舉杯道:“末將敬趙王。”

  皇帝看了一眼沈靜地坐在一旁的張宛兒,內心雖是氣煞,還是按捺下來。趙王落落大方地接受了張翎的敬酒。他和皇帝的關係早不如當年張翎要求入朝為官的時候。皇帝親政已久,李家都拿他毫無辦法,趙王的勢力經柳家,於家相繼被打擊已經不敢再在朝廷上造次。皇帝會拉攏張翎還是除掉張翎,誰也摸不清楚。張宛兒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宴席過後,皇帝邀趙王留下來繼續小酌。張翎原想新年第一天和趙王一起過的,願望落空後,他頗有些失望,沒想到出宮時,正巧見到接柳府接柳文東的馬車,精神一振,快步上前,叫住正欲登車的柳文東,“文東兄。”

  柳文東回頭看了一眼張翎,咳了兩聲,“天色不早,怎麽不早點回去歇息?”

  柳文東近年對張翎的疏離,張翎不是傻子,但他總念著當年御林軍的情誼,當年他落魄的時候,只有柳文東對他另眼相看,就算回不到當初,但總不希望雙方太淡漠。張翎道,“是要回去了。你最近身體可還好?”

  柳文東淡淡道,“還過得去,謝謝你送的藥。”

  這時一旁的侍從提醒道:“大人,該回去服藥了。”

  張翎識趣地說:“那趕緊起身吧。”

  柳文東略一點頭,就上車了。張翎目送馬車離開,歎了一口氣,也慢慢走回自己府邸。

  新年過後的第一個朝政日,皇帝就下詔,研究稅率改革,除了中央朝廷的稅改,連各地藩王的也改。這對藩王的打擊頗大,不過現在皇帝和李家又站在一條線上,李貴妃若一舉得男,將來極大可能成為太子。以趙王為首的藩王勢力沒有太大的反彈,也是因為皇帝和李家站在一起後,根本無法撼動。

  李慕作為尚書令,主持這次的稅改一切事宜。而王瑜作為門下侍中,則被派去主導中央軍的建制事宜。這兩項大事,都關係到國計民生,但因為李慕主持的事情關係到各方面,反而淡化了王瑜主導的軍隊的事。與此同時,張翎作為王瑜的副手,一併協助王瑜完成中央軍的改制。這個信號,被人解讀為張家即將上位。

  張翎最近政務纏身,根本見不到趙王。也不知道趙王在忙些什麽。皇帝的構想太大,要改變中央軍戰力的問題,非一朝一夕能成,朝廷改革稅率後,要再出幾個威武軍勢必要靠精兵簡政來完成,不然國庫無力支撐軍餉。

  張翎算是見識了皇帝身邊親信的人的行動力和謀劃力。王瑜在處理問題上邏輯清晰,條理分明,輕重緩急事事處理得當,最重要的是,他能分清權益。李慕在處理稅率上,亦是全域著手,顧全軍隊改制一事。

  皇帝要求年內完成這兩項大事,張翎因為處於日以繼夜的忙碌狀態,疏於去見孕中的張宛兒。這日他疲憊地回到建安侯府,茉莉在服侍晚膳時,又像往常一樣說起坊間傳聞,後宮秘事。

  “新年宮宴以後,皇後娘娘就病的起不了身呢。聽說因為貴妃娘娘有孕,都不讓去探視,說是怕衝撞了腹中皇子。”茉莉一邊盛飯一邊念念叨叨,“李大人的親弟弟做觀察使之後,李大人又忙於政務,皇後娘娘的宮裡說是冷清極了,就一個上輕騎都尉時常去見她。哦,對了,這個上輕騎都尉是李家的遠房,但是被李大人看中,親自推薦給陛下的。”

  “……”張翎終於忍不住問:“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打聽出來的?”

  茉莉哼哼道:“管我呢,快點吃,吃完早點休息。一天到晚都不沾家,人家還以為侯府是我的。”

  “是你的啊。”張翎自然說道,“前陣子姐姐還說收你做妹妹,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讓我問你,可有看得入眼的人家,我幫你說去。”

  茉莉一愣,隨即紅霞佈滿臉龐,“說什麽呢,奴婢要一輩子服侍侯爺,才不要嫁出去。”

  “再不嫁,就成老姑子了。”

  “嫌我礙眼不成?”茉莉似怒非怒道,“就不嫁怎的?”

