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開車的時候並沒有確認油桶的存儲量,費長樂無意間的一瞥,剩餘少的可憐,能不能到達最近的加油站都是問題。
幸好沒有上高速公路,順著道邊停下。
孫雅仁一路看著窗外,一支接一支的吸煙,感覺車子停下後,問:「怎麼停下了?」聲音有些嘶啞。
「快要沒油了。」費長樂記得後備箱有水,按下後備箱按鈕後下車。
從後備箱取出兩瓶水,向周圍望瞭望。
靜謐的公路上許久才有一兩輛車通過,兩排路燈祥和的延綿向遠方,帶有腥氣的風吹拂起運動衫。
轉頭望去,波瀾起伏的海面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打開車門,車內暖和的氣息迎面包裹住泛涼的肌膚。費長樂將礦泉水的瓶蓋擰開,遞給孫雅仁。
許是吸煙過多喉嚨乾渴,孫雅仁喝了兩大口:「這是哪裡?」
「海邊。」
孫雅仁雖然一直在看著窗外,但卻什麼都沒映入眼內,聽完費長樂的回答,才發現目光所及處是一片大海。
淩晨,在溫暖的車內凝望大海。
深夜裡海平面就像一灘渾濁的墨水。看到大海的一瞬間,孫雅仁會想到,自己有沒有在這裡扔過屍體。
蔚藍的藍水下,誰能想像到海底有著多麼骯髒汙穢的事情,孫雅仁甚至不敢到海邊去觸摸浪花,仿佛自己只要一碰,就會被大海吸入到深淵。自己和這海水般,渾濁不堪。
腦海中胡亂的想著,額頭輕輕的抵在玻璃上,進入夢鄉。
濕潤冰涼的風輕柔的拍在臉上,全身上下卻感受不到涼意,就像倚在一個大暖爐上。
慢慢的睜開雙眼,不是一成不變的天花板,也不是佔據半面牆的窗戶,是一片朦朧的金黃色。
孫雅仁揉了揉雙眼,背後的觸感意識到自己依靠的是一人的胸膛,意識還未蘇醒,身體已經做出反應,抽出槍,轉身向後,槍還未舉起,就放下了。
費長樂身穿半袖,似乎已經坐了很長時間,衣服上沾染了清晨海邊的潮氣。「您醒了,喝水嗎?」
孫雅仁將槍放回原處,蹲在地上的膝蓋感受到塌陷的柔軟,低頭一看,是細細的沙子。
「什麼時候……」孫雅仁並不記得昨晚有從車裡走出來過。
「我想看日出,不放心您一個人在車上,就將您抱出來了。」
孫雅仁喝了一口水,在費長樂身邊坐下,醒來時看到的金黃色正是初露頭的朝陽。這也是孫雅仁第一次在海邊看日出,點上一根煙,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著費長樂的運動外套。
「你不冷嗎?」
「不冷。」
孫雅仁怕冷,也就不再問。近距離的看日出並不是有多麼的美,甚至在逆光處有些刺眼。孫雅仁眯了眯雙眼。
「老闆,您看海。」
海?
隨著太陽的升起,海平面的顏色也在發生的變化,夜晚的黑色已經褪去,被陽光染成一片淡紅色,漸漸的變化為金色。
直到太陽完全從海平面升起,海水的顏色閃爍起鑽石般的光芒。
孫雅仁放緩了呼吸,一串串哈氣從口中呼出。
精光閃耀過後,海水恢復了甯謐優雅的藍色,純淨柔和的波浪,一望無垠的廣闊和不可掌控感,讓人不禁鼻頭發酸,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運動服從肩膀滑下,孫雅仁完全沒有察覺。
直到費長樂將掉下的外套重新給他披上,才怔怔的轉過頭。
「人們常說,站在海邊眺望,就會有被心洗滌過的感覺,昨晚看到大海,漆黑的有些恐怖,早上卻完全變了樣子。」費長樂的聲音低沉,就像華麗的大提琴。
孫雅仁也從未想過,昨晚這片讓他唾棄的大海,今天卻讓他有如此的動容。
「任何事物都有美的一面,老闆,是這樣嗎?」
「你是小學生嗎?對著大海感慨?」孫雅仁輕笑道。
應該是吧,任何事物都有骯髒的一面,但只要有能讓人感動的地方,就有他存在的價值。
費長樂昨晚的話在耳邊迴響,我從沒有認為老闆您噁心,無論老闆您有什麼樣的遭遇,我這個人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
自我的厭惡感以及昨晚見到金允航戀人的痛楚仿佛減輕了些。
「走吧,我餓了。「孫雅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向車子的方向走去。
「老闆……」費長樂開口,孫雅仁轉過身,目光一頓。
費長樂90度鞠躬:「昨晚說的話太失禮了,請您原諒。」
