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你聞到什麼味道沒?”“什麼味?”
“我也說不上來,好像有點腥臭味?”幾個人四下裏一陣亂嗅,沒發現什麼異常,也就懶得理會,轉身繼續喂馬。將近兩百多匹馬,哪怕有驛站的人幫著,喂完天也要黑了。
因著玉佩那事,林楠一直想向李非容道歉,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今天正好就是個機會,李非容累了一路,圖清靜,把身邊服侍的人都趕了出去。小孩尋思了半天,記得那人喜歡吃那些養生之物,他老師倒是教過不少養生的食譜,今天就給他做一份,端過去的時候順便向他賠罪。
也是該王文倒楣,他的計策本來可算是萬無一失,李非容和林桐他們這些人不會吃驛站做的食物,可是一般的兵士卻要吃這裏的食物,王文一開始就是打算在兵士的飲食中下藥,至於那些單獨吃飯的將領屋中裏有他花高價淘換來的迷香,混在檀香中,等到藥效發作,到時候就是一鍋端,一點麻煩都沒有,對方剩下的的那些財物馬匹正好供他招兵買馬。
王文身邊的那些強盜可不知這個新老大的心思,他們只知道是肥羊,卻沒想到是官家的人。不過此時也由不得他們了,本來他們就是拿命去換財,這只肥羊就算身份特殊又怎樣,殺光了燒乾淨了,誰會知道是他們幹的。
先不說他們帶的錢財,就看那兩百多匹駿馬,就能讓他們下半輩子都吃喝不愁。所以說,錢財迷人眼,這話一點不錯。
林楠湊到廚房,把李非容帶的廚子趕到一邊,自己去給李非容做吃食了。如果是原本帶的那個廚子,未必能發現不對,可林楠是孫思邈的直傳弟子,又被竄山猴調教過,對那些江湖手段中的那些迷藥毒藥敏感的很,端出去的那幾鍋湯餅,怎麼聞怎麼不對。林楠心中疑惑,漫不經心的在灶台邊轉了轉,像是四處在找調料,沒一會兒,就在火堆邊發現了一張沒燒乾淨的油紙。
小孩左右看了看,趁著沒人注意,將那油紙攥到手心,找了個藉口溜了出去,細細一聞,心中大驚。這味道,是迷藥!
林楠馬上便意識到,這家驛站九成九有問題了。忙忙奔進大廳,不少人已經圍坐在那裏吃了起來,林楠也不知多少人吃了那些迷藥,只想阻止他們吃飯,又害怕打草驚蛇,驚動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腦中一急,喊道:“咱們的馬剛剛不知吃了什麼,好像有點問題。”
這些兵士一個個都是從戰場上廝殺下來的,最是心疼馬匹,一聽到馬出了問題,也顧不上吃飯了,將筷子一丟,就要出去看馬。
林楠瞥了一眼桌上的飯食,心中就是一涼,短短一刻,已經下去一半了,估計是都吃了。小孩心中焦急,面上卻不動聲色,幾步跑到了林桐的房間,梆梆的拍著門,急道:“爹爹,你的馬好像也出事了。”
林桐很瞭解自己兒子,這種小事,他不會驚慌成這樣,門才打開,林楠一個閃身就竄了進來,“爸,這個驛站八成是個黑店,他在咱們的飯裏下藥了。”
“什麼?!”
“我看有不少人都吃了,怎麼辦。”林楠正要繼續說下去,突然一皺眉,抬眼看向屋中的香爐,隨即大驚失色,忙將那爐子扔了出去,把窗戶打開,又尋了塊布沾濕,拍在林桐的臉上“這香爐有問題。”
唐人愛點香,能驅蟲又顯得高雅,屋中常放著各種熏香,林桐早就習慣了這些,是以今天在驛站看到屋中點的香爐也沒想太多。
只是這一會兒功夫,他便覺得有些頭暈,林桐心知不好,拿著林楠的金針一咬牙刺入小指甲蓋裏,尖銳的疼痛讓林桐瞬間清醒了過來,他不會沒事割自己一刀,割不好還影響戰鬥力,俗話說十指連心,刺這裏絕對是提神的好辦法。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林桐也不做多想,抽出陌刀,直接推開門,準備大開殺戒。對方用下藥的手段,自然是因為對方的武力值不夠,對這樣的,直接砍殺就可以。
迎面過來一個僕役,還沒等他開口。林桐一刀已經落下,那強盜假扮的僕役當即就被劈成兩半,腸子穢物流了一地。林桐皺著眉,喊道:“驛站裏的都是強盜,在飯菜裏下了迷藥,弟兄們,都抄家夥。”隨後,一推林楠,“你去看著點你李叔父,他估計也被迷昏了。”
林楠點了點頭,跑去李非容的屋子,這時大廳早已亂了起來,不少人聽到林桐的話想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才知道中了招。
王文看到廳中的大部分兵士一個個的都東倒西歪,心中大喜,但是他的喜悅也只能持續那麼短短一霎。林桐已經從樓上朝下殺了過來,他招來的那些強盜,連一招都撐不過去,便被那人劈死,甚至是連武器一起被劈成兩半。樓上不斷掉落的頭顱,殘肢,碎成一團的腸胃,把下麵的那些強盜嚇的一個個腳軟不已。
“住手,你要是再動,我就殺了他們。”王文慌亂間拿刀架在一個兵士的脖子上。林桐連看也沒看一眼,從樓上跳了下來,滿眼通紅的看著廳中還活著的那二十多個強盜,這些人嚇的肝膽俱裂,其中幾個人不知怎麼突然爆發了一下,推開門便跑了出去,剩下的那些估計已是嚇的魔障了。
跑不及的那些人被林桐當場砍死在那裏,最後只剩了王文一人,他到底也是上過戰場的,卻完全不是林桐的對手。拼死跟對方接了幾招,手中大刀被林桐挑落到一邊,脖頸上便是一涼,眼看著他的腦袋和脖子就要分家。王文猛然喊道:“你害死我娘,難道還要害死我嗎?”
