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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惡》第57章
江山守 第十六章

  淑妃生產那夜,李慕在家中獨坐,聽說宮裡已經亂成一團,他又收到消息說,淑妃之所以知道張翎的事,是皇後宮裡的小丫頭宮苑裡聊起這事時,不慎被淑妃撞上了。

  宮裡那些骯髒陷害的手段,他已經不勝其煩。眼下他雖仍是皇帝的重臣,甚至是皇帝的第一重臣,但再也不敢像十幾年前那樣,直諫皇帝了。淑妃要能平安生產也就算了,要真一屍兩命,皇帝既不會原諒張翎,也不會原諒李家,陷害的人倒十分毒辣。

  這是,管家過來稟告,說有客來訪。

  他挑眉,一看沈沈夜色,問:“誰?”

  “是小王。”管事後面走出一人,黑髮如墨,面如冠玉,正是趙王。

  李慕卻毫不吃驚,仿佛算准了他會來,略一頷首,“坐吧,趙王。”

  趙王也不推辭,直接坐下。李慕盯了他半天,灑然笑道:“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和趙王如此面對面好好聊過。”

  趙王顯然並不打算像以往一樣應酬他,只是淡淡道:“尚書令日理萬機,自不像小王這般得閒。”

  這時,有婢女走入奉茶,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待婢女退下後,趙王道:“尚書令是明白人,小王便也開門見山。”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小王實在無意於朝廷,在京中這些年,對故土思念日盛,希望能回去。”

  李慕淡然一笑,道:“京中千里繁華,三分明月,趙王竟思念邊關苦寒之地?”

  趙王搖頭道:“小王自小生長在那裡,京華軟紅香土小王適應許久,還是無法習慣。想來,還是那裡更適合小王。”

  李慕喔了一聲不再置評。他等著趙王的下文。

  果然,趙王又道:“小王回去,也想求尚書令一份人情。”

  李慕淡然道:“趙王言重,求字一說不敢當。趙王乃我朝──”

  趙王打斷他那言不由衷的恭維,“眼下恒州軍不到兩萬,且無主將。恒州軍為陛下守護西北門戶,保衛西伏九部,沒有主將實難堪大任。還請尚書令通盤考慮,派一主將去領攜恒州守軍。”

  見他說到正題,李慕沈默一陣,才道:“將軍目前身在詔獄,大理寺未斷案前,別說求情問詢了,連探視也不行。”

  “別人不行,但尚書令未必不行。”

  李慕訝然,看著趙王。後者微微一笑,道:“當年姑洗宮變,齊王倒行逆施,殘害忠良,意圖謀害先皇,令尊和小王約定助陛下登基。陛下感念令尊之情,曾言只要皇後誕下皇子,即為太子。”

  李慕聞言,臉色一黯,“李家無福,眼下皇後娘娘病重,至今未誕下一子半女。”皇後病勢沈屙,隨時薨逝,這是朝廷內外都知道的,德妃已搶先誕下皇長子,以於家的資歷家世,皇後去後,德妃極有可能成為後宮之首,這樣德妃的皇長子亦可順理成章成為太子;另外以皇帝待張宛兒之心,也有可能是張宛兒為後,她如果今夜生下皇子,也能為太子。怎麽看,李家無緣皇位已成定局。

  趙王道:“如果貴妃生下皇子,陛下如按當年許諾,應立為太子。”

  李慕蹙眉,“今夜,淑妃亦在生產,她若生下皇子,貴妃之既非長子亦非嫡子,怎可能為太子?”

  趙王卻道:“以陛下待張淑妃之心,未必會立她為後,反而是德妃,因生皇長子,更可能為後。德妃既為後,皇長子即為長子又是嫡子,自會立為太子。”說到這,他看到李慕不發一言地飲茶,笑道,“可是現在於家不比當年,自右僕射禁足病世,於家地位大不如前。張將軍現在身陷囹圄,不管此案如何結案,張將軍已失兵權,張淑妃沒有有力的外戚支持,她的皇子也很難成為太子。反倒是貴妃的皇子,尚書令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慕搖頭道:“不管我身居何位,皇後始終是陛下定的,太子亦是。德妃若即位為後,貴妃之子自然是藩王。”

  “德妃能為後,貴妃為何不能?”趙王淡淡笑道,“就算生前不能,死後未必不能。”這樣貴妃之子,亦能成為嫡子,將來能一爭皇位。

  李慕心頭一驚,看著趙王,半晌才道:“我以為,趙王從來不屑此道。”