孫雅仁勾起嘴角,道:「我怎麼罰你呢,試藥也沒有用,而且你又抗打,廢了你的手腳,我又太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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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長樂,給我一個威脅你的籌碼吧,你最在意什麼。」
健碩高挑的身影站在離孫雅仁五米遠的地方,啟唇。
話語隨風吹進了耳中,孫雅仁與費長樂對視的目光一怔,向左下角移開目光,右手抓了抓有些散亂的頭髮,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小聲呢喃:「太狡猾的回答了。」
費長樂道,您不再痛苦,就是我最大的祈願。
「老闆?」費長樂沒聽清楚,在後面喊道。
「走快點。」
依靠僅剩的油撐到了最近的加油站。
加油站緊挨著一家KFC,知道孫雅仁的早餐不能落下,費長樂買了兩份粥和六個火腿蛋漢堡,一份豆漿。
回來的時候,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正在加油,孫雅仁坐在副駕駛上打電話,按照孫雅仁手指所指的方向,費長樂從駕駛座側邊的小櫃中拿出現金付了加油費。
孫雅仁講電話的內容也飄進了耳朵裡:馬雲,今天的日程上午排空,我下午回去,對,健身也移到下午。
從加油員手中接過了發票,費長樂上車,關門,開動。
「用現金付的?」
費長樂點點頭。
孫雅仁搖搖頭:「我指的是裡面的加油卡,算了,你買什麼回來了?」
「您早上不能吃油膩刺激的,我買了一份香菇粥、一份薏米粥,還有一份豆漿。」費長樂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抽空把東西從後座拿過來。
和費長樂在一起,孫雅仁即使全天都吃刺激性的都沒有關係,但解釋起來太麻煩,費長樂就作罷。
孫雅仁揭開粥盒的蓋子,車子開的很平穩,吃粥也不用擔心會溢出來。
「老闆,去哪?」
孫雅仁輕咬塑膠勺子,眼神向窗外看去:「隨便找個地方,我要睡覺。」
「啊……」孫雅仁想起什麼了一樣,轉過頭問道:「你新買的房子弄好了?」
「嗯,都弄好了。」
「那就去你家吧,在樓下買一個牙刷和內褲。」
費長樂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下,回答:「是。」回想自己已經把設計圖紙和工具收拾起來了,便不再憂慮。
汽車快速的行駛,在孫雅仁的提醒下,今天的路線沒有任何的問題。
「費長樂,下午去允航家幫我把西服外套取回來。」
費長樂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孫雅仁,半垂眸子,慵懶的窩在車門玻璃與座位之間,抽著煙,將煙灰彈進剛吃完的粥盒中。
「是。」
打開家門,孫雅仁毫不拘束的走進門:「要拖鞋嗎?」
「您隨意。」
瞥了一眼鞋架上的拖鞋,和客廳地面鋪著的地毯,孫雅仁將鞋脫下,出乎意料的將脫下的鞋整齊的擺放在鞋架上,抬頭對上費長樂的眼睛,輕笑道:「有家教吧。」
「你的房間是哪個?」走進客廳,左右兩個房間,費長樂剛想說,孫雅仁擺手:「我猜。」
向左邊的房間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兩個房間的門都沒有合死,孫雅仁用腳輕輕一踢,右邊房間的門打開。
一張灰色的大床,整齊擺放的被子和枕頭,一個衣櫃,一個書架,上面零星只有幾本書,右側靠牆放置著跑步機、書桌。
「哦,Bingo。」吹了個口哨,孫雅仁走了兩步一頭紮在床鋪中:「在車上睡的脖子都僵掉了。」
「老闆,您不沐浴麼?」
「不了,過來幫我把衣服脫了。」
孫雅仁整個人癱在床上,就像一個大型人偶,只有在費長樂褪不下衣物時才抬個腿、抽個手。
孫雅仁只穿了一件襯衫和一個西褲。
解開褲腰帶,孫雅仁微微將臀部上抬,費長樂順利的將長褲脫下,解開襯衫鈕扣時,不可避免的,又看到了小腹和大腿內側的傷痕。
斑駁錯亂,有類似割傷的、煙頭燙傷的。
「喂,你在看哪裡?」
費長樂拿過一旁的鴨絨被,沒有回答,被子展開,正欲蓋上時,孫雅仁抬起修長白皙的右腿架在費長樂的肩膀上,聲音沙啞誘人:「舔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