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誒，你說那屋子裏關的是什麼人啊？”“聽說是個官爺，本事還挺大的。”“本事大又怎麼被咱們將軍給捉住了。”李靖在屋裏頗無聊的聽著外面那些議論。

“將軍。”討論的聲音一瞬間全消失了，院中一片安靜。片刻後，一個男聲響起“把這些說閒話的拉下去，每個人十板子。”

門打開後，李靖就看到李非容和下午領兵的那個青年站在一起，青年一臉歉意的對他笑了笑：“慢待了李大人，還請多多見諒。”

李靖沉默的看著青年，眼中一片審視，林桐將酒食擺好，“還請李大人用些飯食。”

“不知李大人這次擅自進京所為何事啊？”李非容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正在吃飯，直接開口道。雖說他因為林桐的勸說，不打算跟李靖計較太多，但是對方打他那兩下，他卻也是不會忘記的。

李靖直接無視掉李非容，夾了一塊肉，慢條斯理的吃了下去。李非容見沒什麼效果，又道：“聽說李大人是去請罪的，還自帶枷鎖，不知那枷鎖現在何處啊？”

林桐在一邊乾咳兩聲，李非容瞪林桐一眼，將話題一轉，臉上那抹頑意消失無蹤：“李大人裝成待罪之身，只怕是要去面聖，狀告我父子謀反吧。”

李靖眼皮抬也不抬一下，依舊吃吃喝喝，李非容繼續道：“那昏君弑父殺兄，自篡位後便耽於享樂，僅他出遊開鑿運河，死傷不計其數，又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三征高句麗…”

“停，你不用說了。”李靖放下手中筷子，“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五公子今年還未及弱冠吧。”

李非容愣了一下，隨即臉色難看起來，對方這意思擺明瞭是看不起他年紀小。

李靖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唐國公今為天下除暴亂，吾願為其效力。”他的這一句話一下就把李非容給震傻了。

李非容來之前準備了不少說辭，卻沒想到這人說降他就降了，乾巴巴丟了幾句場面話後，李非容找了個藉口便離去了，臨走時把還想賴在這裏跟李靖套近乎的林桐一併拉了去。

“這人會不會太容易降了，他可是要去面聖告狀的，怎麼會這麼容易就降了咱們？會不會有詐？”李非容不安道。

“應該不會吧。”林桐倒是覺得沒什麼，對方現在已經落到了他們手裏，是死是活都是自己這邊一句話的事情。很顯然，李靖並沒有想死的打算，他雖說忠心於隋煬帝，但是還沒忠心到願意去給對方陪葬的程度，所以才會降了李唐家。而且他此時應該也已經看出李唐家的優勢了。

不對，林桐想起李靖嘴角那抹奇怪的笑意，心中開始回想他看過的關於李靖的資料，史書上記載的太少了。但是有一點很清楚，李淵打下長安後，要殺的官員中，除去刨李家祖墳的，就是李靖了。這樣的記恨對方，總讓人有種李靖其實狠狠得罪過李淵的感覺。而且李靖為何要自帶枷鎖？說是為了告狀，可這解釋卻總讓人覺得有點牽強。

“爹爹，聽說昨天城中戒嚴了，發生什麼事了？”林楠也不讓人通報，穿著一身特製的小盔甲走了進來。

小傢伙已經十歲了，早在年初就被林桐丟到軍營中磨練去了。不過他身邊卻沒一個成年的兵，跟著他的全都是八九歲左右的娃娃兵。這些年林桐陸陸續續收留了不少流民的小孩，全丟給了林楠。小傢伙日日與這些小孩同吃同住，一起訓練，等長大後，這些便是他最貼身的親兵。

看到李非容站在林桐的身邊，林楠心中歎了口氣‘這傢伙又過來了。’怎麼他就這麼喜歡往自己爸爸身邊湊呢？小孩百思不得其解。

林桐見到了自己的偶像，心中的喜意簡直藏不住，一把將兒子抱起，笑眯眯道：“我給你捉了個師父。”他已經有一年多沒這樣抱小傢伙了。林楠一下就僵住，手腳微微顫了一下，臉上迅速浮起一片紅霧。接著緩慢的伸出手抱住父親，小臉就想埋到林桐的頸間去撒嬌。

“爹爹又給我找了個什麼師父。”林楠的眼睛被水汽一潤，明亮的嚇人。

李非容在一邊看的心中泛酸，也不知這兒子是他跟誰生出來的，這樣疼寵，若是眼珠裏能放人，恐怕他早就塞進去了。一直沒聽他說過有妻子的事，也不知那女人現在在哪里。

林桐的事情他已派人去查過，當年的事情已經是一清二楚，那個昏官和張家都被李非容暗記下來，就等起兵後收拾了他們。只是他派出去的人只打探到潞城那裏，再往前查林桐的身世來歷卻有些模糊不清了，漳南那裏已經十室九空，名冊也早已消失無蹤。