  張翎沒想到她這麽抗拒,怔怔道:“不嫁就不嫁,養你一輩子好了。”

  茉莉聽了,突然臉上閃過一絲哀傷,但很快就掩飾下去,將碗重重往張翎面前一放,道:“不管你了,自己吃吧。”

  說罷,就出去了。張翎歎氣想,真是把這丫頭寵得不成樣子了,看來真的是嫁不出去了。

  皇帝是在御醫再三呈報,皇後確實病的厲害,又想到李慕的面子,才決定還是去看一眼這個妻子。

  他許久沒有踏入過皇後宮中,這回帶著最心腹的內侍進入時,看著曾經熟悉的景物,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皇後在聽到心腹婢女慌張通報皇帝駕到時,極為平靜,她讓婢女扶著她坐起來,仔細檢查了自己的妝容,又調整了一下呼吸,便冷靜地吩咐:“請陛下進來吧。”

  皇帝緩緩走入寢殿,走到皇後榻前,他微笑說:“朕來看看你。”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而不是面對病入膏肓的妻子。

  皇後點點頭,她今早醒來,覺得心臟很不舒服,可是在面對皇帝時,她不願意讓這個人看到自己的醜態,“陛下有心了。”

  皇帝坐下來,他聞著殿內若有似無的藥香,把玩著手上的珠串,看了皇後一陣,笑歎道:“皇後病中,更我見猶憐了。”

  皇後聽了,自嘲一笑:“陛下不嫌臣妾病重鄙陋,是臣妾的福氣。”

  皇帝看了看四周,原來擺放在這個房間裡的奢華裝飾,已經不見了,頓時顯得空曠清冷,他想人已經看過了,算完成了一件事情,於是道:“好好養身體,朕也不打擾皇後了。”

  說罷,離座而起。皇後看皇帝如此絕情,面色霎時間沈冷下來,她看著那個熟悉背影,緊緊捂住自己正尖銳刺痛的胸口,忍不住厲聲道:“陛下,賢妃的毒是她自己下的,您何故裝作不知?”她病了這麽久,幽居皇後宮中,細細思量,早就將個中緣由猜透了。只是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為什麽。

  皇帝聽到她這麽說,轉身驚訝地看著她。

  皇後撫著胸,冷笑:“還是說,賢妃原本就是陛下的人?一直在等著這個時機,等著能陷害臣妾的時機?”

  皇帝複又走上前,那猶如白玉雕琢的面孔上,浮現一絲苦惱,“你胡說什麽?病的這麽重,何不好好靜養?”

  皇後見他根本不辯駁,心立刻沈了下去,她含著淚,咬牙問:“陛下為什麽要這樣對臣妾?臣妾對您的心意,你棄之如敝屣也就算了,為何非要置臣妾於死地?”

  “置你於死地?”皇帝疑惑道,“朕何時要置你於死地?皇後不要多心。”

  皇後看著他,淚水滾滾而落:“您將臣妾,拋棄在這後宮之中,不聞不問,這不是置臣妾於死地,是什麽?您明明知道、知道……”她再也說不下去,低頭嗚咽,委屈不已。

  皇帝猶如聽到一件極好笑的事情,“皇後,朕才不聞不問你多久啊,至於嗎?”

  “皇上!”

  皇帝看著皇後震驚的面容,冷笑道:“朕和宛兒……淑妃,各自不聞不問十年,都沒死,皇後才多久啊,就要生要死了?”

  “淑妃,淑妃,”皇後低喃著,幽幽泣道,“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您還是最愛她,最愛她……”

  皇帝聽了,柔和地更正:“你錯了,皇後。朕這一生,只愛她一個。”

  皇後聞言面色慘白,抬起頭看著已經變得完全陌生的皇帝,她的淚水還沒幹,顯得更楚楚可憐,“十多年來,您對臣妾呵護寵愛,關懷備至,難道都是裝出來的?”

  皇帝原本不想說這些,他只是想來見見皇後,算是顧全了李慕的面子。皇後不依不饒的態度,令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感。他甚至連假裝也吝嗇給予了,他說話的聲音輕,但說出的話卻令皇後的心驟然變冷,變緊,變疼:“是啊,”他說,“都是裝出來的。裝了十多年,朕真怕還要再裝下去。”

  皇後一瞬間有些不相信的茫然:“不可能……”那些柔情蜜意,怎麽會是裝出來的。兩人耳鬢廝磨了十多年啊,雖然沒有孩子,但她一直篤定皇帝是愛她的,早就將當初一眼驚豔的張宛兒拋諸腦後了。

  皇帝低低地笑起來,充滿譏嘲:“皇後不是一直在好奇,朕為什麽喜歡帶這串珠子嗎?”他撫摸著手上的琉璃串,十八顆一模一樣的紅色琉璃珠的中間,是個銀質的大珠子。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個珠串就是皇帝的心愛之物,他隨時隨刻帶著它,連睡覺時也不願意取下。

  皇後也找人打聽過,回報的人說,這個珠串是皇帝特地命人去國寺取來的,國寺的法師對著此珠日日祝禱,據說皇帝對著許了一個願望,就是皇後能今早為他生下嫡子。皇後聽得如此稟報,便放下心來,又是歡喜又是心酸。此刻聽皇帝主動說起此事,她直覺答案必定不堪,卻像著了魔樣,順著皇帝的話,顫聲問:“陛下為什麽喜歡這串珠子?”