  趙王聞言,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苦澀笑道:“當初小王與令尊結盟,今日也願與尚書令結盟,將來力保貴妃之子為太子。”

  這個誘惑太大了,趙王在朝中勢力他深有體會,連皇帝都坐臥不安,恨不能除之而後快。讓李家皇子做皇帝,這是他畢生的追求。可是……他沈沈看向趙王,“趙王難道就真對那個位置沒有一絲心動?”他和皇帝權分天下,離那個位置曾經一步之遙,當年他要不同意分兵,令恒州大軍兵至京城,他便能登臨九五,此刻他真的能為張翎捨棄那個位置?

  趙王坦然笑道:“沒有。”說到這,他像是要給李慕一顆定心丸般,又道,“而且尚書令可以放心,趙王這個爵位會終止於小王一代。我不會有子嗣,只惟願與將軍蒼老故里。”

  李慕大震,隨後他下定決心,“好。”隨即他又歎道,“當年,並非我李家人害張將軍。”

  趙王點頭,“小王知道。”當年,李慕視張翎如螻蟻,根本不怎麽上心一個資質平庸的無權無勢的百戶侯。即便到了後來,張翎身居高位,李慕亦沒有加害之心,李慕心高氣傲,對政治對手雖然會使用權謀,但卻不屑暗害這種手段。之前害張翎的是柳文若,之後害張翎的是柳文東。

  李慕聽到他這麽說,松了口氣,然後又道:“到今天大理寺都未結案,我也很欽佩張將軍。”他舉起茶杯,“願趙王與將軍,心願得償。”

  停刑之後,張翎最疼的不是身體,而是頭。

  當年墜馬的後遺症,十年來時好時壞,現在他身體虛弱,頭疼得像有人拿著鈍鋸在腦子裡切割,拿錘子在敲打,因為疼痛和虛弱,他在入獄後第天四就無法目視了,能活下來,全憑意志。他對自己說,絕對不能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他若死了,趙王會悔恨一輩子,姐姐會痛苦一輩子。他若死了,對活著的人來說,太殘忍了。他哪怕殘了也不能死。

  他大腿上的肌肉一寸一寸揭開,露出森森白骨,背後被烙得根本無法平躺,手腳指甲全被拔掉,並被釘上長釘,手骨被一塊一塊敲碎,連抱住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不行,每天晚上有人給他灌參湯續命,他從不推拒。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活著出去見趙王。剛開始,他靠著恨柳文東而激勵自己,絕不能死,到後來疼得連恨意都淡了,就只靠思念趙王而活。

  趙王,趙王……

  他必須活著,不然趙王太痛苦。他有時想到張宛兒,想她懷著身孕,古代的女人,這個時候懷孕算危險的高齡產婦,希望皇帝將他下獄的消息瞞得死死的,不能讓她受驚……還有茉莉……茉莉,可憐的茉莉,曾陪著他度過最初孤獨寂寞歲月的茉莉,寧死不願背叛他的茉莉,那個天天嘟囔要陪著他和淑妃過一輩子的茉莉,他把她當最親的人的茉莉,看起來聰明實際上卻是個傻孩子的茉莉……

  他想到茉莉,就對自己說,不能死,不然趙王就會想他想念茉莉一樣想念他,那種痛苦比他身受酷刑更甚。

  為了趙王,他不能死,決不能。

  在某天連夜提審之後,突然停刑了。那天晚上他被折磨得昏厥數次,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因為看不到,所以只能聽到胡嶽氣急敗壞地不停問,“你去栗州,是不是得趙王命令?”

  “趙王與你的書信到底藏在哪?”

  “丟下威武軍,秘密調動恒州軍,必是有恆州軍軍符,說,趙王是如何給你軍符的,給你軍符時說了什麽!”

  後來他疼得連胡嶽的話也聽不到了,只有周身的疼痛和大腦的疼痛,太疼了,疼得他恨不得放棄一切。

  “張翎……小侯爺……”

  他覺得有人在叫他,是趙王,還是姐姐?叫他侯爺的是茉莉……是茉莉……他又穩住心神不斷不停地對自己說,活下來吧,活下來吧,被打的是別人,不是你,被打的只是這具叫張翎的軀體,不是你,你得為了趙王,為了姐姐活下來,活下來吧……求求你了,活下來吧……活下來吧……

  就這樣,他熬過了那天晚上,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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