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水源

林桐遠遠站在那裏，看著李淵一臉的意氣風發，他的幾個兒子圍繞在他身邊。不知幾年後，他看到他的兒子們互相殘殺的那時候，他被自己的二子逼宮退位的時候，還會不會想起如今的得意。

京兆郡，馮翊郡因為早被林桐他們掌控住，李家沒費一兵一卒就輕取下，與李淵一起進關的還有一些突厥人。林桐對這些打著搶劫盤算的突厥人無比反感，可是現在突厥勢大，李家主動向對方低頭，他也只能暫且忍下。想到這裏，林桐看了看李靖，這位在五十多歲的時候，僅帶著三千騎兵便直接殺進突厥腹地，後來更是滅了突厥政權，不知此時的他看到這些突厥人是什麼想法。

李淵看到李靖出現在林桐他們這裏的時候，眼睛只眯了眯，卻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人家已經算是降了，再加上李非容在他爹面前拍著胸脯保證對方已經投誠。最後李淵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放過李靖，只是他看向李靖的眼神實在是冷的可怕。

李世民看到林桐便先笑了起來，一把就拉起準備行禮的林桐，兩手扶住對方，“將軍不必如此多禮，這次義軍能順利進入關中，全仰賴將軍大義。”

接下來便是一翻讚美，誇獎，那些溢美之詞聽的林桐都覺得臉紅。

“聽說林將軍治軍有方，不知可否帶孤一觀。”兩人正要去軍營，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喧鬧聲，“大哥為何丟下六弟在那裏。”

李非容和李建成吵了起來，李非容就跟個炸毛的公雞一般，臉紅脖子粗的瞪向李建成。明明早上見到他父親和兄長的時候還很高興的，怎麼這會功夫就惱火成這樣。

“我六弟死了。”李非容眼圈一紅。李建成將周圍的人揮退，想要安慰自己這個幼弟，不料對方卻直接將他的手甩開。李建成頗尷尬的看著李非容和林桐。

前陣子他帶著兩個弟弟去了河東郡那裏，最後卻只把李元吉帶了回來，六弟李智雲被他留在了那裏。前幾日已經被殺了，連個全屍也沒留下來。李智雲並不是嫡出的，是李淵的庶子，跟李建成不是太親近。今年不過才十四，性子頗靜。李非容跟這個庶出的弟弟關係算不上最好，卻也是真心疼愛對方。卻沒想到自己大哥竟會將六弟獨自一人扔到了河東，若不是這人是自己大哥…李非容深吸幾口氣，壓下心中火氣，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世民見狀，急忙將話題轉到別處，東拉西扯了幾句後便帶著林桐走開了，留下李建成一個人孤伶伶站在那裏。

大業十三年，正月。

劉武周殺死馬邑太守王仁恭舉兵反隋，占了馬邑，樓煩兩郡，被突厥人封為定楊可汗。同年二月，劉武周攻打晉陽，這正是李淵起兵之地，算得上李唐家的龍興之地。消息傳到李淵耳朵裏的時候，他的表現簡直可用震驚來形容。

這邊大興還未奪下，那邊卻已有人要斷自己的後路。李淵起兵時最初的那幾萬人都是從晉陽招來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不少軍士都慌亂起來。

到底派誰去做援兵，李淵在營中思來想去。永豐倉重不可失，由長子建成看守才能讓他放心，次子世民和元霸已經渡過渭北，離大興只有數步之遙，眼看就可收入將其囊中，只有五子非容在身邊。難道真要讓非容去，可這小子不善騎射，又不喜兵書，他能當此大任嗎？

李淵想了許久，終是命人將李非容喚來。李非容聽到晉陽被劉武周圍攻的消息，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三哥李元吉是否有事。李淵見他關心自己兄長，心中有些滿意，暗暗道，兄弟幾人中就數老五心慈。

“我與你兩萬兵馬，你可能解了晉陽之危？”李淵緩緩開口問道。

李非容看著父親的眼睛，有著期許，還有一絲猶豫，不禁開口應道：“孩兒定不負父親期望。”

李淵滿意的點點頭，，揮手讓李非容退下，他要琢磨一下把誰派過去給自己兒子做幫手，僅有李非容一人肯定是不成的。

“父親，孩兒想向您討個人。”李非容臨出營帳的時候，忍不住向李淵開口道。父親身邊的武將他熟悉的並不多，他又不像大哥二哥那樣，有著領兵打仗的經驗，便想將林桐帶走，好給他出謀劃策。

“是那林桐？”李淵還是挺瞭解自己兒子的，一開始便是他引薦的林桐，林桐在李淵的眼中早就被蓋上了李非容的印記了。這人是當初奪下永豐倉的功臣，在此地跟隋軍打了不少次仗，經驗也算豐富，跟兒子關係又好，派他去確實要強過他人。

