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舉起左腕,看了眼黑色陶瓷腕表,孫雅仁淡淡的道:「30分鐘到。」
圍著費長樂的六人立即停了手中的動作,整個孫氏都知道,孫雅仁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棕色的毛衣上多處破損,露出被鐵棍劃破的肌膚。由於雙手護住,看不清費長樂此時的表情,只能看到粘稠的血液未間斷的,滴落在高級的灰色毛毯上。
沒有人會認為,這個人還有救。
點了一根煙,孫雅仁對孫經成笑道:「你的肋骨再不接,可能就廢了。」
孫經成沒有答話,對費長樂喝道:「小子,抬頭。」
在場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有問無答的結果,只有譚文知道,以費長樂的生命力,這根本是九牛一毛。推了推眼鏡,譚文掩飾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
5秒,10秒。
費長樂沒有任何的回應,就像一個血淋淋的雕像,紮根在染遍他鮮血的灰色毛毯上。透著一股蒼涼的味道。
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死亡猶如空氣。他們每天製造的武器,遍佈全球,以每把手槍取代一條生命為代價,他們早已深陷地獄。
眉骨微不可查的稍稍上揚,孫雅仁摸了摸系的嚴嚴實實的領口,50萬只是小數目,難得的是,費長樂是個人才,不禁有些惋惜。
面頰的肌肉細細的抽動,孫經成笑了,嘴唇向兩側抬起,即將要露出牙齦的高度時,停住了。
費長樂以極緩慢的,讓所有人屏息的速度,抬起了頭。
那是一雙怎樣的雙眼。
血液從額頭上滑下,染濕了睫毛,染紅了雙眸。銳利的雙眸並沒有散發出任何的殺氣,就那樣平淡的凝視著孫經成的方向,深紅色的瞳仁中仿佛蘊含著無垠的宇宙,漫天星辰,璀璨繁華。
在孫經成的眼中,那是□裸的挑釁,費長樂的目光讓他暫態暴怒。
忍著疼痛,孫經成從肩胛骨的槍夾中掏出手槍,對準費長樂的左眼!
整個過程中,費長樂紋絲未動,就在孫經成要扣下扳機之時,一個人擋在了費長樂身前。
孫經成下頜微收,額角青筋凸起:「孫雅仁,你給我讓開。」
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孫雅仁淡笑自如。
馬雲和譚文在孫雅仁站出時雙雙舉起手槍,對準孫經成,孫經成的保鏢同一時間亮出武器瞄準孫雅仁一方。
場面一時陷入僵局,任何一方的擦槍走火都是一場難免的大戰。
「大哥,點到為止。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孫雅仁身為三兄弟中勢力最龐大的少東家,實力自是不容小覷。
凝視半響,孫經成猛地閉眼,放下手槍,聲音陰狠:「我一定會把那小子的人頭掛在你的大門上。」
「隨時恭候。」
雙方同時收起手槍。
孫經成抬手,保鏢前後抬起簡易擔架。
孫雅仁嘴角叼煙,目送孫經成離開:「下次我鋪好床等你,大哥。」
孫經成由於之前動作過於劇烈,此時肋骨痛的以快麻木,冷汗順著臉頰流下,身後的襯衫早已打透:「我早晚要殺了你。」
待孫經成等人消失在樓梯口,譚文對看著窗外的費長樂說道:「剛才怎麼不馬上抬頭?」
雙方整個對峙的過程中,費長樂始終看著落地窗外,仿佛漆黑的夜色中有什麼使他深深著迷一般。
費長樂轉過流滿鮮血的頭顱,啟唇,白色的牙齒與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我睡著了。」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孫雅仁少爺,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也有些意外。
「你感覺還好?」如果孫經成知道費長樂現在的狀況,會不會氣得把他的別墅炸了?