林桐的動作一頓,“我害死了你娘?”來到這裏後,他只殺過兩個女人,一個是方無良的老婆,一個便是那作偽證的女人。難道這傢伙是?
“沒錯,我們王家一開始收留了你,你和你兒子最後卻害得我家家破人亡!我娘,我祖父,還有我妹妹都是被你和你兒子拖累死的!”王文一臉的恨恨,“你和你兒子在外面招惹了人,卻要我家替你受過,害死我家三口人。現在你大富大貴,還要殺了我,你也太恩將仇報了!”
林桐愣愣的看向王文那被鬍鬚遮住的面孔,黝黑的面孔,有些熟悉的眼睛,輪廓,“你是王大的兒子?”
“沒錯,我就是王大的兒子。”王文直起身子,膽氣仿佛也壯了不少。。
被迷藥影響的林桐這會神志有些迷糊,他只覺得眼前這人眼熟的很,不是像故人王大的那種眼熟,好像他才見過這人沒多久。
林楠這時候扶著李非容走了出來,冷聲道:“你不是周成麼,怎麼又成了王大的兒子王文了!”
周成,林桐終於想起來這雙熟悉的眼睛是誰的了,就是周成,那天晚上毒打林楠的那個人,沒想到這傢伙蓄起了鬍鬚,膚色也黑了不少,一時間竟沒有認出來。
“我是周成,也是王文,周成只是我的化名。”
還沒等王文繼續說下去,林桐隨手抄起一個鍋,在王文的腦袋上狠狠的來了一下,對方應聲倒地,被砸昏了過去。“我撐不住了,你們把他先綁起來,一切等我醒了再說,先別殺他。”留下這麼句話後,林桐便趴在桌上迷糊了過去。
廳中清醒的士兵不多,也就是那幾個喂馬的沒有中招,這些人把王文綁了個結結實實,又把昏倒的同伴都扶到屋裏。李非容也暈乎乎的,他還想吩咐什麼,卻也來不及說就睡了過去。一直到半夜,這些人的藥效才都散了去,林桐是醒的最快的。他一醒來就提出要去看看王文。
王文被捆的結結實實的丟在大廳裏,林楠在他臉上潑了些水,把王文弄醒。林楠對王文的那些說辭是很不屑的,什麼叫他們弄死他家三口人的,明明是方無良弄出來的事。這人簡直就是遷怒於人,哪有這樣的,不過看父親那樣子是不准備殺他了。
林楠想了想,當年王大嫂對他也是很好的,真要讓他動手殺了王大嫂的兒子,恐怕他也下不去手。但是這樣放了這人又太危險,這人心胸如此狹隘,日後說不定還要想辦法報復,放了他簡直跟放了個禍害一樣。
林桐看著王文,他其實是很想殺了這人的,先不說前陣子他在軍營中想方設法要置林楠於死地,已經觸了林桐的逆鱗。如今又用了這下作法子,如果不是林楠機靈,及早發現,恐怕現在他們這些人已經在地府相會了。
做了許久的思想交戰,林桐最後還是決定放了這傢伙,不管怎樣,他從心裏認為,自己確實是欠了王家的人命,當年王家如果沒有收留林楠,根本不會家破人亡,這孩子或許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就見林桐高高揮起大刀,王文一閉眼,等著那刻,不料身上卻是一松,“你聽著,我這次就放了你,我確實虧欠了你王家不少,你說我欠你王家三條命。你在軍營中暗害我兒,算還了一次;這次你來殺我們,又還了一次;我把你放走,便擔了你的罪責,又還你一次。總共三次,再不相欠,下次如果你再落到我手上,我不會再管你是誰。”
王文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麼,卻又擔心惹怒這兩人,猶豫了片刻,大步轉身跑了出去。
處理好這一切後,林桐心中有些抑鬱,只希望他今日這一放,不會是放虎歸山。看那王文的樣子,絕對會再回來報仇,可他是真不想動手。殺人殺的太多已經有些麻木了,他想保留著心中殘留的那些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