李非容紅著臉點了點頭，李淵笑著道：“他本來就是你的人，你就帶著他一起去吧，還有他的兵馬也可一併帶去。”林桐這一年多來，在華陰這裏訓練出了一只近萬人的隊伍。這些人平日裏被林桐死命的操，打過幾次仗，也見過血，算得上是精銳。李淵剛一到永豐倉，林桐就把手中的大部分兵權交到了他的手中，以示並無二心。不得不說他的這個舉動還真是讓掌權者放心，李淵心中對林桐自此更看重了幾分。

兵貴神速，李非容找到林桐，兩人連夜起兵，回援山西晉陽。林桐臨走時特意把李靖一併帶了去，李淵這一路上封賞了不少人，軍中將士，鄉紳士族，甚至連鄉間年過七十的老翁都被封了個五品的散官，唯獨李靖卻被李淵給漏了過去，也不知他是怎麼得罪了未來的老闆。

河東郡被屈突通佔據，此人也是隋朝的一員猛將，此時他正與劉文靜對峙。林桐和李非容並沒有對上屈突通的打算，直接繞道。

行至西河郡的時候，卻遇到了從太原逃出來的李元吉。李非容見自己哥哥沒事，先是一喜，後來便問起他是怎麼逃出來的。李元吉此人也算得上是極品，對部下說自己領精銳出去迎戰，然後就帶著家小金銀，由精銳護送著連夜跑了。

李非容氣的直哆嗦，父親讓三哥留守晉陽，他就是這樣留守的麼。若不是他的兄長，他，他便要親手砍了他。李非容最後只冷了臉，讓他這沒用的三哥自己去向父親解釋，他要去奪回晉陽。李元吉帶出晉陽的兵馬也被李非容扣下了一大半。

李靖只在一邊輕笑不語，李非容頗沒好氣的問他笑什麼，李靖的眼神卻一下變得銳利起來，“殿下可知，劉武周手中有多少兵馬，突厥又與那劉賊有多少聯繫。攻打晉陽需要多少兵馬，需要什麼攻城之器。最關鍵的是，我們此行為求速度，並未帶得多少軍糧，此時正是春耕之際，糧草難得，大軍的輜重從何處解決，這些不知殿下可曾考慮過。”

李非容被李靖問的一頭冷汗，忙道：“還請李卿明示。”李靖也是看出李非容的性子，才敢這般質問來表現自己，若是換了李世民這等帥才，此時的李靖肯定是不言不語。

“聽說林將軍手中有一物，聲如暴雷，能引來天火，將人燒的一乾二淨。”李靖笑問道。

林桐臉皮紅也不紅，這火藥的謠言能傳成這樣，絕對有他的一份功勞。不得不說，火藥這玩意，用來提高己方士氣，攪亂敵方軍心還是非常好用的。“嗯，不過此物不易存放，我帶的並不多。”

“無妨，我心中有數。”李靖一臉的自信。隨後便命大軍停下休整，接著又派出探子前往太原刺探消息。林桐記得劉武周在歷史上最後是被李世民解決的，兩邊磨了不少日子，尉遲敬德也是那個時候收服的，就是不知李靖他能想出什麼對策來。

劉武周與李靖也算是共事過一陣子，這兩人一個是馬邑的郡丞，一個是鷹揚府的校尉。李靖自有觀人之術，劉武周是什麼個性他自然也清楚的很，此人野心勃勃，勇猛有餘，智謀不足，真不知他是如何作出攻打晉陽這個頗為明確的決定的。

李靖並不會知道，宋金剛在不久前，帶著四千人前來投奔劉武周，就是他建議對方搶佔晉陽，再以太原為根據，以圖天下。

探子沒幾天便來回報，對方正朝此地派兵，李靖急命全軍上下嚴陣以待。等了數天卻不見對方來襲，李靖又派探子探查，沒想到探子才出去一天，便有人報，營中大量士兵病倒，上吐下瀉不止，疑似中毒。

李靖一下便反應過來，對方肯定在上流的水源裏下毒了。李非容當即就要下令移營，卻被李靖阻止。命人繼續做出日常活動的樣子來，一邊著軍醫給那些中毒的兵士解毒，一邊讓士兵就地挖井。

“為何不讓移營。”李非容不解，趁著四下無人，偷偷拉了林桐詢問。

林桐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頭，解釋道：“對方既然下毒，就證明他們沒有跟咱們正面交鋒的勇氣，或者說他們想借取巧來獲得勝利。你一移營，他們自然會得知我方軍士中毒，到時他們便會一鼓作氣攻打過來，咱們這邊士氣低落，又有損傷，到時自然是潰敗而逃。”

“可是這樣又能裝多久”李非容有些焦慮的看著營外那些士兵，這些人不停的用舌頭舔著已經出血的嘴唇，他們中大多數已經一天都沒有進食飲水了，人不吃東西可以支撐數天，但是不喝水，就是兩天也是要命，到時根本不用對方出兵，恐怕自己這邊就要不戰而退。

“放心，用不了太久，這附近水源豐富，應該很快就能挖出淨水來。”林桐安慰道。事實上他比李非容更焦慮，這些士兵有一半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少一個他都心疼的不得了。可此時他也不得不作出無事的樣子來安慰李非容，以免對方心慌外露，影響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