「就是腿有些麻了。」
「嗙—」從研究室出來的許峰正好遇到被單架抬著的孫經成,知道出了事情,飛一般的沖到孫雅仁辦公室,推門就看到像被血洗過的費長樂。
聽馬雲說完經過後,霎時就沸騰了「老大,就這麼算了?」
「打平了。」
「長樂不知道老大你們那檔子事,只能算是誤傷,他們下手這麼狠分明是想打死人!」
孫雅仁眉眼一凜,語氣降了少許:「許峰,你在對誰說話。」
許峰一噎,氣勢稍收斂。
「那又想怎麼樣,因為孫經成下手太重就和他們火拼?」右手夾煙,孫雅仁冷淡的目光透過縷縷白煙,掃在費長樂的身上:「因為他,還不值得。」
「我永遠不會因為一隻螞蟻,去與別人對立。」
如果說之前的孫雅仁只把費長樂當一件臻品來看待,並且有折騰他的心思的話,從今天起,孫雅仁才開始真正正視,費長樂,這個男人。
被迫服下兩種擾亂腦神經的藥品,繼而是至於死地的棒打。這個男人,始終以自己的方式,向任何人展示著自己強大的生命力。
似乎沒有任何外在因素,能夠摧毀他堅定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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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雅仁的話,堵住了許峰餘下所有的抗議。
是的,現在的費長樂,充其量只是一個生命力頑強的保鏢。
武器設計?不會,運營管理?不能。這樣的人,對孫雅仁來說,某種程度上是一無是處的。
面對貶低性的話語,作為主角的費長樂沒有任何表示,連表情都未改變,收了收腿部肌肉,感覺不再麻木後,站起身。
「老大,」馬雲接了一個電話,對孫雅仁說道:「金管家來電話,金少爺追捕犯人時受傷了。」
孫雅仁聽後,瞳仁微不可查的收縮,雖沒有發怒,但聲音陡然沙啞了少許:「許峰,查是誰幹的,在員警抓到之前弄到手。」
「然後?」
孫雅仁接過馬雲遞上的黑色西裝外套,頭也不回的向門口走去,路過費長樂時,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讓譚文拿去試藥,只要不死,隨意。」
譚文舔了舔嘴唇,冷淡的眉宇間松了松,道:「瞭解。」
馬雲跟在孫雅仁身後,離開房間。
「我要去幹活了,呐,你電話多少?」許峰向費長樂問道。
雙手都沾滿了雙血,費長樂將手上的血在毛衣上蹭乾淨,取出手機,問了許峰的電話號碼打過去。
「收到,有事聯繫,譚文,我走啦。」
譚文點點頭,待許峰將房門關好,從兜裡取出煙,遞給費長樂一支:「你們星球人的身體機能都這種狀態?」
費長樂接過煙,接著譚文的火點燃。
「因人而異,但比地球人要出色。」對於是否為外星人,費長樂覺得沒有必要再向譚文隱瞞。
「怎麼不否認了?」
「我否認,你會相信?」
譚文表示默認:「腦部的傷口需不需要縫針?」
「不需要,血已經止住了,簡單的把傷口包紮就可以。」
「跟我來吧。」關上房間的燈,譚文帶費長樂去三樓。
「咕嚕嚕。」費長樂的肚子響了起來。
「你們也要吃飯?」譚文似乎很意外。
「你們所謂的外星人,也是人。」
瞳孔識別後,監控室,也就是下午譚文監視費長樂的房間門打開,監控室左側的牆壁上還有一個門,推開門,便是譚文的辦公室。
三台專業電腦擺在加長書桌上,書桌後是軟皮座椅,座椅後為窗戶。棕色的皮質沙發位於房門右側,門的左側,是佔據三分之一牆的大魚缸,裡面熙熙攘攘養了很多熱帶魚,給人一種熱鬧喜慶之感,實在是與房間主人聯想不到一起。
魚缸旁,是一棵茂盛的,招財樹……
注意到費長樂的視線停留在招財樹上,譚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聲音嚴肅:「醫生,也是要‘吃飯’的。」
想起奶奶醫院那個笑眯眯收紅包的醫生,費長樂了然的點點頭。
「你吃什麼?我讓他們送上來。」
別墅的地下二層是員工食堂,雖說是員工食堂,和上星級賓館的自助餐差不多。各個工種的人工作時間不同,保全更是24小時待命,因此食堂員工採用三班倒制度,保證何時餐廳的食物都是溫熱的。
「隨意,多一些。」
譚文按照自己的喜好點了菜肴,順便要了一瓶白酒。因為炒菜配洋酒,不符合他的審美。
「要不要洗個澡,我去幫你拿件新的保鏢服。」
譚文等人經常工作到深夜,不方便回家時就在辦公室旁的臥室睡了。臥室只有一張床和一間帶浴缸的衛生間。
「好。」
保鏢服就是所有保鏢穿的西服,和配套的白色襯衫,除了馬雲和方健可以穿不同顏色的襯衫外,其他人一律是白色。
拿著未拆裝的衣服,費長樂走進浴室,將破掉的毛衣和西服包裝盒扔進垃圾桶,用浴缸沿邊的沐浴露簡單的沖洗後,費長樂換上襯衫和西裝。
意外的合身,白色的襯衫剪裁修身,顯露出寬闊的肩膀,健碩的腰線。前兩顆紐扣解開,露出些許古銅色的肌膚。
拿著西服外套,一邊用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出浴室。
菜已經送了過來,清濁大蝦、爆炒腰花、孜然羊肉、角瓜雞蛋、鳥貝炒韭菜、羅宋湯、金針蘑拌黃瓜,六碗米飯,一大張海鮮餅。
「我先幫你包紮,對你們來說,傷口碰水不會感染?」
「不會。」
由於傷口位於的地方有頭髮,譚文索性將費長樂的頭髮全部剃光了。即使事先知道,但看到已經複合的傷口還是嘖嘖稱奇。
包紮後,兩人坐下吃飯。
「能喝酒?」
費長樂點點頭,自己倒上酒。
「屬下受了傷,通常孫雅仁他還是會慰問的。只能怪你時運不濟,恰巧金允航出了狀況。」
費長樂扒拉口飯,問:「金允航是?」
「金允航?」譚文狹長的眼睛眯了眯,抿了口白酒:「他是,即使讓孫雅仁跪倒在地,也想得到的人。」