  皇帝撫摸那塊銀珠,只聽細細的嘀的一聲,那珠子竟被打開分成兩半,皇後看到皇帝從空心的珠子裡取出一小塊東西──是一塊小手指骨頭,皇後打了個寒顫,“這是什麽?”

  “這是──”皇帝看著手上的骨頭,眼中一片溫柔,“昭兒的小指。朕帶著他,讓他日日夜夜提醒朕,他的母親當年是如何無辜地失去他的,而朕又是如何狠心地不去理會的。”

  皇後感到一陣頭暈和惡寒。皇子昭,是皇帝和張宛兒的兒子!皇帝竟然帶著皇子昭的屍骨和她在一起十年!她猛地深呼吸幾口,厲聲問:“陛下為何要如此?陛下為何要如此恨臣妾!?”

  皇帝冷笑反問:“朕恨你?當年,朕抱著昭兒冰冷的屍首時,也在想,”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釋放出最大的恨意,“皇後就這麽恨朕嗎?非要置朕的兒子於死地不可?”

  皇後再也受不了了,她淒厲地叫道:“他不是臣妾殺的!皇子不是臣妾殺的!”

  “是啊。”皇帝冷冷地道,“朕也知道,不是你親自下手的。何須皇後親自下手呢?所以皇後的手到現在都是乾淨的,所以皇後可以心安理得的,毫無懼色的呆在朕身邊。”他的話中充滿厭惡和譏嘲,“皇後,朕沒說錯吧。運作這一切的,是李瑤,你的好妹妹,朕如今的貴妃。”

  皇後被這句話震驚到哭泣和憤怒都忘記了,她張口結舌,“陛下……”

  “皇後何必要選擇撕破臉說這些呢?”皇帝冷笑道,“朕本想,我們就如此故作不知地過下去。朕也不會廢了你這個皇後,你安然無恙地呆在這個宮裡,就是朕給你們李家最大的恩典了。”

  皇後一下子便全想通了,張宛兒懷了孩子之後,皇帝一邊命人嚴守消息一邊日日召幸李瑤,直到李瑤也有了身孕。他是想李瑤懷孕之後和張宛兒一樣,會成為後宮眾矢之的,李瑤為了保胎和防範後宮其他嬪妃的動作,必然無暇顧及對付張宛兒!可笑他們李家上下,都以為皇帝對李瑤也動了心,不,皇帝恨她,也恨李瑤。

  恨這個字,讓皇後打了個寒栗,她淚眼朦朧地看著那個像被玉雕琢出來的皇帝,心痛地問:“十多年了,您對臣妾就一點感情都沒嗎?一點都沒嗎?”她不信啊,他是那麽溫柔多情,情真意切。整整十年啊,他對張宛兒絲毫不假以顏色,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她怎麽能相信,他是愛著張宛兒,而對她毫無感情呢?

  皇帝沒想到皇後知道了真相還要糾纏,他將手上的手骨又小心地收進銀珠裡,像是安撫般摸了摸它,漠然道:“皇後何必如此?皇後對朕又何嘗有一點感情?皇後從來都將家族利益看得比一切都重,朕的這個皇位,甚至朕的江山,對皇後來說不過是延續李家門楣的工具。”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刺痛皇後的內心,“你若對朕有一絲情誼,怎麽會殺了朕的昭兒?”

  皇後聞言,淒慘地笑道:“是啊,這就是我身為李家之人的命啊。陛下當初娶我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我們李家,為了陛下的江山,賭上了一切,可是陛下卻轉頭納了那麽多趙王派系的女人,納了也就罷了,懷了身孕也就罷了,但怎麽能,怎麽能──”她厲聲問道,“怎麽能為了張宛兒,不顧她的身份,封她為淑妃,還沒出生的孩子就要封為魏王!”

  “是啊,所以朕也接受了皇後給朕的教訓,在宛兒生產之前,必有皇子降生;在宛兒的品階之前,必有李家中人;在宛兒孕中也有李家的人懷上子嗣,如何,皇後對此安排可滿意?”皇帝冷笑道,“另外,也請皇後放心,張宛兒終此一生會做她的淑妃,絕不稱後。”

  皇帝最終是沈著臉帶著內侍離開皇後宮的。他壓抑了十年的秘密和怨憤,最終沒有忍得住還是對皇後傾瀉。他原以為自己早鍛煉了堅忍不拔的殘酷內心,但沒想到和皇後談到十年前慘死的兒子,還是會洩露自己的情緒。

  “柳文東的病可好些了?”

  內侍上前,低聲奏道:“好多了。”

  “既然好多了,讓他進宮來看看嘉和,畢竟是親舅舅,比賢妃和公主的關係更近,賢妃也不會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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