若是林桐他的妻子沒死，以後突然出現。李非容每每想到這裏就有些煩躁，若是能找到那女人，自己就許她些錢財，再偷偷將她嫁給別人。當然如果那女人要是死了是最好不過，可聽林楠的意思，他娘好像還活的好好的，要是那女子自己找過來，又不識好歹，那也怪不得自己心狠了。

林桐跟兒子說著話，就看李非容在那邊突然變得殺氣騰騰的，臉上表情一會兒一變，又是喜又是怒，不知在抽什麼風。

等林楠睡下後，李非容又溜到林桐的屋子去，將門一關，笑嘻嘻的就撲了過去。林桐卻拍了拍他的屁股，將他按到一邊的榻上“別鬧，我正給大哥他們寫信。”

林桐的歷史很一般，知道的那點關於李靖的事情也不過是因為他比較崇拜此人，才會比較有印象。但是其他的隋末細節卻知道的不多，那些反王的名字他知道，李家大概怎麼奪的天下也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具體時間。

歷史上的李淵起兵是在大業十三年的五月，而此時不過是大業十二年九月，對方竟已做好起兵的準備了，整整提前了九個月，不知算不算是他引起的蝴蝶效應了，而此時李密才剛加入瓦崗寨。

林桐將信封好口，看向已經睡的一臉迷糊的李非容，眼神晦暗難辨。權利果然是最腐蝕人心的東西，他不過掌了一年多的兵權，就已經有些割捨不下。也難怪他的哥哥以後會因為那把椅子，掙的你死我活。

歷史上並沒有李非容這個人，不知這個時空是怎麼回事，竟莫名的多了這樣一個人。林桐摸著愛人的臉，這張臉這樣的年輕，眼神還是清澈，清醒時就像一頭剛降生的小鹿一般，活力四射的到處蹦跳著，毫不知周圍危險。睡著了就像只貓咪一樣，滿是依賴的靠著他。不知他以後會不會死在自己的哥哥手裏，李非容在夢中感覺到林桐的體溫，臉在林桐的手上無意識的蹭了蹭。

林桐忍不住笑了起來，輕喃道：“你放心，我會護你周全的。”低頭在李非容的額上印了一吻，溫和而不帶情欲。而這一切，李非容在夢中全然不知。

大業十二年十月，李淵於太原起兵，將王威、高君雅斬殺。同年十月，西河郡被李建成李世民攻下，十一月，臨汾郡，絳郡被李淵領兵攻下。

關於李靖，我在天涯看到一個很好的帖子，那作者其中一段話是這樣寫的

按史書記載，當時任馬邑郡丞的李靖對此印象深刻，認真觀察李淵，覺察他有奪取天下的野心，於是給自己戴上枷鎖，打算前往江都反映情況，經過京都大興，道路被阻，計畫沒能實現。

這件事非常可疑，首先李靖認為李淵有野心的證據只是自己的感覺，憑感覺就去告密似乎不是李靖能做出的事情，此外，就算他發現異常情況，也該先向直接領導王仁恭彙報，即使王仁恭不接受，他也沒有道理自己拿下自己，以囚犯身份南下江都，難道不是囚犯身份就不能去江都彙報情況？何況，囚犯一般都是就地拘押，沒有可能自由旅行。退一萬步說，就算前面事項成立，李靖在大興被阻，他難道不可以直接向京都留守府反映情況，由留守府派人向江都報警？需知楊廣對李淵一向心存猜忌，一個報告過去，李淵必然悲劇。

綜上所述，個人認為，李靖壓根就沒有覺察李淵打算謀反，至少壓根沒有打算告密，實際情形是他與李淵因某件不為人知的事情產生劇烈衝突，被李淵囚禁。王仁恭大約為了保護他，才命人將他押往江都，卻在京都被阻隔（也或者只是將他押往京都，去江都沒必要繞到京都）。

至於李靖為什麼寧願承認自己是隋朝特務，理由也很簡單，他與李淵之間的那場衝突一旦曝光，會影響到李淵的光輝形象，李靖不能說也不敢說。這一點，從李淵奪取大興後幾乎殺掉李靖就可看出端倪：李淵一路攻到大興，沿途沒有殺一個隋朝官員，攻下大興城後也只格殺刨掘李家祖墳、毀壞李家祖廟和殺害李家親人的陰世師等人，為什麼獨獨不肯放過李靖？

多虧李靖對馬邑發生的事情諱莫如深，刑場上的表現也很恰當，加上李世民全力營救，才逃脫一死，代價是永久承認自己是隋朝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